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祁希予走到办公桌前,拉开那把代表权力的黑色真皮椅。
伏黎慢吞吞地走过去。
“坐。”他侧身让她。
伏黎杵在那里,没有要坐下的意思,祁希予摁住肩膀让人拽了下去,“让你坐你就坐。”
他说完转身去了休息室,很快拎着另一把椅子出来。
这时,李总助把饭送来了,在看到伏黎坐在总裁位上时,不由得哽了下唾沫。
两人视线对上,伏黎心虚地弯了下唇角。
李总助走后。
祁希予把有辣椒的菜推到她跟前。
伏黎硬着头皮拿起筷子。
“陪我吃个饭这么痛苦?”祁希予见她动作犹迟疑。
“不是。”伏黎说完,手顿了一会儿,倏忽抬眼,“我是觉得对祁总您影响不好。”
她一口一个“祁总”,话里话外都在疏远,祁希予扯起嘴角,“有么,我没觉得哪里不好。”
兴许一宿没睡,伏黎的反射弧变得很长,过了很久才双眼怔怔地盯着他,“啊……?”
“别啊了,吃饭。”祁希予端起碗。
“你怎么用左手吃饭?”伏黎突然注意到,觉得稀奇。
握筷动作娴熟得跟右手无差别。
伏黎忽然想起一些细节,他喝水,签字也是用的左手,可祁希予以前并不是左撇子。
“我知道我的手好看。”祁希予自顾自夹菜,“那也不能当饭吃。”
“……”
伏黎收回视线。
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她没什么胃口,勉强细嚼慢咽地吃着。
“昨晚没睡好?”他脸往前凑了点,伏黎下意识抬头,她皮肤白,衬得眼睑下的青黑很明显,尤其是近看。
“熬夜看了剧。”伏黎撒起谎来心不跳脸不红。
祁希予搁下筷子,拿起托盘上叠好的餐巾抖散,慢条斯理地擦嘴。
伏黎见状也不吃了。
“我等会就走了。”他递来另一张餐巾。
伏黎接过,“嗯,听李总助说你是去德国,你放心,你走后我每天都去看平安。”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他伸长胳膊,捞起烟盒,抽出一支咬在嘴里。
烟点燃,吐出一大口烟雾,视线停在伏黎那双清澈又晦暗的眼睛上。
语气烦躁,但心疼更多。
“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伏黎想了会儿,“祝祁总一路顺风。”
祁希予笑了下,“伏黎,你不知道坐飞机不能说一路顺风么。”
伏黎顿住,“为什么?”
“逆风才是安全的飞行模式。”
“这样啊……”伏黎抿了抿嘴角,“那我祝你万事顺意好了。”
祁希予收起笑容,他想知道的想听的不是这个。
“还有其它的吗?”
李总助在敲门,提醒起飞时间。
伏黎摇摇头,“没有了。”
祁希予看着她,把烟抽完后才起身。这一支烟的时间里,伏黎如坐针毡。好在他最终只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接下几天,伏黎一下班就往祁希予的住处跑。
平安不吐了,也不拉肚子了。
听医生的建议,混着处方粮一起喂,把肠胃调理好。
伏黎蹲在地上,拿着逗猫棒逗平安。
平安举着粉爪子,扑来扑去的,玩到最后累得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哈气。
伏黎指腹揉捏着逗猫棒。
逗猫棒是在壁画框上找到的,羽毛缺了几根,铃铛也掉了。
她不禁想祁希予在家逗平安的模样。
一定是窝在沙发里,懒散地敲着二郎腿,一手卡住手机,或是腿上隔着台笔记本。
胳膊杵在沙发扶手处,拿逗猫棒的偶尔动两下。
也可能像转笔一样逗弄。
伏黎莫名弯了唇角。
遥远世界的另一个角落。
德国时间下午2点,刚吃完饭,祁希予坐在去峰会的车上,本想小憩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他从兜里摸出手机。
打开监控,伏黎抱着猫坐在沙发上。
截屏放大,她微低头,看样子是在亲平安,散下来的发丝被撩在耳后,露出的侧脸流畅清丽,唇角高高地扬起。
拇指划过屏幕,好似在抚摸她笑起来时微鼓的脸颊。
情不自禁地,他的唇角也跟着微微弯起。
……
星期二上午,伏黎接到了一通陌生来电。
对面言简意赅,似乎多说一个字都浪费了她的精力。
“晚上七点,地址短信发你,别让我等。”
伏黎没有赴约,星期三下午,她又接到了另一通电话,号码换了,人没变。
江妍月一如既往地火气大,“你竟然敢把我拉进黑名单?”
伏黎没说话,直接挂断。
江妍月也没有再打过来。
下班后,伏黎去了京南湖畔看章婉。
章婉恢复得很好,气色非常不错,两人在花园的凉亭里闲聊。
“花草多飞虫也多。”章婉拿着把凉伞指着四周的白色纱帐,“还行吧?我让刘妈挂的。”
“好看。”伏黎笑着道。
“工作忙不忙累不累?”章婉问。
伏黎摇头:“很轻松,就是偶尔加班,不过不多。”
“你那个公司叫什么名字来着?”章婉啧了声,拍了下额头,“你看我什么记性。”
伏黎端起刘妈做的绿豆汤喝了口,冰冰凉凉,很爽口。
“绿原,绿色的绿,草原的原。”
章婉哦了声,手中的伞子忽然停止摇摆。
“我怎么听说你在禾润?”章婉干脆把扇子放下,很严肃地问:“你到底在绿原还是禾润。”
“开始在绿原,现在调到禾润了。”伏黎温声解释:“禾润收购了绿原,我被派到禾润总部学习。”
章婉看着她说:“刘妈的女儿也在禾润上班,她说你在给祁希予当秘书。”
伏黎沉默了一阵,“章姨,我不是故意瞒你,我只是觉得――”
想说的话有很多,但话到嘴边,乱成了浆糊,不知道该怎么理清。
她再次沉默。
“觉得什么?”章婉问:“你是在担心我吗?”
伏黎没回答。
好像是担心,但仔细一想,没有担心的内容,也没有在意的必要。
她只是本能地,生理反射地逃避一切,即使前提已经改变,情景已经大不相同。她会去焦虑一些还没发生的事情,假设很多极端情况的出现,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这几年我也想开了,陆国立的爱太过缥缈,何况他也走了……”章婉看向四周,很是感慨,“在这别墅里住着,身边有人伺候着,你也回来了,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她看完一圈,回到伏黎脸上。
“要是你和祁希予还有可能,就好好在一起吧。”
还有可能……就好好在一起……
短短的一句话,异国的七年。
伏黎低下头,手攥住大腿肉,用力地拧着。
她接受不了,也没办法责怪章婉。
她只能怪她自己。
章婉看她这样,心里更内疚自责。
“当时陆国立喝醉了,看见祁希予背你,提点了我两句,我觉得天要塌下来了,要活不下去了,所以――”章婉说着泪水从脸颊滑落,“你害怕我自杀,说走就走,断的干干净净。”
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章婉干脆一次性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