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下脚步。
原是周仰也要回去,走出房来,才看到她在往外面走。
“九哥!”南昭回头时,脸上带着一个淡淡的笑容。
周仰几步迈近了,轻声问她:“刚才在外面,为何不进来呢?”
“我见九哥与十四公主说话,就挺好的。”她还是笑着,看起来有些傻。
“有什么好?”
“什么都好!”
周仰是个敏感之人,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却觉她今夜有事,便关心问道:“南昭,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可以与九哥说说。”
她摇头,“没有,只是想过来看看十四公主好些了没!”
“真的没有吗?”对方不尽信,那双清澈的双眸,在黑夜的微光中,像夜湖中皓月的倒影,南昭躲开对方的目光,唯怕被他察觉出什么来。
“没有!”
周仰并非打破砂锅问到底之人,也就不问了,两人缓步从十四公主住的别苑往外面走。
有好片刻,都无人说话。
快到南昭所居的院门前时,南昭停下来,唤道:“九哥!”
“嗯?”
南昭怕今夜之后,再没有机会见到他,所以想对他讲一句谢谢。
他是这世间,对她好的为数不多的人,她想报答他,却唯恐自己没有那个命去报答。
“就送到这儿吧,您也该回去歇息了!”
终究,她没有将那句谢谢说出口,道别的话,更是不能了!
周仰似乎也没发现任何异样,他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南昭却站在院门前许久……
丑时,月亮落在王府的院墙那头。
“嘎――”推门声响起,早已等待在房内的三婆已准备好了所需的东西。
红色命香,联通着南昭灵魂与肉体的。
过阴汤,用数种草药熬煮了两个时辰而成,活人喝下去之后,可达到灵魂出窍的效果。
三婆拿出一张陈旧的黄符,与南昭说:“此符能帮你带紫珠下阴人路!”
“甚好!”南昭一直在担心,自己的灵花会被阴人路上的恶鬼惦记,现在能带紫珠下去,实在为她解决了不小的问题。
三婆却说:“此符只有一张,若你在阴人路上取下紫珠以后,此符效力便失,紫珠也将从阴人路上回来,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她回答:“意味着我的灵花便会出现在那些亡魂面前!”
上次沈如故便是因为这个,才没回得来,她自然清楚这其中的厉害。
三婆又用更加严肃的语气强调:“符失效时,我会在上面招你的魂归位,普通的魂,我能轻易招回,但对你并不能,所以我若招你魂归,你必须立即回来,记住了吗?”
“好,我记住了!”
三婆还是不放心,她提醒南昭:“切记,你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天亮了,怕有变数,所以这两个时辰之中,无论你在下面有没有找到沈公子的魂魄,你都要放弃了!”
“好。”
南昭将三婆所有嘱咐都记在心里,便喝下三婆熬的过阴汤。
她自己趟到床上不久,灵魂就遁入了黑暗之中,与上次死时不同,这回十分清楚,自己要去向何处,于是很快,便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阴人路上,也有白日,可这白日的光惨淡无力,给人一种绝望之感。
南昭走了很长一段路,没有看到别的亡魂,这里是一片荒野,到处是枯死的树。
如果沈如故真的被困在这哪个地方,已经过了好些天了,他很可能魂魄受了伤,早已迷失,她得马上找到他。
都说阴间大,却不知它到底有多大,冥界刚是地府就有十八重,还有五王十殿,这些,都只是阴间的一个小角落而已,南昭只有两个时辰时间,要从哪儿找起呢?
走着走着,南昭看到前方有座城池,阴间的城与阳间的差不多,四四方方四个门,每个门都有阴兵把守,而每个城里与阳间也差不多,居住着亡魂,每个城有个城隍老爷,而那些阴兵身穿红色铠甲,不仔细看,其实长得与活人也差不多。
城门下过的都是亡人,但它们大多是寿终正寝的亡人,在阳间还有后人记着,孝敬的钱财金银许多,于是便能在阴间过活。
而那些个没有后人孝敬的,死了最是可怜,什么都没有,在这冥界里被欺凌。
南昭走到城门下,阴兵挨个放城门外的亡魂往里面走,到了南昭后,那阴兵紧紧的盯着她看。
“这儿的亡魂一个个都鬼头鬼脑的,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干净的鬼!”那阴兵说,旁边另一个阴差也凑上来看,然后询问道:“你姓什名谁,何时死的,怎么死的?”
南昭殷勤笑着回答:“大哥,我叫李小暖,得了重疾死的,已死了半月了!”
阴兵也没从她身上看出什么名堂来,便放她过去。
不过她却不急着走了,她站在城门下问:“阴兵大哥,怎么今日过门还要审问,这般严格……”
这些做阴兵的和普通鬼也差不多,但死了以后,没有过需罚,不愿意在受轮回之苦,自动放弃了去投胎的机会,留在阴间谋了这么个职位,也算铁饭碗,整日的工作也是听上面的阴官调遣,这守城隍门确实枯燥,被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女鬼追问,很是乐意的回答:“还不是近些日子,阳间那些术士不安分给闹的!”
“怎么说?”南昭巴巴的望着阴兵。
那阴兵也是个封不住嘴的鬼,他压低了声音与她说:“前几天,有个术士跑到阴人路上来和八爷抢魂,还把八爷给打伤了!”
南昭感觉自己问对鬼了,继续问:“然后呢?”
“然后,这儿是阴间,任他在上面多厉害,打伤了八爷还想走?当然将那术士给抓住了!”
“抓住了!!”南昭心头又惊又喜,沈如故真的在这儿!
第073章
为了避免被阴兵发现异样,南昭努力平复着心情,她问道:“那被抓住了的术士,此刻魂在何处?”
阴兵指着城门里面刚要回答,终于觉察到一丝不对劲,那双鬼眼狐疑的打量着南昭,问:“你说你是重病死的,是何重病啊?”
南昭胡乱编了个病,“肺痨!”
阴兵已起了疑心,便没那么好糊弄了,他又问道:“你说你死了半月了,我怎生在你身上一丝也看不出鬼气?”
如此干净的魂,他当阴兵以来,还是头一次见,实在蹊跷。
“半月也不久的……”南昭脚步下意识的往城内移,“兵大哥,小女还有事,先告辞了?”
可对方才不那么好打发,立刻手持阴兵刀追上来,挡住她的去路。
“你不准走,张合,你去城隍老爷那问下,可有这个叫张小暖的!”
南昭没有再走,那叫张合的阴兵很快就跑没了影,她心里清楚,去了城隍老爷那,她谎报的身份必然被揭穿,到时候必定再引大乱。
所以她笑笑的问另外个阴兵:“兵大哥,你刚才指这里边,是否那个打伤八爷的术士,便被关在这座冥城内?”
“你问那样仔细做什么?”阴兵越看她越觉得不对劲!
南昭回答:“小女只是在阴人路上听闻,这术士长得跟很漂亮,想去亲眼见见!”
“哼,他敢到阴人路上抢魂,在阳间也不知做了什么,必定会被判入炼狱里,这一世生得再漂亮,入了炼狱,必定折磨得面目全非!”
“那么,他此刻还被关在城隍老爷那儿吧?”
“那厮可凶着呢,自然……”阴兵还没说完,南昭已快速夺过他手中的阴兵刀,砍伤他右腿,朝着城内的城隍庙奔去。
城隍庙外,也有阴兵把守,此刻见一不明亡人手持着阴兵刀前来,便知来者不善,立刻拔刀相向。
“你是何鬼乎,手中阴兵刀从何而来,还不速速弃之!”
南昭既知沈如故在此,都到了这了,绝不可能与这阴间的官差好商量,她问道:“那杯城隍抓来的术士关在何处?”
“好呀,城隍老爷料事如神,果然有人来救那术士,拿下她!”阴兵喝完,便拔刀朝南昭冲过来。
这些阴兵也没多少法力,打起来便跟活人打架差不多,南昭因有灵花加持,苦练这段时间,功夫已涨进了不少,那两个阴兵竟不是她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被她打伤,龇牙咧嘴的朝城隍庙里逃去。
这城隍老爷就是阴间的县太爷,而这阴间,便有无数个这样的县太爷,城隍庙的样子就与阳间的县府差不多。
南昭追着阴兵到了里面,便见一个戴着乌纱帽,身穿阴间官服的老头坐在正中间,两边竖着牛头马面。
“你就是城隍老爷了吧?”
刚才被他打伤的两个阴兵正在给城隍老爷告状,这边就被她追了进来,着实惊了众鬼差一跳!
“城隍老爷,就是她!她来抢那术士的!”
城隍老爷一听,本来就黑的脸更黑了!
“大胆狂徒,竟敢到我城隍庙里的抢人,还不报上名来?”
南昭却不报自己名字,她威立于堂下,抱歉的说:“城隍老爷,他们若不挡小女的路,小女也不会打伤他们,若真是诚心犯事,也不会留他们鬼命了!”
城隍老爷狠狠落下惊堂木,喝道:“岂有此理!跪下!”
南昭便听话的跪了下去,但是那把阴兵刀却没有扔。
她说:“老爷也晓得小女是来找那术士的,还请城隍老爷行个方便,把那术士交给小女,咱们就两不相欠了!”
“哈哈哈!”站在两边的牛头马面大笑起来,这恐怕是他们在这地府里任阴职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且在他们笑时,在侧的判官拿着生死薄正在查南昭的来历,可翻了半天,都没翻出有关她的身份来。
城隍老爷也不急,想到能下到这里来的必定不是一般人,不那么容易查,也正常。
他说:“那术士逆阴阳之大不为,将我冥界法则视若无睹,还打伤名在神位上的阴差,罪无可赦,你竟来管我要人?”
“是!”南昭也觉得,此举似乎不那么妥,可她只有两个时辰,直截了当的来,最简单!
“若我本老爷不放人呢?”城隍厉声问她。
南昭手中握着的阴兵刀更紧了几分,“若城隍老爷不放人,那我就只能得罪了!”
“放肆!”城隍老爷的权威竟被当众挑衅,气得不行,厉声问道:“枷锁将军何在?”
这枷锁将军是城隍爷六个部将中的其中一对,枷将军凸眼吐獠牙,面露凶狠状,头戴金箍,著红绣袍;锁将军头亦有金箍,著蓝袍。金枷银锁,又称枷爷锁爷。
二鬼一听城隍爷问,手提大斧跳出来要拿她。
南昭反应也极快,敏捷的躲过两柄大斧的夹击,再同时与这二鬼周旋成一团。
那城隍庙中的其他阴差见南昭与枷锁将军打这么多个回合,都是恨得不行,纷纷上前与城隍老爷毛遂自荐:“城隍老爷!且让我去会会此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