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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59)

  文斯:

  还是说,因为我要带你跳,你才不敢?闻礼表情似笑非笑,刚刚那句换衣服的玩笑若是一时意外说出来的,那现在这句就真是主观地想逗逗他。

  果然,文斯被那道微带挑衅的目光激得脑子一热,男儿血上涌,说,这有什么不敢的!

  他直接拉开跳伞服的套头上衣就钻了进去,一拉一扯大小正好。

  闻礼看着他将外衣穿好,稍稍点头,文斯自己也前后看看,挺合身的。应该说太合身了吧,刚才看那女孩穿的跳伞服,感觉垮垮的有点大。

  文斯这样想着,正要把裤子也套进去,刚刚着急穿没注意,这会儿才看清这身跳伞服的纹路。黑白底配红色边,和刚刚女生穿得好似不太一样,反倒和闻礼这个教练穿得有些相像?

  可孙教练穿的好像也不是这一款?虽然同是运动服,但样式区别还算比较明显的。

  文斯忍不住问,这边的跳伞服可以自选款式是吗?

  闻礼点头,对,但现在只有这一款了。

  原来如此,文斯也不知刚刚在介意什么,但这个解释说得过去,这款还有别的颜色吗?

  你不喜欢这个?

  红色的,文斯也不是不喜欢,就觉得男生穿起来太亮了,尤其看看闻礼穿的,黑白配蓝色边,和自己同款,相比起来明显那身更顺眼。

  还有没有颜色不那么亮的?

  闻礼说,你第一次跳,鲜艳的颜色在空中辨识度更好。

  教练说得听着都很对,文斯便没再多想这衣服的事,把裤子也三两下套好,对着镜子整理一番。他本来就穿的运动装,这下直接将跳伞服套在外面,高空偏冷,正好防风,倘若再早半个月跳,估计还得穿带御寒功能的衣服。

  文斯以为下一步就该上飞机了,但闻礼却说,我先带你去做风洞训练。

  文斯疑惑,刚刚那个好像没有这一步?

  你不是想专业的学吗,后面还有演戏,带你比较完整体验一次,而且过了风洞,真跳时你也会舒服很多。

  文斯跟在闻礼身后,听他这样说,才知原来上次的电话他竟还是认真了的。

  去风洞训练基地有摆渡车,车上闻礼拿了张示意图,给文斯介绍风洞的原理,讲述大概是个什么样的过程。

  你要演跳伞运动员,这些事情还得知道得透一些,风洞可以让你的肌肉增加对风速的感知,锻炼平衡,实际跳的时候不容易迷失方向。

  还会迷失方向啊?

  当然,虽然我带你跳不会有这个问题,但你如果想要体验到跳伞运动员的日常训练,去那里是比较好的方式。

  文斯边听边点头,偶尔抬眼偷瞄下教练。

  闻礼耐心而细致地说着,语调平缓像在授课,时不时停下,望来一眼,确认听者是否理解他讲述的内容,仿佛此刻的他就是位专业教练,面对的只是普通学员。

  原本心底里还有点别扭的,但这时文斯却觉得也好,闻礼带他跳,其实比别的教练更让他信得过,虽然自己是他假想情敌,但闻礼总不至于在空中搞什么玉石俱焚的小动作,不必要真的不必要,文斯让自己放平心态,只当对方是教练。

  基地的室内风洞场,两人到那的时候恰好有伞友正在训练,文斯看着那人在向上冲的气流作用下,呈趴姿漂浮起来,时而上时而下,甚至还有旋转,看上去挺有意思。

  旋转是因为风的离心力,你刚跳下去时突然陷入风里,身体自然旋转,导致大脑充血,所以要学会靠自己去控制,我给你一个初级的难度,一会儿你听我指挥。

  明白了。

  轮到文斯上去体验时,他才发现看似简单轻飘的事,其实平衡真的很不好掌握,下方有强风将他吹得半悬空,文斯戴头盔脸部感觉不到,身体推抗却很明显,肌肉根本松弛不开。

  这个好难他在头盔里断断续续说。

  慢慢来,从调整呼吸开始。

  闻礼在旁指引他转换呼吸节奏,引导他四肢摊平,然后手怎么放,腿部如何舒展,直到能够稍微放松,文斯逐渐有了些对于风速的觉知,慢慢找到状态。

  直至体验结束后,文斯脚落地,还像踩在棉花上,整个人仍旧在飞。

  闻礼扶他到椅子上坐下,一会儿真跳,感觉会更强烈。

  文斯听到这话,不由地咽了咽,闻礼看他脸色,明白这是有点怯场了,问,还敢跳吗?

  他声音是难得的温和,文斯一怔,抬眼看向闻礼,他不是故意激将他吗?怎么这话听起来,却像真在征求他意见。

  等上飞机,再想反悔就晚了,我带的学员不能有逃兵。

  闻礼认真而严肃地说着,文斯在他眼神里心一跳,不由自主地就点了头,要跳的。

  随后从试验场出来,文斯先去前台签风险协议,对身体疾病状况进行确认,就像拔个牙都要签的那种,不过现在不用纸质签字,就对着视频按个指纹露个脸,说自愿进行跳伞体验,好像什么生死状,本来不紧张的估计心里都会犯嘀咕了。

  文斯就这么忐忑地回到先前的帐篷里,闻礼帮他装备好电子高度表,文斯看到那表上还有一个蓝点在闪烁。

  这是什么?

  北斗定位,防止你丢了。

  一听丢了,文斯紧张地啊了一声,就见闻礼看着他,神情带着两分少见的揶揄,文斯知道又是唬他的,白过去一眼。

  那边的工作人员现在知道他俩认识,打趣道,放心,就算你丢了,教练也要对你负责,把你找回来的。

  闻礼没反驳,文斯只觉得像冷笑话,哈哈道,这听着更可怕了。

  玩笑归玩笑,跳伞前的装备工作却是丝毫都不能出岔的,闻礼仔细检查伞包,再将它拿给文斯看,伞包里有主伞和备份伞,还有自动开伞器也就是俗称的aad,如果主伞没有正常打开,会被aad检测到,自动切掉主伞激活备份伞。

  讲解完闻礼背起伞包,是让你有个印象,一会儿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享受就好,走吧,上飞机。

  等了这么久,乍听说要上飞机,文斯既激动又紧张,跟随闻礼出了帐篷,终于看见那架银色的飞行器,机头螺旋桨正在试转,机身流线于日光下反射光圈,远远望去像只巨大的白鸥。

  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飞机逐渐脱离地面,卢庚挥着手的身影越来越远,大片草原都落于脚下,俱乐部的建筑也在增高的海拔中缩成渺小至看不见的点。

  文斯还是第一次坐这种小型飞机,感受到气流颠簸带来的剧烈起伏,他抓紧自己胸前的带子,感觉掌心都出一层汗。

  这会儿紧张是对的,不算很宽敞的机舱内,闻礼坐在他旁边,一会儿真跳了就不紧张了。

  文斯还望向窗外,梗着脖子不肯回头,如果他的教练不是闻礼,他可能会在这时来一句怂怂的,我能不能晚点儿再跳啊。

  但对着闻礼,他想临阵脱逃也说不出来这丢人的话。

  飞机这时向上一个倾角,好似又升高一些,等到再度趋于平稳,闻礼说,来,该绑带子了。

  文斯默默收回视线,向闻礼挪近了些,双人跳伞,他当然是要跟教练绑在一起的,就像袋鼠妈妈把小袋鼠放在肚子前面那样,不同的是人家蹲在袋子里,他是要被用绳子绑在前面。

  大概是太紧张害怕了,身体都有点不听使唤,文斯坐近后对着闻礼手脚僵硬,都忘了下一步该怎么做。

  闻礼拿着绑带,看他那样,暂时没上手,放轻松,深吸气,现在还没跳,就不会呼吸了?

  文斯不想被小看,努力深吸了一口气,又尽力拉长着呼出。

  很好,再来一次。

  文斯又顺着做了一次,两次,三次胸口郁郁的情况得以缓解了些。

  你看,没什么难的,闻礼鼓励他,一会儿跳下去后,我拍你的肩膀,你就深呼吸,然后张开手和腿,像在风洞的时候我教你的那样,记住了?

  记住了。

  闻礼点点头,那现在转过去,背对我。

  文斯依言照办,明显感觉身后那人靠近过来,他不由自主又绷直了脊背,闻礼的手握着带子绕过他身前。

  下一刻文斯还没反应过来,胸腹间突然一股勒紧的力,他便和对方紧紧贴在了一起。

  运动服里的气体都被挤压出来,是真正的严丝合缝,文斯被勒得哼了一下,闻礼停住系扣的动作,问,太紧了吗?

  还还可以。

  你试着感受一下呼吸,不要影响到呼吸。

  闻礼的话这次就响在耳边,他嗓音依旧沉稳,胸腔的鼓动与词语停顿带来的起伏,文斯都能前所未有地感受到。刚刚还觉得冷飕飕的机舱,仿佛突然间燥热起来。

  文斯知道绑紧是必须的,但他确确实实是第一次离谁这么近,近到比觉知自己前方的呼吸还要更加清晰地觉知到身后的人,还有他的心跳。

  文斯越来越热,脑子里也有点懵,舱内传来对讲机的声音他没听清,倒是突然迎面扑来一阵大风,机舱门打开,原来他们已经达到跳伞高度。

  文斯脸上刚刚浮起来的热浪霎时被高空的凉风吹散,他看向舱门外的风起云涌,还有亮得叫人眼痛的日光。

  他正条件反射眯起眼,就感到眼前一暗,闻礼已经给他戴上护目镜,不戴头盔了,和我一样戴这个吧,你可以尽情喊出来。

  文斯听见这话还傻傻地往后看了看,而闻礼正将他往机舱边缘推。

  你现在试着往下望,什么感觉?

  刺眼的强光和让人流泪的风都被护目镜隔绝了,文斯壮着胆子探头看了看,又立刻缩回来,高不是一般的高。

  闻礼在他身后问,你之前蹦过极没有?

  文斯点点头,但蹦极的高度和这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似是为了缓解他的恐惧,闻礼缓慢地说道,蹦极是站在楼上往下跳,有固定的平台,所以视觉效果其实更高,但因为我们现在飞机上,人本身就是移动的,其实恐惧感相对会好一些,你觉得呢?

  好像,是吧文斯不敢再去确认是否移动起来看着不害怕,他现在已经处于一种浑然不知所措的状态,只能下意识点头。

  一会儿我们的下落速度最大会到50米每秒。

  5文斯惊了,想象一秒内跑出50米是种什么概念,身体控制不住往后退。

  可闻礼在他身后,稳当地像堵墙,再退也退不出实质,文斯蜷着腿,用鞋子抵住机舱边缘,好像负隅顽抗。

  你别吓我。他小声说。

  闻礼感受到身前人主动朝他贴近,他手臂撑在身侧,只消抬起来就能将文斯拥在怀里。

  不过他没动,仅仅淡道,不用这么紧张,那是物理上的速度,感官上你是体会不到的,因为当人体处于超过3000尺高度时,双眼对焦会失效,你将短暂的失去高度意识,所以你不会切身感觉自己下落速度是多少。

  感谢你这么详尽的讲解,文斯真想说,他本来还好好的,结果自从上飞机,越听闻礼说那些数据就越怕,他现在一个字都不想听了,他想回家!

  文斯方才还觉得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现在看来闻礼根本就是公报私仇,故意整他,就为了吓吓他这个无依无靠的小网红呜

  闻礼却又将他向前推了一些,文斯差点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掉下去了,慌乱中死死抓住身边的机舱门。

  我我他说了什么,可这声音在前头卷涌的风里显得极其微弱,文斯心中的恐惧一下飙升到极点。

  我再想想,我一会儿再跳!

  他应该是这么喊出来了,可是这声音尽数被风吹向了空中,别说后面的闻礼了,连文斯自己都仿佛一个字都没听见。

  闻礼微微垂眸看向文斯,从这角度能看到一点藏在发间的耳垂,小巧的耳珠异常红润,脸色却煞白,他想文斯心里大约惊涛骇浪,早已乱得没了章法了。

  闻礼勾起唇角,微微靠近些,凑在文斯耳边说了句话。

  准备好,把你自己交给我了吗?

  风在这时好似静止一瞬,或者是那声音离得太近了,文斯依稀听见,又好像没听完整,但手劲儿却蓦地一松。

  闻礼轻轻按住文斯扒在门边的手,每根手指缓慢挑开,等文斯反应过来的下一秒,迎面的风忽如蚕蛹一般将全身裹紧,脚底虚空,他们一起落了下去。

  第六十章

  一股强烈的气旋好像要将人大力甩开般,文斯只觉头晕目眩,被离心力牵引得往远处去,他想喊,却发现完全喊不出来。

  文斯紧紧攥住那根救命似的带子,用力闭眼,什么也不敢看,想将身体彻底蜷缩到安全范围。

  短暂的晃动后,他感觉肩膀被拍了两下,文斯勉强想起闻礼说的话,可还是不敢,而身后的人也没催促他。

  但他知道不能这样下去,文斯努力调整呼吸,先是缓缓舒展手臂,然后腿,直到彻底张开。

  可能姿势不够标准,感觉闻礼轻轻将他的手掌拨了拨。

  风声呼啸,衣服都被吹得贴在身上,身后的人和风一起将他手脚往上牵引,恍惚有种大鸟张开翅膀的体验。

  文斯还是闭着眼,但比最初时舒服得多了。肩膀又被轻轻拍了拍,是第二个暗号,意味着如果他想喊,可以大声喊出来,有助于呼吸。

  文斯张了张嘴,刚轻轻发出一个啊字,肺部便涌入大量空气,风琴一样跟着鼓噪了一下,文斯稍稍将眼睛张开一条缝,只见纱雾似轻薄的云带在身边飞速飘远,就像仙侠剧里那种御剑飞行的场景!

  文斯忍不住睁大眼,眼前奇妙的场景也随着被扩宽,宛如徐徐展开的画卷,空旷留白,周遭除了云纹什么也没有,无边的自由中,他突然控制不住想主动喊了。

  而这样想的时候,已经喊出来,啊

  风太大了,他的声音瞬间被卷了去,可紧跟着还有,文斯喊上瘾,一声接着一声,到最后变成不知什么奇奇怪怪的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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