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得半醉的知县老爷听到几个秀才的私语,捋须哈哈大笑。赵师爷那篇文章流传出来以后,害得他颜面尽失,还被同僚当面讥讽,心里别提多憋屈了。自此知县老爷视赵师爷为仇敌,他已年过五旬,这辈子不可能再往上升迁,管他赵师爷背后有多大的靠山,他不受那个气!
也因为知县老爷从不掩饰对赵师爷的怨怼,以前县里人只喊赵师爷的尊称,现在大家背地里管他叫老赵相公,还有促狭的,叫他老赵头。
席上的书生们虽说没有七窍玲珑心,但常和知县老爷来往,自然把知县老爷的心思摸得透透的,见他来了兴致,纷纷止了话头,转而说起《江陵府奇闻志》的事,明明知道那只是一篇仿作,仍然不吝赞赏之词。
知县老爷没有亲眼看到赵师爷吃瘪是什么模样,但只要有人和赵师爷作对他就高兴,听秀才们你一言我一语贬低赵师爷,喜得眉开眼笑,两手一拍,“这篇文章乃丹映公子所作,我却不知,丹映公子是在座哪位的名号,怎么从未听说过?”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摇头不迭。交情好的直接抓住旁边人的手臂,笑着追问:“是不是你?别隐瞒了!”
一时之间,逼问的,否认的,看热闹的,起哄的,击鼓的仆人早就停下动作,众人吵闹了一场,最后仍然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知县老爷摇摇头,笑道:“我却不信能写出这篇文章的人会是默默无名之辈。”
黄州县拢共只有这么大,知县老爷爱惜人才,借着身为一方父母官之便,治下才学好的学子几乎都受过他的恩惠。县里民风淳朴,他公事清闲时喜欢四处走访,结交各地学子,十里八乡但凡是天资聪颖的后生,他几乎都认识,就算没见过,也听身边人提起过名字,不可能突然从地底冒出一个他从未听过的丹映公子来。
众人互望一眼,又笑又叹,道:“不敢瞒着太爷,确实不是我等所作。”
知县老爷看出众人所说不是玩笑话,咦了一声,面露讶异之色,“这倒是奇了。”
这时,席间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众人循着声音望过去,目光齐齐投诸刚才笑出声的傅云章身上。
傅云章嘴角微微勾起,掷下酒杯,扫众人一眼,最后看着知县老爷:“让舅父见笑了,其实奇闻志这本册子只是闲暇时的玩笑之作。”
众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默然不语。
知县老爷会错意,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难不成是你写的?”
“不。”傅云章摇摇头,笑向众人道,“丹映公子是我的一位后辈,她为了应付我布置的功课写下几篇江陵府见闻,后来府中下人一时疏忽,不知怎么把她的功课带出府,不巧让好事者看到抄了几份供人借阅,这才闹得沸沸扬扬的,我已经责罚过她了。”
听了他的解释,众人齐声哄笑,“原来是你们傅家小相公捣的鬼!”
知县老爷笑得双颧赤红,故作气恼状:“少年人意气风发,就该如此行事!你责罚他做什么?我要心疼的。”
傅云章知道众人误以为他说的后辈是族中的某位堂弟,笑笑不说话,现在不是把英姐推向刀口浪尖的时候,先把名声打出去,站稳脚跟,以后她才能按着自己的心意行事。如果一开始就暴露英姐的女子身份,那知县老爷和席间的书生们绝对不会笑得这么开怀,他们会用最尖刻的话语讥讽英姐,再要么,就是假惺惺地叹息两声,从此不再提起英姐的名字。
※※
傅家家仆在廊下等了半天,终于瞅准机会上前,附耳在傅云章耳边低语几句。
得知老师来了,傅云章挑挑眉,微微一笑,不急着走,道:“好生招待便是。”
回头继续和知县老爷请来的其他书生谈论学问。
这边赵师爷急得团团转,耐心灌下几杯桂花酒后,霍然起身,一甩袍袖,气冲冲往外走,“去看看英姐去,她住哪儿来着?”
管家紧跟在一旁,小心翼翼道:“五小姐前些时候伤风感冒,待在家中将养,好些天没出门了。”
小丫头生病了?这个时候贸然上门好像不妥。
赵师爷脚步一顿,哼一声,转头往回走,“臭小子竟然敢晾着我,我偏要等他回来!你们几个去整几盘下酒菜。”
他随手点点门外侍立的傅家家仆。
家仆们抬头四顾,一脸茫然,管家朝他们使眼色,催促道:“还不快去!”
等傅云章辞别知县老爷,领着书童、小厮回到书房的时候,赵师爷已经就着卤藕片和腊鸭肉吃了半壶酒,双颊赤红,衣袖撸得高高的,嘴里咿咿呀呀哼着小曲,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老师怎么来了。”傅云章把手里的一只锦缎匣子交给莲壳,慢慢走到条桌前。丫头上前奉茶,他摆摆手,丫头躬身退下。
赵师爷冷哼一声,咽下一块红如胭脂的鸭肉,含含糊糊道:“别和我打马虎眼,那个丹映公子是怎么回事?是英姐?还是你?”
傅云章站在赵师爷面前,抬手为赵师爷斟酒,眉眼低垂,道:“英姐的字迹,老师难道认不出来?”
筷子磕在青地白花瓷盘上,铿然一声响,赵师爷愣了片刻,推开碗箸,抬头直视傅云章,苍老的脸孔表情凝重,目光锐利,“这是你的打算,还是英姐自己的?”
傅云章没有躲闪,迎着赵师爷审视的目光,反问:“老师觉得呢?”
赵师爷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片刻后,嗤笑道:“也罢,你自己心里有数。”
他从小自负学问,结果却屡屡落第,考了一辈子都没考中进士。后来族里托门路帮他在京师寻了个肥差,他干了没几年,受不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想办法外放到地方为官。京师汇聚天底下最杰出、最优秀、最有天分的仁人志士,随便从千步廊拎出来一个芝麻小官,都是名震一方的天之骄子。置身其中,他热血沸腾,与有荣焉,觉得自己能追随那些英才干出一番留名青史的大事业。然而他们当中很少有人能坚持当初的理想,太多的人为了名利而无所不用其极,抛妻弃子只是寻常,更有甚者,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心肝早就黑透了。
首辅沈介溪年轻时,何等公正无私,眼里掺不了沙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弹劾在民间颇有声望的郑阁老。白云苍狗,一转眼沈介溪也成了阁老,他独断专行,大权在握,任人唯亲,为排除异己大肆冤杀清要官,纵容族人为非作歹、欺男霸女,压榨盐商、茶商,沈家早已富可敌国,他仍然不满足,近来甚至插手后宫之事,仅仅只当一个权臣,已然填不饱他的胃口。
赵师爷还记得当年第一次看到沈阁老时的情景。他和沈阁老是亲戚,但因对方常年在京师,此前并未正式见过,那日他和赴考的学子夹道等在时任侍郎的沈介溪下朝必经之路上翘首以盼,只为沈大人乘坐的轿子经过。突然落起大雨,路上的行人们连声咒骂,纷纷寻地方避雨,学子们却一动不动,仍然痴痴望着皇城的方向,目光满含崇敬孺慕。
沈大人路过巷子,看到学子们,竟然掀帘走出轿子,含笑和学子们寒暄,劝他们早些归去,专心温书备考,来日以才学报效朝廷。
当时整条巷子都沸腾了,雨滴打在学子们脸上,不是凉的,而是火热的。他们激动万分,发誓要以沈大人为榜样,即使前路荆棘遍布,也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那时谁能想到温言勉励他们的沈大人有朝一日竟然成了他们最鄙夷的人?
但愿傅云章是例外。
赵师爷想起今天来的目的,掩下心中惆怅,哼哼道:“不提那本册子了,琬姐莽撞,她爹罚她禁足半年,稍后肯定会让他家琪哥过来当面向英姐致歉。至于册子怎么流传出去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多半是赵家几个臭小子故意捣乱宣扬出去的……”
说到这里,赵师爷下意识轻咳两声,含糊过去。
赵叔琬带走的并不是册子,只是一沓厚厚的写满功课的纸张。赵家几个少爷平时对赵师爷颇有怨言,奈何碍于他是长辈,不敢公然抱怨。那日赵叔琬带着文章回去找大哥赵琪帮忙品评,刚好赵琪的几个堂兄弟都在,少爷们只当是小娘子们争风吃醋,答应下来,等翻到驳斥赵师爷的那篇文章时,赵琪眼前一亮,不仅逐字逐句把所有文章照抄下来,还装订成册,借给堂兄弟们传看。
不只知县老爷盼着赵师爷栽跟头,赵家少爷们也想看三爷爷大吃瘪!读书人注重名声,更注重前途,想要在官场上有所建树,先要考取功名,赵师爷是个不大不小的文官,又背靠赵家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只要脑子稍微清明一点的,都不会贸然和他对上,所以即使黄州县人义愤填膺,但真正跳出来和赵师爷作对的没有几个。
终于有个丹映公子出招了,赵琪他们高兴坏了,看热闹的都不嫌事大,他们巴不得丹映公子和赵师爷吵得越凶越好。
一来二去的,知道的人越来越多,等赵师爷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丹映公子的大名已经和他的名字绑在一起,市井闲人提起他就会顺口提起丹映公子,他向来放浪形骸,不在乎坊间传言,但是英姐毕竟是闺阁女子,闹大了可能会妨害她的名声,所以他没有出面澄清。
自己的后辈挖坑埋汰自己,饶是赵师爷不怎么讲究,也觉脸上无光,不想和傅云章细说其中情由,岔开话题,瓮声问:“我听侄媳妇说,你前一阵子带英姐去武昌府拜见姚学台?”
傅云章没有追问赵家怎么处置赵叔琬,点点头。
赵师爷气得顿足,“我可是你老师!虽然我没教过你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你竟然看不起我,跑去找那个倔老头?他能教英姐什么?”
老小孩,小小孩。
傅云章早就等着赵师爷上门来质问自己了,眼底一抹笑意转瞬即过,淡淡道:“我要北上赴考,英姐无人照应,姚学台才学八斗,又是一方学政,有他照拂,我才能放心应考。”
“哎呀!”赵师爷一拍大腿,手指点着自己的鼻子,起身往傅云章面前一扑,“我哪里不如老姚了?他病病歪歪的,三天两头躺倒在床,说不定哪天就翘脚走了。我比他可靠多了!我来照应英姐,保管把她教得出类拔萃,比我那个没良心的侄女还要好十倍,等你回来的时候,她比你还厉害……”
傅云章眉头轻皱,往旁边躲了一下,眼神示意家仆上前搀扶醉醺醺的赵师爷,送他去客房休息。
他送到廊外,目送赵师爷背影远去,转身回书房。
虽然赵师爷方才的话是酒醉之人的胡言乱语,不过他的目的还是达到了,先把这边定下来,再抽空料理傅容那边的事。
“午后让英姐过来一趟。”
他叫来莲壳,吩咐道。
莲壳应喏。
第48章 惩罚
中秋家里事务繁多,各处掌柜和账房、乡下管租子的佃户约齐上门交账。傅云英白天忙着图志的事,夜里为傅四老爷重新核算、誊抄账本,忙得晕头转向。好在她不用像傅月和傅桂那样为准备中秋灯会上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而头疼,加上有傅云启这个打下手的分担走一部分细致活儿,虽然忙,却事事井井有条,还能抽出空温习功课。
中午她陪傅四老爷整理旧账本,叔侄俩说起中秋灯会的事,届时县里请戏班子在阁楼唱戏,锣鼓要敲一晚上,彻夜不休,天明才散,十里八乡的乡民都会划着船来看。这一晚县里的小娘子、年轻媳妇们可以在长辈的带领下盛装打扮外出游玩,碰见生得俊俏体面的小官人,不必害羞,大大方方让家人上前问清名姓家世,过后找亲戚打听其人品家世,若是门当户对,便可请媒婆前去做媒,凑成一对好姻缘。当然,男方也能趁便相看小娘子,看到喜欢的,探问清楚是哪家闺秀,第二天就可以主动上门求亲。
傅月是长女,卢氏正为她的婚事张罗,傅桂也大了,得装扮起来,为了让女儿和侄女在这一次的中秋灯会上艳压群芳,压过傅家其他房的女伢子,卢氏硬着头皮无视大吴氏谴责疼惜的目光,在饭桌上和傅四老爷商量从账上取出一百两银子给姐妹俩裁衣裳、打首饰,并且自作主张截下一批供铺子售卖的苏州府、杭州府、松江府上好的绫罗绸缎,香云纱、杭纱、春罗、宁绸、细绢全都有,熟罗也有好几匹。
傅四老爷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叮嘱卢氏别忘了傅云英,韩氏连忙推辞,卢氏笑道:“官人放心,我心里有数,月姐有的,桂姐和英姐也得有。”
傅云英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吃得好,睡得好,每天忙里忙外,不比傅月她们幽居内院,运动量大,个头窜得极快,以前和傅桂差不多,现在已经快赶上傅云启了。傅云启为此惊慌了好久――哥哥竟然比妹妹矮,族里的堂兄弟们还不得笑掉大牙?
听傅四老爷提起灯会,傅云英伏案抄写账目,道:“四叔,我不用裁新衣了,穿不了两次就穿不下,裁多了浪费。”
傅月和傅桂的衣裳好做,尺寸基本上固定了,裁好的衣裳以后逢年过节还可以拿出来穿一穿。她的袄裙穿不了几个月,收起的裙角一放再放,过一段时间又得裁新的,越是贵重的衣料越经不起折腾,沾点汤汤水水就污了不能再穿,哪经得起一改再改。
傅四老爷想了想,从头到脚打量傅云英几眼,看她坐在罗汉床上低头运笔,嘴角微抿,神情认真,俨然已经是个大人模样,不由微微一叹,小孩子就是长得快,几乎一天一个样,几天不见就像长大了一岁,笑道:“不裁新衣也行,不过衣料子你得收着,让你娘慢慢帮你裁衣裳,喜欢什么裁什么。”
傅云英轻轻嗯一声。
傅四老爷支走旁边侍立的丫鬟,坐到傅云英对面,给她斟了杯茶,小声道:“英姐啊,四叔托付你一件事。”
傅云英放下笔,撩起眼皮扫傅四老爷一眼,微笑道:“四叔担心月姐?”
傅四老爷搓搓手掌,月姐性子柔婉,有什么事喜欢藏在心里,他一个大男人,有些话不方便直接和女儿谈,只能迂回婉转请侄女帮忙,“你们姐妹间感情好,月姐有什么心事不会瞒着你。明天灯会上你和月姐、桂姐一起去西大街玩,要是月姐看到喜欢的小官人不敢说,你帮着留一下心,别太老实,只要是月姐多看几眼、看得上的,都回来告诉四叔。只挑一个哪里够?万一人家品性不好,或是已经有亲事了呢?最好挑个十七八九个,咱们慢慢选。”
对女子来说婚姻是关乎一辈子的大事,傅云英也希望傅月能嫁得如意郎君,点头应下此事,“四叔,我记下了。”
这时,丫鬟在门外通禀说莲壳过来寻五小姐,二少爷请她过去。
傅四老爷立刻一骨碌趴到方几上,抢过账本,催促傅云英起身回房换衣,“二少爷就要走了,等他回来,要是中了进士,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咱们。英姐,好好和二少爷说话啊。叮嘱他多带些防寒保暖的衣裳,北方是真冷,冬天的雪有几尺厚呢!”
言下之意,暗示她小心讨好傅云章,最好能想办法让傅云章一直念着她这个隔房的妹妹,考中进士后依然待她这么亲近。
最近一个月,黄州县但凡是认识傅云章的人全都想方设法找机会登门为他践行,嘴皮子一张一合,掏心窝子的话一大车一大车往外蹦,说来说去,其实只有两句话:二少爷,我一直记挂着你,你以后发达了别忘了我啊!
傅四老爷也是这个意思。
傅云英无语了片刻,低头看自己穿的是一件金茶褐绣富贵牡丹茧绸对襟袄,葱根绿印花缠枝莲褶裙,一摊手,道:“不必换衣了,又不是出门见客。”
傅四老爷笑了笑,让丫头婆子好生跟着她,直把她送到院门前,看她走远了方转身回去。
※※
依旧走的是夹道。
傅云英来过傅家大宅很多次,却从未正式拜见过陈老太太,按理来说十分失礼。不过陈老太太脾气古怪,傅云章从未提起,傅四老爷也暗中叮嘱她见到陈老太太能避则避,她便没问傅云章为什么不带自己给老太太请安。
琳琅山房里伺候的丫鬟又换人了。傅云英往里走的时候,两旁山石后忽然窜出几个人影,认出是她,丫鬟们拍拍胸口松口气,堆起满脸笑容,“英姐儿来了。”
莲壳问她们:“少爷呢?”
丫鬟们对望一眼,神色惊惶,其中一个胆子最大的清清嗓子,压低声音说:“少爷刚才让管家把容姐叫过来,罚容姐跪下……容姐哪受过这个气?闹着要去找老太太评理,少爷……”她吸一口气,仿佛心有余悸,接着道,“少爷竟然发脾气了!”
傅云章向来斯斯文文的,虽然在家中时冷清淡泊,不爱和人玩笑,但还从未当着下人的面发怒。
傅容是老太太的掌上明珠,虽是抱养的,却极受老太太疼爱,比傅家其他房正经出身的小姐们还尊贵。她仗着母亲宠爱,曾多次顶撞傅云章,傅云章侍母甚孝,又是个男子,不大在意内帷之事,能忍让的尽量忍让,只要母亲喜欢,他听之任之,随傅容胡闹。
久而久之,傅家下仆习惯傅容在府里说一不二。今天傅云章忽然破天荒惩罚傅容,丫鬟们全都惊呆了,怔愣半天后才反应过来跪在书房正堂前的小娘子果真是傅容没错。
和丫鬟们白日做梦一样的呆愣不同,莲壳听说傅云章罚傅容下跪,喜得一蹦三尺高,“早该有今天了!少爷脾气好才让着她,她倒好,真以为我们少爷是泥捏的人,可以让她随便拿捏!”
傅云英微微蹙眉,难道傅云章把她叫来只是为了让她围观傅容受罚……这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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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正堂,傅容跪在蒲团上,泪水涟涟,泣道:“二哥哥,你不讲道理!”
傅云章站在隔间书架前收拾书本,闻言头也不回,只留给她一个沉默的背影。
“我不跪了!我去找娘来为我主持公道!”傅容一抹眼泪,提着裙角站起身,冷哼道,“你凭什么让我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