听得褚成沛又道:“最近海上涨潮,颇为壮观。改明儿侄儿带舅舅您去看看,等退潮的时候还能捡到不少海味。拿回来腌制一下,在用葱蒜翻炒,也是一味啊。可惜郎中说那玩意儿吃多了凉性大,哎,我一老爷们怕什么。吃的时候再温一壶酒不就得了。”
他可真能说啊……
霍文钟对自己这位很少见面的大表哥的感官有些复杂。
君子远庖厨,可这褚成沛,正宗的世家嫡子竟然还是个喜欢炒菜的?这爱好可真不多见。
一行人来到褚府,便直接往正院而去。
霍氏今儿精神很好,早早的让丫鬟们扶她起来梳洗,时不时命她们将铜镜拿来。
“我脸上是不是再摸些胭脂,这颜色看起来不大好。”霍氏有些担忧。
身旁的嬷嬷弯腰柔声道:“夫人您今天气色好得不得了,早上公子还看过了呢。”
“那孩子就是个贫嘴,苦的都能让他说成甜的。”霍氏放下铜镜,丫鬟扶着她在屋里来回走了一小段。
老嬷嬷见时候差不多了,又赶紧让霍氏坐下歇息。刚落座,霍氏又道:“对了,大郎那边可送了东西去?”
“夫人放心,大公子平常爱吃的点心,用惯的笔墨奴婢已经吩咐管事带去那边了,还有前儿老侯爷特地留下来的一方砚台和一册古籍,也一并送了去。”
“庄上的账本也要在月末之前交来。你记得与账房他们说一声,今年庄上的租子要减三成,到时候让二郎他盯着这件事,多与庄子上的老农说说话,别让他们乱了。”霍氏揉着眉心,真是一刻都放心不下来。
老嬷嬷听的都觉得累:“夫人您安心歇息吧,府里府外有公子与老侯爷呢。”
她不是霍氏的陪嫁嬷嬷,乃霍氏嫁到褚家后分来伺候的。倒也投了霍氏的缘,主仆二人也相伴有二十多年了。亲眼看到霍氏从当年拿怯生生的新媳一路走到当家主母,这二十多年,霍氏是操不完的心。
说句不敬的,她这病,就是累出来的。
就从没见到那一家的主持中馈的主母,每隔两年都亲自跑到田庄上一住就是两个月,只为挨个与庄子上的老农和农妇们谈田上的收成。嬷嬷都快觉得哪怕是那县衙里管着春耕的县官们,怕都没她们夫人对庄稼熟悉。
比起博陵侯府,历经百年不到的世家褚氏的府邸处处彰显着底蕴。五十年树龄以上的树木随处可见,绿荫遮天,院中奇珍异草,看着不起眼,走近却总是让人大吃一惊。
从京城来的这一路,聂冬便一直在搜刮关于霍氏的记忆。博陵侯对这位长姐的记忆不如太后娘娘深刻,毕竟霍氏在他小时候就远嫁的。记忆中,依稀记得是一个和太后娘娘同样温柔的人。
但是根据霍家女人的共同特点――外表越温柔,内心可能会越刚强。有的一不小心就刚强到了变态,比如霍文萱,有的则是一不小心就刚强到了中二,比如霍五娘……
一个女人当了二十多年的世家大族的当家主母,聂冬绝对不会对其有一丝一毫的轻视。
然而聂冬看到霍氏的那一刻,却愣住了。宫里霍太后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七八岁,可霍氏虽面容温柔,眼神中却写满了沧桑。
眼泪不经意间就流了出来。
“长姐……”一声喊,是源自于老侯爷身体本能的记忆。
“六弟你来啦。”霍氏匆匆走来,将自己最小的弟弟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又望向了聂冬身后的霍文钟。
霍文钟已经跪地道:“侄儿霍文钟拜见舅母。”
“快起来!”霍氏显然是高兴极了,“你们难得来一趟,可得在府里好好住下去!”聂冬还没回应,霍氏又急忙问道:“太后娘娘如何了?长公主那马球是怎么回事?你家里的那两个闺女可还好?”
“娘,你要问这些也得让小舅舅进屋坐下啊。都堵在门口,我都进不来了!”褚成沛比划了一下,显示自己还很苗条。
聂冬突然觉得,这位仁兄和陈宝在一起肯定很有话题,这两个人都是猴子属性啊。
霍氏对自己长子的贫嘴都见怪不怪了。当初她只顾着照顾原配留下的长子,自己的孩子身体健康,她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顾忌。等发现的时候,褚成沛已经长成这么一个性格了。
众人一通叙旧,霍氏有问不完的事,恨不得将这么多年的对娘家人的思念一股脑的全问出来。
不知不觉,也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褚庆涛还是没回来。
褚成沛道:“我爹就是这样,衙门里忙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有一次在衙门里住了一个月,回来后被祖父强按在木桶了泡了快一个时辰才让他出来。那味道……”扇了扇鼻子,“我都不想闻第二次,亏得他老人家是怎么忍下来的。”
霍文钟听得目瞪口呆。
这么贫自己的父亲真的没问题吗?!!
“也许闻久了也习惯了。”聂冬补了一刀。
父亲,有您这样跟着别人的儿子一起贫的吗?!不要教坏小朋友啊!!
“对对对!”褚成沛难得遇到一个敢和他一起贫他爹的人,(褚府其他人也要有着胆子啊),“但他是郡尉啊,一郡表率,舅舅您可不知道,那次事后,咱们池安大营竟然还有人比着不洗澡的。”褚成沛一边说着,眉头也都蹙了起来。
看的聂冬都想往后退两步――这一个有味道的表情啊!
霍氏忍不住朝这边瞪了一眼,褚成沛讪讪闭上嘴。话题到此打住,等会儿大家还要用膳。
一直到天黑,褚庆涛还是没有回来。派了小厮回府,拿了换洗的衣物,交代了这几天可能都不回来了,又匆匆走了。
霍文钟心中有些不舒服,圣上的旨意是要紧,可真的连一顿饭的时间都空不出来了?
“表弟!!”褚成沛站在另一侧的回廊朝着霍文钟这边喊了声,“明天要不要跟我一去赶海?”
他表哥可真活泼啊,一点儿都看不出是三十的人了。
霍文钟收拾了一下心绪,点头道:“好。”
第一二四章 秘密
第二日天还未亮,就有小厮轻手轻脚的来叫霍文钟起床梳洗。霍文钟在床榻上躺了一会儿,低声道:“什么时辰了?”
“寅时末刻。”(凌晨4点半)
霍文钟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他虽然不是一个爱睡懒觉的人,但也不愿意起的这么早,这比他平日里要早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