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卿抬起头来,满脸泪痕,她结结巴巴道,“跟我一个年级,不过……她们都说她可能有二十好几了……缠着爸爸改了年龄和名字来读的书。”
“那她叫什么名字啊?”沈老爷子好声好气继续问。
“上官星,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居然改成和奶奶一个姓,不存心挑衅么?”沈卿卿愤慨地擦了擦眼睛。
老两口对视一眼,同时都感觉到了蹊跷。
以他们对儿子的了解,沈临不是那种为了心爱的女人,以自己母亲的姓氏来讨好的糊涂虫。既然沈临为那小姑娘改了上官这个姓氏,必定有其深意。
如此想来,曾经相互扶持着打下沈氏基业的老两口,对自己孙女沈卿卿下意识有了提防,因为若不是这通电话与多年来的经验,差点就……着了自己孙女儿的道了。
“那这次校庆,那个小姑娘会出场吗?”老爷子看着沈卿卿。
沈卿卿点头,手指抠进了肉里才忍住自己愤恨的情绪,“本来文化节的第一名应该我们节目拿,她横插一脚,前前后后起码花了上百万打点关系,抢了我们的名额。”
“虽说你们都劝我大学出国读,但文化节能高考加二十分,卿卿真的很想拿到……没想到上官星连这个都要跟我抢,真可笑,还是用的爸爸的钱。” 她双眼盈满了泪,明里暗里地指责沈临的不是。
可惜她的对手不是南城一中单纯的师生,而是沉浮商海多年的一对老狐狸。
老两口听着,心里的疑惑倒是越来越大了。
……
南城一中的五十五周年校庆,是在南城一中体育馆举行。
这个体育馆是沈家在十年前出资修建,当时是南城最大的体育馆,而后被市体育馆超越,却也是南城数一数二的体育馆了。
许多大大小小的校外比赛,都会选在这个地方举办,也为南城一中拉了一大票的人气与知名度。
校庆很快开始了,沈家二老被请到了嘉宾席就坐。
校方领导与代表嘉宾讲完话后,学生代表走上了讲台。
沈卿卿一上来,全场人开始小声地窃窃私语。
几乎人人都知道了南城一中如今最大的丑闻,这个女孩是最重要的受害人。
真是坚强的女孩子啊,人们不禁感叹,不过换成自己,现在一定承受不住压力,不能就这样站在讲台上。
沈卿卿调整好自己虚弱且无辜的笑容,拿起话筒,正准备说话,忽然听到场下一片惊呼。她的身后,本来放着校庆ppt的大荧幕,突然变了。
沈卿卿转过头,那是一张沈临在财经杂志的照片,不过被人配上了一行硕大的血红字体:
――揭开c省商业巨子沈氏掌舵人沈临的真面目
这时候才跨过二十世纪的大门,电脑技术远没有十几年后那么发达。
而人们,也远没有之后的十几年那么理智,信息接收不完整的他们,容易偏听偏信,被人带节奏。
紧接着,一段视频抓住了人们的眼球: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学校后门,后座男人摇下车窗,招呼车门外的少女过来。
少女巧笑着,赫然是十三班上官星的模样。
她进了车,摇上车窗的瞬间,从视频里清晰可见少女活泼亲热地攀上男人的脖颈。
全场哗然,体育馆内,本来呵欠连连的南城各家都市报记者们打起了精神,开始打起闪光点啪啪啪照起了相。
更有甚者,直接到后台找放映小哥拷原片,亦或者数着号码牌找到十三班的位置,对着一班学生猛拍。
“我曹尼玛!”崔明夷一个暴起抢了相机,他没摔,单反很贵,他赔不起。
一时间场馆哄闹做一团。
校方赶紧派人去放映室,却发现记者与放映小哥面面相觑。
电脑不受控制地正在继续播放着,甚至到了连关都关不掉的地步。
大荧幕以文字配合图片的形式,开始绘声绘色地描绘作为成熟男人的沈临如何与南城一中的学生上官星勾搭成奸的故事。
仿佛就是书写人自己身临其境亲身经历地一般,每一个文字都以血红色的字书写,让人不自觉产生不舒适到反胃的感觉。
沈卿卿皱着眉,她记得,她安排的东西不是这样的。
那一份资料远没有这一份震撼,如今大荧幕上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沈卿卿心里面说的一般,没有所谓父女亲情的掩饰,也没有伦常道德的羁绊,完全就是为她个人打造的独白。
[沈临私德上行为恶劣,不但包养小三,而且企图规避法律与责任,达到抛妻弃女的目的。]
一字字一句句,将这个南城首富几乎贬损到了沈卿卿心中的预期。
她瞥了一眼台下的林俐,以为是对方把ppt给换了,向对方投去了一个赞许的目光。
直至视频播放完毕,台上被刺激到呆若木鸡的少女才反应过来,她的第一句话是――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卿卿很快调整自己的情绪,向在场的所有人鞠了一躬,“我并不清楚这一份视频资料是怎么回事,或许是有心人故意用董事长的私德来攻击企业。”
“还请大家以后继续支持沈氏的公司,然后,让大家见笑了!”说完,眼泪簌簌流下,无辜得紧,又让人不得不佩服她豪门出身的端庄与成熟。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段视频恐怕是沈卿卿故意放出的。无论如何,现在电视台、报社甚至网媒都在场,还有无数的见证人,瞒是瞒不住了。
恐怕明天见诸报端,就是沈氏变天的时候了。
沈家老两口在台下相互握住双手,他们何尝看不出,这就是自家孙女在逼宫了。如今她明显已经和邹敏站了队,邀他俩回国,不过是在逼他们站队。
可惜了南城一中的校庆,看了沈家的笑话。耳边,人们还在议论纷纷,整个场馆都在谈论沈家的丑闻。
沈老爷子摇了摇头,沈家养了一匹狼崽子,为了钱财与权力不顾沈家的名声。但这狼崽子又是沈家唯一的继承人,不站她又有什么其他法呢?
一股刻骨的无力,充斥老人家的心胸。
……
校庆不尴不尬地进行着,发生了这种事,每个领导都想尽快把这场噩梦终结。
最后一个环节,给将要参选文化节的入选节目打气。
这本来就是个可有可无的环节,主演还是那个深陷丑闻中心的上官星。校长叫来了艺术部负责人,直接准备取消最后一个节目。
正在这时,主席台上来一个人。
她叫张雪,是校长的侄女儿。
张雪对着校长耳语了几句,“相信我,上官星可以扭转整个局面。”
“阿雪,这不是儿戏。”
“叔父,我也是为了学校的面子。南城一中,不是个别学生居心叵测的玩具。”张雪坚定道。
就这样,当主持人介绍了最后一个节目后。
诺大一个表演团队,只有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女款款上台。她看着台下无数双或者鄙视或者愤恨的眼睛,仪态大方地笑了:“大家好,我是来自《奔月》节目组的主演加编舞,我叫上官星。”
所谓临危不乱,从容不迫,大抵就是如此。
第62章 抱错千金(十六)
少女站在讲台上,拿起了话筒。
“昨天的这个时候,我站在南城的护城河边,想结束这条生命。”她的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她长得很美,是那种少女独有阳光明媚的好看。
可是此时,那层天赐的美丽却染上了一层浓浓阴翳,让人看了平白一阵难过。
吴真的第一句话,可谓是震惊四座。
不少人看她的眼神出现了异样,从纯粹的鄙夷到了一种同理心上的怜悯。
她扫了一眼全场,明白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此时崔明夷正在台下维持秩序,他跟个门神一样堵着前往讲台的唯一通道,生怕有人前来闹事。
听到少女的那句话,崔明夷忍不住啐了一口,“呸,小骗子!”
昨天的这个时候,上官星明明就在和他一起吃烤串庆祝期中考试成绩。
他真想住进她的胃里,好知道她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台上,吴真哽咽一下,继续道,“生死之际,我想通了。一味的忍让与妥协,并不能让有些人就此满足,反而贪婪的嘴脸越加无耻,甚至到了颠倒黑白的地步。”
“所以,我选择拿起了法律的武器。就在昨天,我已把所有材料交与警方立案。”
“趁着记者朋友都在,我想把我的故事说清楚,亦洗清泼在我及我的亲生父亲沈临先生头上的脏水。”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本来,大家都对这种类似挽救形象的讲话不甚感兴趣,在绝对的事实面前,狡辩只是增加无耻度而已。
但吴真极为聪明,她先是点出警方,之后再说出自己与沈临的真正关系,以官方的公信力来为她之后的话背书,大大增加了她所说之言的可信度。
也让沈卿卿之前的行为,看起来更像是泼脏水一样的作秀。
“三个多月前,我不姓上官,我姓徐,叫做徐兰兰。”
吴真走到讲台边,蹲下来,眼睛里闪烁着光一般看着嘉宾席的两位沈家老人。
她极尽礼貌与温柔,“不知道台下的上官女士可否还记得,在十六年前,你们家……也请过一个被称作徐老太的保姆?”
沈老夫人抬头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孩,少女温柔的嘴角浮现浅浅笑纹,那一刻,她心神大震,那个模样,就好像自己年轻的时候,自己以前的嘴角也是这般模样。
当时年轻的沈老爷子,也就是爱上了那一勾总是微笑着的唇。
不过沈老夫人依然摇了摇头,慈穆道,“太久了,老咯,孩子,我记不清啦。”
女孩颔首,“徐老太是我奶奶。”
旋即起身,继续自己的故事,“我长在h省一个叫小槐村的小村庄,从小,我相貌是最出众的,性格是最乖巧的,成绩也是当地最好的,但家人总是一个不顺心就对我非打即骂。”
她的音质极好,又接受过长年实战演练,讲话字正腔圆、抑扬顿挫,只要她开口,人们便很容易跟着她的思路听下去,
“我孝顺父母,尊敬哥哥,爱护弟妹,换来的是十二岁那年,父亲撕了去县城中学的录取通知书,要我出去打工,赚钱给哥哥修房,给弟妹读书。”
少女顿了一顿,凄绝一笑,“你们知道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要怎么在闵州生存下去吗?”
在场的,大多数都是人际关系简单的老师,或者压根没进过社会的学生,他们哪里知道一个十二岁的女孩被家人推入吃人的狼窟,会是怎样的结果?
嘉宾席下,沈老夫人有些害怕地握住了沈老爷子的手。
沈卿卿则在一班自己的位置上咬着嘴唇,神色晦暗不明,事态发生得太过诡异,她此时此刻只想冲上去把上官星那张搬弄是非、弄虚作假的嘴给撕烂!
“因为没有身份证和暂住证,我被房东骗光所有积蓄,辗转发廊、美容店、歌厅、网吧、工厂,只要能赚钱的,我什么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