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夏温言都没有说话,久到月连笙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忽听得他声音低低道:“对不住。”
月连笙的身子轻轻一颤。
他还没有睡着么?为什么又要和她说对不住?
“还没有睡着么?”夏温言轻声问,温温的鼻息拂在月连笙耳朵上,让她觉得有些痒痒,她还未及回答,夏温言又已问道,“可是因为我吓着你了?”
月连笙抿抿唇,摇了摇头,“不是的。”
她是他的妻子,更是夏家给他买来的妻子,不论他要对她做什么都是可以的,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谁知夏温言又道:“对不住。”
声音比方才更低,语气里是深深的愧疚与自责。
他没有嫌弃她的意思,他只是觉得她是他娶进门的妻子,而不是招进府的丫鬟,是不该做下人才做的事情的,却是不想令她误会了。
月连笙忽然觉得很难过,为夏温言的愧疚而难过,令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轻而缓地覆上了他环在她身前的手背,“为什么又要和我说这样的话?”
夏温言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再摇了摇头。
他这般身子,本就是对不住她。
“温言,你很好的,你也一定会好起来的,真的。”月连笙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双手都覆上了夏温言的手背,将他冰凉的手紧紧握着,语气肯定道,“我会一直陪着你,陪着你好起来的。”
夏温言微微弓起背,将月连笙微微拥紧,他似想要将她紧拥,却又担心吓着了她。
他的身体依旧冰凉,可他心却生了暖意。
“谢谢你,连笙。”夏温言唇贴着月连笙的耳廓,软软的耳廓让他忍不住想要轻轻咬上一口,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夏温言温柔的话和他轻碰在她耳廓上的薄唇让月连笙面红耳赤,只听她羞得细声道:“我是你的妻子呀。”
所以,他根本不用谢她的,而且她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
“嗯。”夏温言将月连笙拥得更紧了些,“你是我的妻子。”
他很庆幸能娶到她这样一个妻子,可他也害怕,害怕害了她。
他曾想,可是因为他没有给之前那三个可怜的女子亲手准备簪子,所以他连见到她们的机会都没有,甚至害了她们?
所以,在娘跟他说又给他说了一门亲事而他如何拒绝换来的都是娘的眼泪之后,他便决心要给这个尚未过门的妻子亲手刻一支发簪,表示他心中对这份婚事的诚意。
他曾想,若是这一回他还依旧害得无辜女子因他而亡的话,不论爹娘如何求他他都不会再答应娶妻。
他还曾想,若是这一次的姑娘能活下来,不论她是美是丑是病还是残,只要他还活着一天,他都会好好待她。
他从没有想过,他真的有机会看到他的妻子,真真的妻子,安然无恙的妻子。
可是月老看到了他刻簪子时的诚意,所以让他有机会在新婚之夜将簪子替她簪上?
又可是老天觉得他可怜,所以没有夺去她的性命?
或可是老天知晓了他的诚心,所以给了他待她好的机会?
他更没有想过,他娶到的妻子,非但无病无残,反是秀气娇俏,美好动人,令他动心。
可也因为她太过美好,让他心生不安,心生害怕。
害怕这样一个美好的姑娘再因他而亡。
所以,他要拥着她,保护她。
他不会让她受任何伤害,只要他还活着一天。
“我会好好活着的,会的。”他要好好活着,如此才能保护她。
这是,丈夫的责任。
夏温言心中立下决心的同时将月连笙愈搂愈紧,使得月连笙整个背部都紧紧贴在他胸膛上,令她面红耳赤更甚,同时她的心也是欢快的。
对生命有着热忱之心的人总不会离开得太早的,虽然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可观,可心中有希望总归是好的。
而且,也没有谁个新媳妇不盼着自己丈夫好的。
月连笙也一样。
心中有欢快,那便逐渐驱散了紧张与不安,竟听得月连笙主动与夏温言说话道:“温言,白日里在前厅见到的人……是谁?”
那双锐利如针的眼睛好像扎进了月连笙心里似的,让她怎么都忘不掉。
“可是他吓着你了?”夏温言的声音总是那么轻缓那么温柔,总让月连笙忍不住想,他对别的人说话也是这么样的吗?
“他是我二叔。”
“你二叔!?”月连笙震惊不已。
今日她见着了她的公爹夏哲远,那是一个长得平易近人的中年男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生意人,她的婆婆徐氏也是个温柔可亲的人,她的相公更是温柔得好像春日里的和风,可为何这夏家二房却尖锐得像一根针一样?
她有耳闻过这夏家二房夏勃,都说是个不好相与的人,却想不到岂止是不好相与而已。
而且,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下人,不,是连下人都不如,就像是看一个图谋不轨的外人似的。
那个人,竟是他的二叔。
“嗯。”夏温言微微点了点头,“今儿他说的话你莫往心里去,我二叔总是这般,说话总是有些尖锐。”
夏温言又与月连笙说了些家里的情况,比如家里有些什么人,渐渐的,月连笙的回应生愈来愈轻,夏温言将声音放轻,她便慢慢睡了过去。
在夏温言那被她煨得有了些微暖意的怀抱里睡了过去。
她太倦了,若是换做以往,这般情况下她定是睡不着的。
而且,以往也没有那清淡好闻的草木清香。
不过,睡着的月连笙总觉得身后好似有什么奇怪的硬物一直在抵着自己,而且还滚烫得要命。
作者有话要说:一起睡一起睡!哦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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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回门
月连笙做了一个很是羞人的梦,梦里的她像变了个人似的,脸红扑扑的,鼻尖沁着薄汗,嘴里还不时呻吟有声,就像是有一回她去田寡妇家送帕子时不小心听到的那种带着喘息的哼哼呻吟声,那种将人羞到极致的声音。
她的梦里不止有她自己,有燃亮的红烛,大红的纱帐枕头缎被,还有袒着胸膛赤着臂膀的夏温言,他的双颊与她一样红,他明亮的眸子里跳跃着一种奇怪的光,仿佛能将她与他燃烧。
她的身体里像是有一团火在钻,没有灼伤她,反是像他的温柔一般的感觉,柔柔的,却又羞人得慌。
他还在耳畔轻轻呢喃她的名字,连笙,连笙,温柔极了,好听极了。
唔……太羞人了。
月连笙睁开眼时,夏温言已然穿戴整齐,正坐在床沿上看她,嘴里还轻轻唤着她的名字,“连笙。”
逆着照进窗户的晨光的他的容貌有些朦胧,月连笙怔怔看了他一小会儿,而后像被人突然在腰上掐了一把似的猛地坐起身来,“你叫我么?”
夏温言微微一笑,道:“可是还想再睡一会儿?”
月连笙没有回答夏温言的问题,她只是怔怔愣愣地看着他,脸变得愈来愈红。
前边那些……那些事情,都是她的梦么?太……太羞人了!
看到夏温言英俊的脸庞,月连笙不由自主地想到梦里他袒胸赤膊的模样,还有他轻覆在她身上附着她耳畔呢喃她名字的温柔,使她的脸红得好像被火烤着了似的,滚烫得不行,便是鼻息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夏温言看到她只是看着他发呆不说话,且还通红着脸,他不禁紧张,同时伸出手轻轻覆上月连笙的额,关切不已道:“怎么了?可是昨夜没睡好染了风寒了?怎地脸这般红这般烫?”
羞红得发烫的脸被夏温言冰凉的手触及,月连笙猛然回过神,看到夏温言靠近的脸,她又惊又羞得当即转过了身去,同时抬起手来捂住自己的脸,急道:“我,我没事,没事的!”
她,她,她怎么能这样,她怎么能做这么羞臊人的梦?
怎么办怎么办?她这下该怎么面对他才是好?
不对,不对不对,那是她的梦,他不会知道的才是,可,可她还是觉得好无耻好羞人!
“连笙?”月连笙这副慌张躲藏的模样让夏温言根本没法放心,“你怎么了?可是有不舒服的地方?跟我说说可好?”
月连笙赶紧摇摇头,“我没事,真的没事,你不要为我担心,我只是……”
愈说到后边,月连笙的声音就愈轻愈细,怕夏温言不相信,她便鼓起勇气转过头来看他,“我只是做了个梦。”
说完,她又匆匆将头转过去,生怕夏温言能从她脸上瞧出来她做的是什么梦似的。
夏温言微微一怔,随后面上的关切由浅笑取代,没有再问什么。
原来只是做了梦而已。
姑娘家做的梦,他又怎便追问,只要不是噩梦便好。
“你若是还想睡,那便再睡一会儿,不过却是不能睡太久了,今日可是要回门的,待会儿我会叫你的。”
夏温言话音才落,月连笙突地就又转过身来,一脸急切。
她险些忘了今日是回门的日子!
*
月连笙紧张极了,自从决定要嫁给夏温言开始,她的心就一直处在紧张与害怕的状态,而坐上花轿之后,她的紧张之心就更甚。
现下她的心就处在极其紧张、忐忑以及不安的状态内,原因依旧是夏温言。
此时的她坐在一辆宽敞又舒适且还暖和的马车里,车夫的驾车技术很好,马车行驶得很是平稳,一点没有颠簸摇晃之感,可月连笙的心却一点儿都不能平静。
因为在马车里坐的,除了她,还有夏温言。
新妇三日回门,她正是要回娘家去,她以为夏温言是绝不会陪她回门的,可他现在却就坐在马车里,就坐在她身旁,这如何能不令她紧张?
况且两日之日他就已昏过去不省人事两次,大夫也千叮万嘱过千万千万不能让他再随意走动着了寒,可他现在不仅从竹屋里出来了,且还与她一同回门,这如何能不令她不安?
这是一辆两骑拉驾的马车,马车很宽敞,厚厚的棉帘挡住了外边伴着冬雨的呼呼寒风,马车里铺着厚实软和的毛毯,还有一只精致的铜制暖炉,舒适得就像在屋子里一样,可月连笙却像如坐针毡。
在月连笙心里,她觉得夏温言是断不会同她回门的,就算他愿意陪她回门,他的爹娘也是断断不会答应的,可为何一切都和她想的不一样呢?
从知道夏温言也要同自己回门的那一刻开始,月连笙那紧绷的心弦就没有舒展过,她太害怕了,却不是害怕她自己出事,而是害怕他的身子根本就无法承受这冬雨的寒意。
而且,他们家……他身为堂堂夏家大公子,踏进他们月家也只会有失他的身份而已。
这些,他都不在乎么?
想着想着,月连笙情不自禁地轻轻抬起头来看向坐在她身旁的夏温言。
她坐在他左侧,抬起头来时正正好看见他左眼角下的坠泪痣,而由侧面瞧他,他五官的轮廓更明显,高挺的鼻梁如斧劈一般,睫毛浓密弯翘,眼眸依旧那般漆黑又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