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许是心理作用,许川总觉得那些人的目光或多或少会落在他身上。
让他很不自在。
但还不等他反抗,翟清俊就抓着他两边衣襟往一块紧了紧,微微低头去找许川的眼睛,看着他说:“我问你住哪,是想知道你租了房子还是住在酒店,如果租了房子,那个房子在哪个区、哪条路、哪个小区,哪一栋楼,门牌号是多少――”
他给许川理了理衣领,接着说:“不是让你用一句‘附近’打发我的。”
翟清俊看了眼手机。
“走吧,打到车了。”
“去哪?”这次轮到许川着急了,冲着翟清俊的背影问。
“跟我回酒店。”翟清俊回头看他。
“我不去。”许川走近他,表情认真,蹙眉解释:“我明天要上班。”
翟清俊看着他,突然挑了一下眉。
“跟我回酒店睡觉,没叫你干别的,影响你上班吗?”
又来了。
无法入耳的话。
许川感觉太阳穴都在突突跳。
“你要是想叙旧,等周末,行吗?”
车快到了,翟清俊依旧是一副不听他说的态度,一直到给许川强行塞上车,他才开口:
“周末我就回去了,你一天躲我跟躲瘟疫似的,我上哪儿知道下次遇见你是猴年马月。”
“……”
“我没躲你。”
“那你解释一下,一觉起来,人跑了,微信拉黑了,还把我衣服都穿走了,一点信儿都没有。我要不是刚好来这出差,刚好来这吃饭呢?我下次见你得是什么时候,我死了你来参加葬礼吗?”
“别乱说话!”
许川皱着眉头,听见这句他是真的又急又生气。
“我不说话,你解释。”翟清俊点点头,对他比了个“请”的手势。
许川偏头看着窗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咬了一下自己下唇结了几天还没掉的小痂。
“我回去收拾东西,赶飞机。”
“嗯嗯,就这么急?你把我晃醒,我陪你收拾陪你走,不行吗?”
翟清俊接着问:“微信呢?微信给我放出来没有?”
“……”
“没。”
翟清俊摊手,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姿态。
许川直接说:“拉黑微信是因为……我暂时没想好怎么跟你相处。”
“哦,我们以前六年时间都相处过来了,架也打了,觉也睡了,你现在跟我说不知道怎么跟我相处。”
翟清俊一开口就是刺。
许川被扎得难受,他破罐子破摔:
“现在的你跟以前的你,差距太大了,我不适应。”
“你为什么不适应?”翟清俊明知故问。
他看着许川愣怔的表情,不嫌疼似的继续说:“你要是不走,会不适应吗?”
“……”
片刻沉默后,翟清俊喃喃道:
“但凡你能早点回来,也不会这么不适应。”
司机听着两人这么吵了一路,下车的时候还操心地看了眼两人,莫名其妙地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
许川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了声谢谢。
翟清俊的房间是大床房,许川眼前一黑,刚要说“回家”的字眼,一回头对上翟清俊满是警告的眼神,愣是憋回去了。
进门之后,翟清俊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嘴不会累似的,逮着许川问。
“你现在住哪?”
回忆起他刚才说的话,许川乖乖说:“关宁区那边,离公司近,我忘了叫什么,刚住没两天。”
“租的?”
“对。”
“多久?”
“……三个月一付。”
翟清俊把当着他面,毫不避讳地换了身衣服。
“为什么回国?”
“我出去就是读书,没打算定居。”
翟清俊低了低眼睫,闷闷地“哦”了声。
“出去那么久,我当你在那边结婚了呢。”他故意说。
许川表情奇怪:“我怎么可能结婚。”
话一脱口,他才察觉自己说的有点奇怪,又尴尬地瞥开眼。
“回国也不找我,把我忘了吗?”翟清俊责怪他。
“……”许川沉默了一下。
曾经他也这么骗过自己。
过去八年里,他从一开始的假装适应,到中途得情绪崩溃,心里只要莫名想起“翟清俊”三个字,都会让他痛到面目狰狞,大概是那个时候开始,他压根不敢去想起这个人来。
慢慢的,许川发现自己好像开始忘记翟清俊了。
他的面目,他的声音,在许川脑海中渐渐模糊起来,他开始记不清一些细节。
可一切都从他抬起头,再一次看见翟清俊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刻起被推翻。
那天早上许川囫囵套上翟清俊的衣服,就慌乱地逃离了他家。
给季叔送了药后,许川拎着行李漫无目的地都在没什么人的路上。
天儿特别冷。
他没来由地打车去了墓地。
在池晓墓前,许川裹紧羽绒服,蹲在她面前看了她好久好久。
“池晓。”许川喊了一声。
这个名字已经太陌生了,他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提起过。
他觉得心头升起的那股陌生劲儿很有意思,就脑子有病似地连着喊了好几声:“池晓,池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