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熬着,奴婢立刻去端来”
锦娘转身出了门,黄氏将飞雪牵到刘少洵床边,坐在床边,掀开被子,熟练的替他按摩推拿,“少洵出事以来都是娘替他按摩身子的,别的丫鬟下手不知轻重,娘不放心”
刘少洵的裤管空落落的,瘦的厉害,飞雪心里一痛,黄氏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自嘲的笑了笑“飞雪,如果当时我们将少洵的真实情况告诉你,你还会同意嫁给少洵吗?”
飞雪翕了翕嘴,“当时飞雪和大表哥已有婚约,飞雪也断不会弃他于不顾”
“飞雪啊”黄氏有些激动,帮刘少洵捏拿的手也顿了顿,“娘好后悔,娘当时怎会被迷了心窍,非要……非要做出这等蠢事”
刘少卿和刘少洵都是她的亲生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做娘的,自然会偏向于弱小的那一边,黄氏也是如此。
她看飞雪这般牵挂着刘少洵,心里就万分后悔,若当时她把真相说出口,飞雪这孩子定会好好照顾少洵,那她这个做娘的也就安心了。
只是先下……她看向飞雪红润光泽的脸颊,是她这个娘做的好事,把原本属于老大的妻子往外推。
“大哥他吉人自有天相,会好的”飞雪安慰着,只是这个安慰连她自己也不信,找不到下毒之人,大表哥或许会一辈子当一个活死人,她想了想,问道,“舅妈,夫君说大表哥身上种了十多种毒,况且时日都不短,舅妈你可知道大表哥和谁有过过节?”
黄氏摇摇头,“少洵一向谦逊有礼,除开管涛从未得罪过人”
飞雪凝眉看向刘少洵,不会是管涛,时间对不上,那又会是谁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将毒下在医术高明的刘少洵身上,除非这毒是他自己下的。
飞雪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舅妈,这毒会不会是大表哥自己下的,除了自己又会有谁有这个本事能让大表哥毫无察觉的服下□□”
“那这孩子为什么要自己服毒?”黄氏握着刘少洵骨瘦如柴的手,疑道。
“或许为了救人……”所以大表哥体内的十几种毒,会个别被药物压制住毒性,这么说来,大表哥当时是为自己解过毒的,飞雪说出自己的分析,“大表哥他有没有记录药谱的习惯,上面或许会有他的记载……”
“有,有……”黄氏连连点头,关心则乱,他们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在书房内”
“飞雪立即去拿”飞雪心下一喜,不等黄氏点头就书房跑去。
她脚步轻快,如喜都有些追不上,气喘吁吁的跟在后头喊着,“小姐,您慢些”
“大表哥有救了”飞雪浅浅一笑,提着裙子跑的飞快,雪白的绣鞋上染上了星星点点的泥土,一路急行跑到刘少洵的书房。
自打刘少洵出事,这书房还未有人用过,下人们会定时打扫屋子,因此飞雪推门进去的时候,没有想象中的脏,也没有霉味。
里头的摆设也未曾做过改变,飞雪在案上找到了刘少洵的药谱,逐字逐句的查着,一颗心砰砰直跳,手指抖着划过上头的字。
“如喜,你帮我一起看”飞雪怕自己错过任何信息,喊了如喜一道过来。
如喜凑过去,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药谱记了满满一本,翻阅起来不知要看到猴年马月,福至心灵的,她翻到了最后,刘少洵新中的毒,按照年月应该会记在后头。
不出意外,她在药谱的最后看到了□□的名字――七色失魂香。
“小姐,一定是这个!”如喜叫道。
飞雪嗯了声,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刘少洵的字迹清秀,很好辨认,她满怀期待,手指在各类□□名称上划去。
七色失魂香是用七种□□研制而成,□□就是解药,只要服下相同的□□以毒攻毒,就能解毒。
如喜一字一顿的照着上头念道,“五色铃,需用种植者的血液灌溉才能成活……”她咦了声,“小姐,这毒花好奇怪啊,还需要人用鲜血浇灌,用这种□□去害人岂不是劳心费神”
飞雪眉头紧锁,脸色煞白,她只觉浑身发冷,如喜注意到她的不对劲,瞬间闭了嘴,想了想,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大少爷他是不是治不了了?”
眼眶一酸,飞雪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找不到下毒之人,大表哥永远都不可能醒来,而药引就是下毒之人的血。
怪不得医术精湛如他刘少洵也无法救治自己。
她深吸了一口气,抹去悄然而下的眼泪,合上了药谱。
飞雪失魂落魄的出了书房,赶去荷塘小院之时撞上了迎面赶来的展红梅,展红梅形色匆匆,脸色不佳,撞到了人才回过神来,忙伸手扶住,见是飞雪,展颜一笑,喜笑颜开的说道,“飞雪,你回来了?”
当时飞雪不辞而别,连招呼都没和她打一声,一开始展红梅心中是有怨气的,但爽快如她,很快就想通了,飞雪定有不可言说的要事才离开的,她也就没向刘少敏继续追问。
飞雪压制下心中的痛楚,笑了笑,“我昨日回来的,还没来得及找你”她顿了顿,问道,“你这个时候来刘府是又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吗?”
“别提了!”一提到这个,展红梅就皱起了眉头,愤懑的甩了甩衣袖,“你那好表弟三天打鱼 两天晒网,今日又没去府衙,我还以为他在家里睡大觉,过来一问,谁知道他娘说他早就出门了”
飞雪心下好奇,问道,“话说回来,少敏他怎会做了师爷?”
“算他运气好,否则,他这位置早被人顶了”展红梅恨铁不成钢,“飞雪,你走后发生了不少事,我爹他办了这么多案子,得罪的人也有不少,有次我爹外出,差点被人刺杀啊,幸好刘少敏在旁,就这么侥幸的救了我爹,从此啊,我爹就把刘少敏当成宝,知道他无所事事,还让他来府衙当师爷,就他烂泥扶不上墙也好意思厚着脸皮来”
一提起刘少敏,展红梅就滔滔不绝起来,她后知后觉的发现飞雪的眼眶红了一圈,忙停了下来,问道,“飞雪,你,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家里有人病了,我担心”飞雪怕着红梅继续问下去,忙转移了话题,“你交给我保管的红宝石我正好还给你”说罢,她又朝如喜道,“如喜,你去和舅妈说一声,红梅来了,我先招呼着,就不过去了”
如喜应了声便走了,飞雪带着展红梅往自个儿的小院走去,展红梅敏锐的捕捉到了飞雪话中的不妥之处,她该叫刘夫人娘亲才是,怎会叫舅妈,结合飞雪离开时的状态,她心下有疑,人家的家事也不好多问,挠了挠额角,压下了想一探究竟的心。
飞雪将装有红宝石的红盒子交还给展红梅,说道,“我回鲁州时也遇上了许多不得了的事,其中就有关于你的”
“我的?”展红梅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什么事会与我有关,鲁州我可还等着你带我去呢”
飞雪指了指展红梅手中的红盒子,“有关它的主人”
展红梅大惊,看了一眼手上的盒子,“它的主人?”
飞雪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你当初不是问我,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你再好好想想,我们在哪儿见过”
展红梅沉眉想了想,看了眼手中的红宝石,她诧异道,“五年前,少女拐卖案!”
“是,我们就是在那会儿因缘巧合下遇见的,虽然没有说过话儿,但在冥冥之中是注定了的”
“我想起来了,我就是因为那件案子才下定决心当捕快的”展红梅一拍大腿,高呼道,“怪不得我会和你这般投缘,原来是因为这样,你居然遇到了那位大哥哥”
“他好像一直不曾忘记过你”飞雪打趣道,“还把我错当成了你”
展红梅摆摆手,“我当时还是个小屁孩,什么忘记不忘记的,再说了,人家指不定已经结婚生子了”
飞雪笑道,“是是是”
想来,也不知方公子和陆小姐有没有成就好事,姻缘巧合之下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展红梅取下挂在腰间的玉佩,递到飞雪面前,“完璧归赵,我一直等着飞雪你回来,将你的玉佩还给你”
“红梅……”飞雪唤了一声,她接过玉佩,手指在玉佩的纹路上摩擦,喃喃道,“你会不会怪我不辞而别?”
“一开始当然怪了”展红梅直言不讳,她也不会绕弯弯,“我好不容易得了你这位好友,你却突然之间像人间蒸发了,刘少敏也不告诉我缘由,我就被蒙在鼓里,一连气了几天,话说回来,你到底为什么要离开廊城,刘家人对你不好吗?既然不好,你又为什么要回来?”
“有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说明,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关乎刘府,飞雪也不好随意把事情真相告诉她。
飞雪仍旧未说明,但在展红梅心中一点都不介意了,她又坐了片刻才起身离开,刘少敏这家伙不知去了何处,她必须要抓他回去才行,府衙中有多少人盯着这个位置,刘少敏本就不得人心,还吊儿郎当的不当一回事。
飞雪一路将她送到了刘府外,外头又飘飘然然的下起了细雨,展红梅不拘小节,顶着雨就出去了,飞雪叫住了她,执意要回去拿伞给她。
展红梅不好推脱,站在屋檐下等飞雪,闲来无事,双眼转悠悠的四处看,蓦然在刘府对面的大槐树下瞧见了一个女人。
女一眨不眨的盯着刘府看,穿着雪青色裙衫,雨打在她身上,她也不顾,目光阴冷,一张脸冷若冰霜,看到展红梅,只动了动眼睛。
展红梅心中一凛,站直了身体,不禁防备起来。
“红梅,让你久等了”
飞雪拿了一把黄油伞从里跑了出来,脸上挂着盈盈浅笑,她顺着展红梅的目光同样看到了站在树下的女人。
女人目光冰冷,她直勾勾的盯着飞雪,片刻后,女人突然转身离开。
飞雪一愣,将被风吹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
“飞雪,你进去吧”展红梅拿过飞雪手中的伞,匆忙扔下一句就追了上去。
那个莫名的女人实在是叫人不得不在意。
第86章 娇妻第八十六问
这几日, 伤风感冒的人不计其数, 刘少卿也愈来愈忙,常常连晚膳都无法回来和他们一块吃。
夜里, 飞雪替刘少卿宽衣,忽然想起几日前看到的大表哥药谱, 也不知怎的, 她的记性越来越差, 常常忘东忘西, 连这么重要的一件事也忘到了脑后。
她道,“夫君,几日前我去书房看了大表哥的药谱……”
刘少卿换上了寝衣, 闻言,笑了笑,“药谱?对医者来说比命都重要的东西,就你欺负大哥不会说话”
飞雪皱了皱鼻子, 扬头冲他哼了声,“事关紧急, 哪里还想的了这些, 再说了, 就算大表哥知道了, 也不会说我的”
刘少卿捏了捏她的鼻子,转身朝床走去, “好, 那你说说, 你发现了什么”
飞雪跟在他的身后说道,“我想大表哥这般严谨的人,定会将每个药方记载出来,他中的毒一定也会记载下来,但是我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你说说”刘少卿沉声说着,他靠坐在床上,拍了拍旁边飞雪的绣花枕头,示意她过来,他很愿意听她的分析,也爱看她脸上认真的表情。
烛光摇曳下,飞雪瞧着他清风朗月的脸,弯了弯眼,脱了鞋,双腿弯曲侧坐在床沿上,刘少卿长腿交叠,见她上来没有要让的意思,她只好从他身上爬过去。
飞雪动作的时候,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钻进刘少卿鼻尖。
飞雪掀开被子,坐在了他身侧,一挨进他,飞雪就懒洋洋的靠在他没有丝毫赘肉的肚子上,“大表哥是将他中的毒都记了下来,甚至解药都记了下来,那其中有一种毒花却是要用人的血液浇灌才能活……”
“五色铃”刘少卿道。
“就是五色铃,夫君,这毒花如何可解?”
飞雪心里约摸有了答案,但她仍旧抱着一丝期望,希望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种植之人的血”刘少卿沉吟道,怕她心里难过,他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无声的安慰着。
“果然如此”飞雪喃喃着,刘少卿的回答犹如一盆凉水将她从头浇到脚,心寒到发颤。
一时无话,只有她刻意压制的抽泣声,和止不住颤抖的肩膀。
“雪儿……”刘少卿无奈得叹了声,将她抱上来,心疼的吻去她眼角的泪水,“时也,命也,雪儿你不必难过”
“怎么能不难过”飞雪将大半张脸埋在他怀里,轻轻抽泣,声音闷闷的传来,她心里为大表哥难过。
刘少卿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他不懂该怎么安慰她,甚至他不知自己该以何种情绪面对大哥,自打五年前飞雪出事,他就封闭了自己,对家人他选择了疏离,一直到飞雪出现,他麻木的心才再次拥有感情,他默了默,温声道,“不哭了,嗯?”
尾音上扬,透露出他的慌张,她一哭,刘少卿就拿她没辙,飞雪擦了擦眼泪,也不期望从他嘴里听出什么好话来,她吸了吸鼻子,“我要去护国寺帮大表哥烧香祈福”
“好,我陪你去”刘少卿将她搂紧。
“不用了”飞雪在他怀里动了动,“明日红梅难得有空,我和她约好了一起去,你药铺还要忙,就不用陪我了”
“也好,早些回来”
展红梅陪着,刘少卿也放心,他松开飞雪,趿拉了鞋下床吹灭了蜡烛,一时间,整个屋子陷入了黑暗。
……
飞雪一大早起身,身子还有些泛酸,这几日夜里,刘少卿总归要好好折腾她一番才能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