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凉笙能说出这些话,就说明她不是没有主意,她心里都明白,但明白了又如何,多少心肠慈软的人一辈子都转不过弯来,除非玉福真的做出了超出她底线的事情,譬如为了让自己孩子上位残害了她的子女,譬如为了谋财杀人越货。温含章不希望钟凉笙被人伤透心才悔悟过来,她能在无人教过她的情况下悟出这些,心性已是十分难得,这世上每一颗善心都应该得到回报。
钟凉笙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误会嫂子了。”
温含章笑:“你没误会我,我还是要把玉福从你身边调走,先听我说完――”
温含章先把桌上的茶杯递给钟凉笙,见她脸上掩盖不住的着急之色,她嘬了一口茶水,待得水意润过喉咙才继续道:“这几日有许多嬷嬷抱怨玉福仗着你的威势在府中横行霸道,你若是真心对她好,就不该放任她这般。你是小姐,在外头要担起维护府中脸面的责任;她是丫鬟,也自有自己要守的规矩,不能肆意淘气。众人各司所职,赏罚分明才是治家之道,我把她从你身旁调走,是罚她做事不谨慎,闹出这许多风言风语。你可能理解?”
钟凉笙点了点头,温含章呼出一口气,若是钟凉笙还是说不通,那她对她的印象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温含章与钟凉笙商量了一下,她提出把玉福从怀暖斋调到针线房,钟凉笙想着她这一年来理家的经验,针线房并不辛苦,就同意了下来。
温含章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让钟凉笙不要过多受丫鬟的影响。钟凉笙今年不过十六岁,性子还能掰一掰。温含章决定在她出嫁之前加大培训力度,尤其要往规矩和公平持家上多倾斜一些,心肠软不要紧,只要她能按规矩办事,以后就不怕生乱。
钟凉笙一直放在心头的大石就是玉福要被赶出府之事,这番解决了心头大患,她更是感激温含章,做起事来十分有干劲,到了下午傍晚前就帮着温含章把帖子给解决了。
温含章要留她一起用膳,她抿着唇羞涩道:“今日府上这么多事,大哥必要过来的,我就不扰着大哥和嫂子商量事情了。”说着就脚步轻快地和温含章告辞了。
温含章对着这妹子的背影眨了眨眼,她发现,钟凉笙对钟涵一点亲近之情都没有。这对一个庶女来说可真难得。钟涵毕竟是她的嫡兄,只要抱住他的大腿,她先前在府中不会那么惨。温含章想着方才钟凉笙说的,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是理所应当的,突然有些恍然,她对钟涵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钟涵回了嘉年居,就看到温含章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他,这一日他一直在外院处理事情,钟氏有许多族人在拜帖中夹枪带棒地骂他将族中恩怨示于人前,真正对他表示支持的,竟然只有大族老一个人。
想着大族老这个助力是从何而来的,钟涵看着温含章的目光暖了一暖。
第80章 自信
温含章看着钟涵面上的疲惫, 就知道他今日没少被那些帖子折腾。说起来还是她有先见之明,把钟凉笙拉过来分担一半压力。
温含章觉得必须要给自己点个赞,真是一举两得太机智了, 她让人上了两碗白生生的甜水豆腐脑,事情多的时候就需要吃点甜的缓解压力!
钟涵看着豆腐脑还愣了一下,他十多年来只顾着读书上进, 纵使外出采风也是挑着名山大川而去, 这种民间小吃对他来还挺稀罕的。温含章把一勺子光色透亮的糖桂花淋在豆腐脑上, 桂花盛开时的盈盈花香仿佛扑面而来,她催他道:“赶紧吃,一碗下肚后心情就好了。”
钟涵笑着接过勺子,午膳时他是让人直接提到正义堂去的,钟涵备着皇上找他进宫问话, 就不想败坏了温含章的胃口。这会儿见到了这碗豆腐脑, 浓浓的豆腐甜香让他突然间食指大动。
温含章看他吃得好, 自己也高兴。她下午没少吃点心, 这会儿一点都不饿, 就一直跟钟涵说话。钟涵听着她没口地夸奖钟凉笙如此懂事如何仁厚, 心中笑了一笑。在被人谩骂了一整日后,听到一些轻松的好事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他用完了一碗豆腐脑,想了想:“笙姐儿像棵野地里的韧草, 看着娇嫩, 却踩不死。她那个丫鬟能算计的, 都是她愿意给出去的。”
温含章一听就知道钟凉笙之事别有内情, 她赶紧让人先上菜,又把下人都清退了摆好姿势打算听故事。钟涵一看膳桌就笑了,居然吃面条。简单的一碗西红柿鸡蛋细丝面,配上几个小炒热菜就是他们的晚膳了。
钟涵心中琢磨着,这大半年温含章不会也是如此随便着来吧。到了这会儿,他才觉得新婚时那一个多月他们确实还在磨合期,彼此都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就都有些端着。自从交心后,温含章是怎么舒服怎么来,自在得不行,这几日他都见她在膳桌上玩了好几种花样了。幸得府里头用的都是老人,嘴紧,否则她在孝中如此逍遥,传出去肯定要被人说嘴的。
温含章一边吃面,一边抬头听着钟涵讲故事。这大约是一个白莲花的蜕变过程。
在钟涵梦中,钟凉笙也是嫁人的了,由旬氏牵线,嫁给京中一个低阶武将,好处是那人从军,大约还要靠着侯府,不敢太过分,坏处是他性格刚强,欣赏的不是钟凉笙这种娇弱的小姐,反而是她身旁自小坚强独立的大丫鬟更入他的眼。
钟涵对钟凉笙说不上兄妹之情,钟凉笙乃通房之女,小他五岁,大房烈火烹油的时候她没赶上好日子,生她的通房不久就去世了,钟凉笙一出生就是个小可怜,还是老太太在她小时关照了些,她才能长大。
这样的身世,又长在那样人人视他们为针芒的侯府中,钟涵若是亲近她,才是她的不幸。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对她漠然置之。
钟凉笙的那件事还是他经手处理的,陪嫁丫鬟一朝生了庶长子便坏了良心,给她用了外头江湖郎中卖的乱七八糟的绝孕药,险没要了钟凉笙的一条命。钟凉笙病好后大哭了一场,一意和离。那武将不愿就此和侯府失了姻亲关系,哄了她许多次,又许诺要把宠妾给处置了。
但钟凉笙吃了秤砣铁了心,丫鬟用闺中情分求她,两人一块哭得泪水涟涟都没能挽回她的心意。侯府中只有旬氏支持她和离,其他人都觉着只要处置了姨娘庶子就可以了,不需要闹到这么严重的地步。旬氏也为难,她是世子夫人,行事总要考虑阖府的意见。
钟涵当时听闻此事后便特意回京,帮她把事情给办了,拉回嫁妆,重新为她寻了一桩亲事,一个乡间教书先生,家世清贫,心中也不敢有别的弯弯绕绕。
“那你先前怎么没让我把那丫鬟给处理了?”温含章听完这个故事,第一句就问道。
钟涵悠悠道:“我先前不是让你把她给换了吗?”不过一个丫鬟,他事情那么多,哪能事事都放在心上。况且钟凉笙日后嫁人必要他经手的,若是温含章没有动作,到时候再把那丫鬟给捋掉也方便。
温含章又问:“那个丫鬟最后怎么样了?”
钟涵淡定:“你还不如问那个男人怎么样了。”
温含章想了想,庶长子,宠妾灭妻,原配和离,又得罪侯府,这四条罪状加起来,可想而知了。钟涵给温含章夹了一筷子青菜,笑道:“不如你猜猜他的结局?”
温含章顿时脑洞大开,脑补了一个渣男和原配分手后事业不顺人生惨淡的故事,得罪了侯府,人人对他避之不及,连个家世好点的继室都娶不起,只得将就于姨娘和庶长子,半辈子平庸无为,老来懊悔不已却发现人生已经不能重来了,真是呜呼哀哉令人怅惋啊。
温含章脑补得很爽,钟涵却喷笑不已:“我看不到他老的模样,你这个结局猜得不准。”他想了想待会还有事,干脆直接揭示出来:“二叔寻了个理由把他的官职捋掉了,他带着姨娘和庶子归乡,听说宠妾爱子在半路上就病逝了。”
温含章听着这个现世报,心中十分爽快,钟涵继续道:“可见做坏事的人,老天都记着呢。”
温含章非常赞同,她决定一有空就帮钟凉笙把这个报应给报了,寻机把坏丫鬟发落到庄子上配人,这也是救人一命,又有些纠结地想着那丫鬟还什么都没做她就决定她的命运,会不会不太好。
钟涵道:“这有什么,丫鬟配小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要是把她打发出去,她没几日就得沦落街头了。”钟涵素来闹不明白温含章为何对她身边那些丫鬟那么好,不过她是府中主母,如何管理后宅自有她的道理,钟涵也不想过多约束她。
两人玩笑了一番,钟涵心情好了不少。温含章让人收拾了膳桌,与他一起移步到了左梢房,又叫丫鬟上茶。
钟涵看着屋里没有阿阳的身影,问了一声,温含章可是日日都要把孩子带在身旁的。温含章道:“今日事多,我就让奶娘带过去了。”奶娘就是这时候起作用的,阿阳才两个奶娘,她当时可是有四个奶娘,数量上就胜了儿子一筹。只是就算如此,张氏也是一直带她到四岁的,偶有事情才让奶娘接手。
钟涵应了一下,一想起今日收到的那些拜帖,面色不快,他握着温含章的手,看见她皓白的手腕上染着的一处墨渍,叹道:“这几日恐怕都会如此了,明日的帖子许会更多。”
温含章笑道:“有帖子是好事,说明今日的朝会上皇上应是偏着我们的,否则那些人避都来不及了。”
钟涵看温含章由帖子就能推测出朝中动向,笑道:“你倒是想得开。”又把大族老几近明示的支持告诉了温含章,凝声道:“大族老说要把他府中的家仆借调给我们。”
温含章摇头:“不至于如此。”若是宁远侯选在这时候对他们动手,那他脑袋上肯定有坑。
钟涵也是这个意思,纵使二叔恨他恨得要死,都不会对他出手,大族老此言,不过是为了更进一步挑拨他们叔侄间的关系。
温含章看着钟涵沉吟许久,她轻声问道:“你都安排好了吗?”想要甩锅给宁远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要是觉得自己无辜被黑,必会反弹得厉害。
钟涵安慰她道:“不用我安排,自有人会帮我安排好。”这件事上,钟涵还是有这个自信的。若是出了差错,他也有第二套方案。
外头张嬷嬷突然对温含章打了一个手势,面色着急,看着像是有什么大事,温含章赶紧让她进来了,张嬷嬷道:“老爷,夫人,方才外头有人叫门,说是宫里的旨意,请老爷进宫一趟。”
温含章和钟涵对视了一眼,她突然觉得钟涵无论神态和气息都有一种说不出的从容淡定,这种感觉就像一盘棋中决定胜负的一子已经落下,让人瞬间安心下来。
御书房中灯火通明。
今日散朝之后朝中重臣都被明康帝拎到了这里,众人直到夜色深沉都没吵出个结果来。令明康帝诧异的是,支持钟涵和宁远侯的人,居然人数各半,他还以为会一边倒向宁远侯。
钟晏老早就被皇上叫进宫来。若是钟涵现下看到他,肯定认不出他的模样。钟晏形容老迈,瘦骨嶙峋,毫无当日运筹帷幄的意气风发,站在御书房中每一刻都要压抑着喉咙处的痒意,这份辛苦让他憋得面色通红,又不敢在御前失仪。
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宠于皇上了,自从夺情的旨意没有下来,钟晏就觉察到皇上顺水推舟之意。想通了这件事,钟涵大病一场。不是因为没能夺情,而是他觉得自己一直看错了皇上,这样的有眼无珠,这几十年来他犯下了多少不自知的错误。
一想起来这件事,钟晏就不寒而栗。
第81章 柳暗花明
从钟涵出门,温含章就一直在盯着壶漏, 直至午夜时分钟涵才拖着疲累的身子归来, 眼神亢奋至极。顾不上和温含章说话, 他先拿着茶壶对着壶嘴咕噜咕噜地喝起来,与温含章作伴的张嬷嬷看得目瞪口呆。
温含章赶紧把案几上备着的点心盒子掀开,香气裹挟着热气扑面而来。她想着钟涵肯定要就这件事与人辩上许久,吵架也是一个体力活啊, 现下肯定都饿了。
钟涵却没什么胃口:“先别急, 我不饿。”
张嬷嬷看着他们要说话,十分有眼色地闪人了。
钟涵看着四下无人, 对着温含章伸出两臂,目光灼灼。温含章立刻会意地扎进他怀里, 鼻端笼罩着他清冽的气息, 她只觉得一晚上的担心都被驱散了,越嗅越觉得心中踏实, 就拼命往他怀里钻。
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钟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到了这会儿, 他才觉得心上有种沉甸甸的充实感。他想起今晚的事情, 仍觉得胆战心惊, 只差一点, 他就要怀疑自己的判断正不正确了, 幸好最后峰回路转。
钟涵发呆了许久, 温含章站得腿酸, 就动了一动,钟涵这才觉察到手臂的酸涩,他牵着妻子的手坐到了榻上。温含章好奇问:“事情怎么样了?”
钟涵顿时又想起今晚的情景。御书房中站着内阁相辅,六部九卿,还有温子贤、朱尚钧、闵国公、袁国公等一批掌军重臣,整个大夏的中枢几乎都在这里了。他到的时候,御书房里已是吵得不可开交。
皇上让他在外头站了一刻钟左右,才让他进去。当时他心中就有感觉,在他与二叔之间,皇上应是偏向他这一边的。若是不然,不会让他有时间理清里面的状况。
他在御书房外把官员们的吵吵嚷嚷都听了一遍,有人轮番倒流地说着他状告叔父是以卑幼告尊长,极其无礼,按律法他应先杖六十,即使告胜了,也得徒两年。
钟涵也是正经的科举出身,律法条文背得滚瓜烂熟,自然知道大夏律法中有这一条。他捏着拳头,面无表情,只要让他告胜了,谁尊谁卑且不一定。
大半年没见,钟晏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头发花白,神采不再,老态龙钟。他站在那里,就像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一般,与御案旁坐着的皇上模样相差无几。
钟涵突然想起温含章的歪理邪说,她言之凿凿地说要是皇上让他们进宫对质,两人站在一起,一老弱一年轻,对比强烈,别人肯定会觉得他欺负人。
为此,温含章特地让他熬了几回夜,熬出一下巴的胡子茬,进宫前还用白粉为他敷面,待得妆容满意了才放他上马车。种种准备,现下看来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起码他站在宁远侯旁边,憔悴相当,不会显得咄咄逼人。
皇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就像不认识一般,如针刺般的视线夹着慑人的压力,若是寻常人早就额头冒汗了。
钟涵有备而来,且他也不是第一回 知道皇上对他不喜,早就习惯了,他腰脊挺直,面色浅淡迎着龙威。过了半刻钟左右,皇上才收回了视线,紧接着就叫他细诉上告的缘由和证据。
钟涵已是做足了准备。他虽然不知道钟晏和温与皓是怎么扯上关系的,但天下没有白掉下来的馅饼,这件事中钟晏可是得利最多的人。
钟涵先是从十六年前说起,说先宁远侯一朝出门身死而归,但当地官府的薨报还没传来,钟晏就先与老太太与他娘说了这件事。此其一。
其二,当时的知情人、前汶县守备李广誉证明,他在这十六年间屡屡受到京城宁远侯府的压力,以至于他多次有晋升的机会也不敢离开当地,生怕死得不清不楚。
其三,宁远侯在当年的事件中窝藏了一个凶手,此人乃是当年临时接任的汶县守备,姓温,同时也是永平伯的族人。
最后一个,钟涵一说出来御书房中就炸了开来。前两个理由真相究竟如何都是道不清说不明,但最后一个若是没有证据,钟涵在御前胡言乱语就是大不敬,而且还牵涉到了一个理应获罪的地方官员,这件事追究起来就不只是宁远侯一个人的罪名了。
钟晏铁青着脸色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小心地看了一眼皇上,明康帝面色如常,钟晏心中顿时起了一阵无力之感。
皇上看都不看他,对着钟涵淡淡道:“你有证据吗?”
钟涵坚定地说各地武将换防在兵部必有记录,若是皇上不信,可以到兵部翻出当年的陈年档案。当年因先宁远侯在外身死,皇上雷霆大怒,将涉案众人一查到底,但凶手在如此严厉的查办中居然还能逍遥法外,若不是有人帮着,他怎么能逃出法网?
说到最后,钟涵想起他梦里梦外都是为这件事在奔走努力,但若不是有人包庇凶手,他怎么会到现在才能在人前翻案,屈辱之意突如其来,面上悲愤之情更是真实。钟晏是第一个,钟涵想,他总有一日会为父亲讨回所有公道的。
明康帝狐疑地看着他,钟涵装着不知道温与皓行踪的模样,面上保持着悲痛之意――岳母机警地记下了温与皓的去向,但若是让人知道此事与皇家有关联,皇上为了洗清自己身上的脏水,会做出些什么就不可控了。
明康帝沉吟片刻,连夜让人去兵部调档案,一边把温子贤提了出来询问此人。
温子贤哪敢有半点隐瞒。他多日托病,谁知道今日一上朝就撞见了一桩大事――温含章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肯定把他失了虎符的消息告诉钟涵了,现在的情况是,宁远侯和钟涵都捏着他的把柄,温子贤直想把自己装成个鹌鹑。温子贤想了一回温与皓这个名字,只觉得十分陌生,后头才想起来这人早在六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先前十年好像一直在外流浪,他去世之后族中还为他过继了香火。一想起这些温子贤就噼里啪啦地说出来了。
温子贤说完之后,钟晏僵着面色道:“此人姓温,不姓钟。当年臣不过一个虚封的龙虎将军,手中无权无势,哪里能使唤得动一地守备,还是千里之外的武官?臣与大哥素来兄弟情深,这些年对着侄子侄女也是尽心教养,求皇上还臣一个清白。”
钟晏早知道今日他的辩词多出彩都不会有用,这件事端看明康帝愿意护着谁。按形势看来,若是圣心在他,今日他这侄儿就不会有机会站在御书房中。
果然,皇上听完他的话后,眉宇间仍是一片淡漠,他对着钟涵道:“宁远侯这番陈述,你有何话说?”
钟涵凝声道:“若是二叔当真与我父亲情深义重,那为何这些年来从不彻查汶县之事?侄儿不过因扶灵去了一趟汶县,就能从中知道这么多真相,二叔你身有爵位,位高权重,想要查清这些事易如反掌,可你就是一直糊涂着来。不怪侄儿心中不解,疑你暗害我父亲。”
钟晏真是有苦无处说,他要是早知道有漏网之鱼,他能不处理干净吗?温与皓和李广誉,都是他以为已经不在这世上的了,否则他在京中待着哪里会心安?
不对!钟晏突然抬头看了看皇上,有能力让这二人全身而退的,整个天下就只有一个人了。
想清楚这一茬,他半边身子都冷了下来,满脸惊疑不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钟晏突然间眼前发黑,头晕脑胀,站着的身子踉跄着跌到了一旁,口舌居然歪斜着流出涎水。
御书房中突然起了一阵骚乱,宁远侯钟晏中风了!
明康帝愣了一下,也没想到钟晏会突然如此。他让太监把钟晏扶到了隔壁的轩室中,又叫来了太医为钟晏诊治。
御书房中的问询随着宁远侯突发病症停滞了下来。
钟涵立刻就知道不好了。
果然先前以礼法斥责他的人,又开始在礼法上做起了文章,说他明知道叔父身体不好,却还故意拿话激怒他,宁远侯现下这样,他难道就能心安理得吗?又有人道要是最后证明了宁远侯的清白,他污蔑重臣,不重罚不足以服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