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躺进被子里,闭上眼睛,“我还做不出让病人睡地上的事。”
房中的蜡烛几乎要燃尽,将熄未熄。睡梦间,江沅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她睁了睁眼,贺宴倚坐在床上,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那眼神,既温柔又满足,像是在看无价宝。她又睡了过去。
江沅是被敲门声吵醒的,等她洗漱完毕,走出内室,便见贺宴与管家贺小七对峙。
“夫人,正好您来了,您快劝劝老爷打一针狂犬疫苗吧!”
江沅:“……妖也要打狂犬疫苗?”
贺小七点头,将托盘上的针筒露出来,“妖也是爹妈生的,生病要吃药,被狗咬也要打针。”
贺宴对江沅笑了笑,他指了指贺小七,“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去厨房传早饭,二是我送你回妖界。选哪个?”
贺小七当机立断,端起托盘就走,“我去看看早饭好了没有。不过,老爷,你若是因为不打针变狗,天天‘汪汪汪’,夫人会嫌弃你的!”
说完赶紧跑。
江沅:“你是……狗妖?”
贺宴:“……”
贺宴此时非常不爽,李程发过来消息,神界那个参赛者投诉妖界不公正,允许妖使用法术,不能够一视同仁对待六界。
那妖,便是指贺宴。
为表示公平,李程只能遗憾又幸灾乐祸地通知贺宴,他不能再使用法术了。
不能使用法术,他怎么能在案件发生世界为所欲为?又怎么能满足江沅,让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比如,当江沅跟踪陈时出门,在某个拐角,陈时停在原处,等他们走过来时,笑得纯朴又疑惑:“真巧啊?”
作者有话要说:又……更新迟了==
第10章 偷袭
显然,陈时已经察觉到两人跟随他出现在拐角不同寻常,很可能是在跟踪他。陈时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怀疑,眼神中满满的不悦。
贺宴仿若无所觉,表情自然极了,好像真的只是偶然遇见,没有跟踪这回事一样,“陈兄在这儿,也是要去适衣店铺买衣裳的?”
适衣店铺是梧州城里最负盛名的卖衣裳的店铺,有成衣,也可以根据客户喜好专门订制的衣服。
此时,三人所站的地方正好是适衣店铺的斜对面。
贺宴腿被狗咬后不良于行,江沅打定主意要跟踪陈时的时候,她是不愿意带着他一起的,但贺宴不愿意,担心江沅一人不安全,非要一起来。
贺宴拒绝了贺小七准备的拐杖和轮椅,手搭在江沅的肩膀上,借了点力走路,心情舒畅。
两人这样子走在街上,不时引来行人的侧目,太高调了,江沅觉得迟早会被陈时发现,贺宴却说,不似跟踪的跟踪,才是最高明的跟踪,最不会被人发现是跟踪。
江沅想,她真是信了贺宴的邪。
“是吗?”陈时声音淡淡的,不复初始的热情,“既然如此,在下与贺兄一同去吧。”
贺宴颔首,三人进了适衣店铺,店里的伙计迎上来,热情招待。当听说贺府贺宴的名号时,笑容更盛一层,引着三人上了二楼,去了预留的包间。
在伙计去请师傅来量尺寸的时候,陈时恢复了笑意,对贺宴道歉道:“原来贺兄早已经有了预定,诚不欺我,是在下多虑了,抱歉。”
贺宴非常大度地表示不在意。
陈时跟着来适衣店铺,便是为了验证贺宴说话的真假。既然贺宴说得是真,他便不再多待,很快告辞离去。
江沅从包间的窗子里看着陈时走出适衣店铺,融入熙攘的人群,消失了踪迹。
今日不能再继续跟踪,陈时已经对他们起了疑心。
江沅坐回椅子上,幽黑的眸子望向贺宴,“怎么回事?”
为什么贺宴会提前预定到适衣店铺订制衣服?而且,恰好是被陈时发现被他们跟踪的地方。若是神机妙算,先知到这个地步,江沅是不信的。
贺宴如同孔雀,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骄傲开屏,“我让贺小七在梧州城的每条街上都预定了几家店,买衣服的,酒楼,茶楼,不管陈时在哪里发现我们跟踪他,我都可以让他打消疑虑,让他相信我们是顺路,而不是跟踪。”
这波操作,666。
“陈时将素衣和死去的姜介埋在一起,一定是因为素衣和姜介之间有什么。陈时认识王元生,素衣喜欢王元生,也许,王元生认识姜介。我们去找王元生试探试探?”
伙计敲门进来,后面跟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面容和善,未语先笑,“是这位小姐要做衣裳吗?”
贺宴敲敲桌子,“夫人。”
妇人立刻改口,带着歉意道:“小的口误,夫人见谅!”
江沅未挽发,妇人自然以为是未出阁的姑娘,倒也不是她的错。
贺宴笑吟吟地看着江沅,“夫人,我们先做几套衣裳吧?”
江沅刚想拒绝,贺宴凑近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又加了一句:“如果陈时谨慎一些的话,他会再返回来打听,我们不做衣裳,岂不是说明我们真的是在跟踪他?”
也是。江沅站起身,任妇人给她量了尺寸,选了几套她喜欢的样式。
等妇人和伙计出了包间,贺宴将他的手机递给了江沅,管家贺小七发来了关于姜介的消息。
贺小七:“姜介与陈时系为同窗,堪比管鲍之交。姜介爱恋素衣多年,奈何素衣心有所属,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悲剧啊。”
贺宴:“少说废话。”
贺小七:“我就是感慨一下,不感慨会死,真的。”
贺宴:“……继续。”
贺小七:“除此之外,姜介的寡母对姜介寄望极厚,指望他科举高中,光耀门楣,她不可能让自家儿子去取一个烟花之地的妓子。据说,姜介寡母曾经去静嘉楼砸下不少银子,让老鸨懿娘破例允许她见了素衣一面。从那以后,素衣便对姜介避而不见。在静嘉楼定下要给素衣开\苞的日子时,姜介硬闯素衣房间,与她交谈了一会。那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夜,电闪雷鸣,连老天都在可怜这对苦命的鸳鸯,不对,不是鸳鸯,男女?”
贺宴:“……你是在写小说?”
贺小七:“不不不,小说里现在都不这样写了。反正不知道素衣对姜介说了什么,姜介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静嘉楼,在大雨里走了一夜,回家以后就病倒了。他在病床缠绵了半个多月,最后,竟然吐血而亡,你说惨不惨,惨不惨?”
贺宴:“姜介死的日期?”
贺小七:“素衣死前七日。”
素衣死那日,是姜介的头七。
江沅来来回回看着贺宴与贺小七的聊天记录,几乎能勾勒出整件事的大概。
从姜介的寡母和好友陈时来看,姜介的死与素衣脱不了关系。一方面,姜介因为对素衣情深而死,另一方面,素衣死了,便能去陪伴姜介,所以,陈时杀死了素衣,并且挖开姜介的坟墓,将素衣与姜介埋在了一起。
陈时躲在静嘉楼对面的暗巷里,可能是在为要杀死素衣而犹豫徘徊,也可能是在为杀死素衣等待机会,谁料想,素衣主动从静嘉楼里跑了出来,正好撞上了陈时。陈时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动手杀了素衣。这也能解释,为何陈时身上会带有利器,对素衣开膛破肚。
划花素衣的脸,可能是古人多迷信,认为此举可能会让死者认不出自己是凶手。拿走素衣的心脏,应该是静嘉楼的打手追了过来,他没时间,抹去痕迹,将素衣的尸体悄无声息地带走。姜介要的是素衣的心,他就先拿走了心。当仵作检查完素衣的尸体,将其送到义庄之后,陈时又偷走了素衣的尸体,将她埋到姜介的坟墓里。
但是,素衣手里为什么要拿砒\霜?她为什么存了死志?
王元生家境不好,从他拿不出三百两买素衣平日常弹的琴便能推知一二。王元生没有银子能为素衣赎身,但素衣既然能凭一己之力从静嘉楼里逃出来,她为什么不和王元生一起私奔?
如果没有陈时,那应该是王元生等在静嘉楼,素衣吞了砒\霜静静死在暗巷里。
只要弄清了这点,素衣被杀一案,基本就算真相大白。
但这里,没有监控,不能验指纹、dna,无人找到陈时杀人的证据,一切都是推断,一切都是可能。
陈时若是不承认,这案子怎么算?
江沅虚心求教了贺宴,贺宴先是为她的精彩推断鼓掌,一脸钦佩加崇拜,演得像是真的一样,“沅沅,你真厉害!”
他解释道,只要凶杀案过程基本还原,凶手正确,不管有没有证据,系统都会判定你提交的答案正确。也就是说,六界神探大赛,不求证据,只看答案。
江沅眼睛一亮,她站起身就要去找王元生,准备想法设法问出他与素衣之间的事情,她就要提交答案,争取做第一个推断出凶手是谁的参赛者。
不弄清素衣为何手握砒\霜,江沅心里不舒服,她有一点点强迫症。
江沅开了门,一回头,贺宴坐在远处不动,“怎么不走?”
贺宴伸出手,昂藏七尺的男人,硬生生被他摆出了可怜巴巴的委屈,“我……自己不能走。”
江沅:“……”
她刚推出作案过程,心情极好,她走回去,握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拉了起来。温热的大手覆在了她的肩头,江沅提醒:“小心脚下。”
贺宴:“……我眼没瞎。”
江沅:“哦,我以为瞎了。”
贺小七将王元生家的地址发了定位给江沅。他家位置挺偏僻,小巷子弯弯绕绕,越走越安静。
江沅觉得贺小七特别能干,她问贺宴,贺小七是不是参赛者,得知不是后,她松了口气。不然,第一个提交答案的,肯定是贺小七。现在,她依靠贺小七,像是打游戏开了外挂,第一个成了她。
她也是许了愿的。
不管贺宴度蜜月一说,作为人类,能够参加六界神探大赛,让她不可思议又稀奇,大开了眼界,若是不尽力寻找凶手,夺一夺神探的名头,岂不是白来?
贺宴突然停住了脚步,他覆在江沅肩上的手一勾,江沅被猛地拉向他的怀里。他身体紧绷,似是在戒备。
江沅与他贴得极惊,自然感受到了他的异常,“怎么了?”
他们正走在一条长长的巷子内,两面是高墙,前后无遮无挡。
极微小的声音呼啸而来,锐利又迅疾。
贺宴抱着江沅侧面躲过,下一秒,极微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汇聚,汹涌而来。
江沅自知无能为力,只能尽力减少贺宴的负担,她伸手抱住贺宴的脖颈,从贺宴肩头望过去,冰冷的光亮刺眼,她眯了眯眼,看清是刀刃锋利的飞刀。
贺宴丝毫不惧,抱着江沅,游刃有余地在刀海里游走、躲避。他侧耳倾听,捕捉偷袭者的位置。他顺手接过一把飞刀,反方向地投掷出去。
不多时,有闷哼声隐隐传来,似是伤到了偷袭者。
贺宴冷冷地笑了,那眼神似冰若雪,全然没了望着江沅时的温柔。江沅感受不到,贺宴陡然凌厉的气势,沉沉威严铺天盖地压向偷袭者。
偷袭者心头大乱,飞刀失了准头,纷纷掉落在地上。
贺宴揽着江沅,一脚踩在面前的飞刀上,轻轻碾了碾,硬铁所铸的坚硬飞刀零落成泥。
“沅沅,别怕。”贺宴轻轻地拍了拍江沅的背,温热的呼吸擦着她的耳朵,令她不自觉地向旁边躲了躲。
正在这时,一把飞刀以雷霆之势,直戳贺宴后背心。
江沅睁大了眼,失声喊道:“贺宴!”
贺宴仿若后背长了眼睛,九十度转身,一手接住了飞刀。骨节分明的手掌,白玉似的手指,握着雪白的飞刀。他唇边溢出一抹冷笑,缓缓捏了捏手指,那飞刀如同面团,随着他的揉捏变了形状。
贺宴随手扔掉卷成一团的飞刀,对着飞刀飞来的方向,作了一个招手的姿势。
一个白衣女子随着他的手势,姿势狼狈地摔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