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另有要事,罗北精神一振,他随老大走到无人处,问:“什么事?”
“我家有个表妹,你曾见过,可还记得她的容貌?”陆晋略一思忖。
“啊?”罗北愣了愣,“表,表小姐?记,记得啊。”
怎么可能不记得?
陆晋垂眸:“如果她人在京城,具体位置不知道,你能把她找出来吗?”
“能吧?”罗北犹豫了一下,“能的。”他拍了拍胸脯:“只要不是皇宫大院,都能。”
陆晋笑笑:“如此甚好。小北,我让你找她,是因为在所有锦衣卫里,唯独你近距离接触过她,而且你擅长隐匿寻找,你明白么?”
“哦,明白。”罗北的声音稍微低了一些,“老大放心,我明白的。”
看见他眸中的黯然之色,陆晋微微叹一口气,抬手在罗北肩上轻轻拍了一下,没再说话。
自从让任武想办法把东西递到皇帝跟前时,陆晋就想到了皇帝会让他前往晋城彻查此事。事实上,他对晋城之行,并不反感,反而还隐隐有些期待。
他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不可错过。――他想借此洗刷厉王身上的冤屈。反贼之子这个名号,始终是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剑。皇帝现在不开口,指不定哪天突然发难。不管是否认祖归宗,总要先把厉王谋逆的罪名给洗清了。
同时,这也是个挑战。
晋城之行,绝对不会太容易。
关于此次出京的事情,陆晋并没有对家里人细说,只简单说是奉皇命出城,归期不定。
长宁侯忧心忡忡:“皇上怎么突然……会不会有危险?”
韩嘉宜想问的,也是这个问题。
皇上不是免去了他的职务么?做白丁挺好的啊。怎么又突然命他秘密查案?是什么他又不肯说。
陆晋笑笑:“无碍,人手带的足。”他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道,“嘉宜,上次你托我给你带的东西,我带回来了。等会儿你跟我过去一趟,我好给你。”
“啊?”韩嘉宜微觉讶然,什么东西?但不过是一瞬间,她就醒悟过来,大哥是有话要对她说。她当即笑道:“好啊。”
长宁侯不疑有他,看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离去。
沈氏皱了眉问丈夫:“皇上是揭过此事了吗?”
“不清楚。”长宁侯摇了摇头,“圣心难测。”
要说他们这位皇帝,说勤政,那是真勤政,登基十来年,从未辍朝过。后宫佳丽很少,把整颗心都扑在朝政上,不过能力有限,心思也真不大好猜。
沈氏又叹了一句:“也不知道嘉宜每天都烦着她大哥做什么。”
长宁侯笑笑:“还能做什么?小姑娘家,顶多就是想有花啊粉的。他们感情好,咱们应该高兴。”
沈氏动了动唇,没再说话。
韩嘉宜随大哥离去,在无人处,她直接问道:“大哥,你要跟我说什么?”
“怎么不问我要给你什么?”陆晋轻笑。
“因为你那很明显就是托辞嘛。”韩嘉宜轻轻叹了口气,“平安符记得戴,路上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对了,那刀枪不入的衣裳……”
陆晋听她说话,眸中漾起了极浅的笑意:“放心,我都知道。不是要听我说话吗?怎么你反倒先说起来了?”
“哦。”韩嘉宜停下话头,“那你说吧。”
回答她的是沉默。陆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道:“别太担心,等我回来,娶你。”
他原本给她留了封信,不过他改主意了,不想把那封信送出去了,他要早些回来娶她。
“啊……”韩嘉宜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么一句话,微怔了一瞬,欢喜而无措,冲淡了离别的担忧和愁绪。她压下微微上翘的嘴唇:“嗯,那我等你。”
陆晋一行走的匆忙,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他藏在书房里的,不打算送出的那封信,还是给韩嘉宜看到了。
她盯着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咬了咬牙,轻哼一声:“我看你回来怎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
第82章 提亲
陆晋离开京城后,长宁侯府表面上看去与之前变化不大,但有心人发现,陆家似乎重新获得了圣宠。
宫里的太后再一次宣了韩嘉宜进宫叙话。
沈氏略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感慨,一时觉得上面的心思难猜,一时觉得陆家的荣辱,悉数系在陆晋一人身上。也不知是好是坏。
她心说,伴君如伴虎,没有谁能一直得享帝宠,尤其是陆晋还有身世的秘密。不能让上回的事情再次发生,因此她越发坚定了让女儿户籍落在外处的想法。
反正关系是否亲近,不是看户籍在哪儿,有心就行了。至少律法上,她和陆家没什么关系,万一真出事,或许还能保住她。
韩嘉宜并不清楚母亲心中所想,她为大哥留下的那封信气闷了几日后,开始忙碌自己的事情,同时数着日子等他回来,好找他算账。
太后宣她入宫,她意外之余,颇觉欣喜。一则太后待她极好,且于她有大恩,论理她也该时常拜会,陪太后说话解闷,只可惜前不久的事情让她不好再去见那位慈爱的老人家,不免遗憾。二则她私以为这大概是个信号。大哥身世那件事应该算是揭过去了。
看见她以后,太后神色复杂,拉着她的手,尚未说话,已然红了眼眶:“你这丫头,你和晋儿,你们真是……也不知来看看哀家……”
其实距离上回见面,还不足一个月,但仿佛已经过去了许久一般。
韩嘉宜眼眶也有些发热,刚一开口,就有些哽咽了:“太后……”
太后倒也不是真的要怪她。嘉宜之前不能进宫的原因,太后也很清楚。这次之所以能召她进宫,主要还是因为皇帝的暗示。
皇帝表明了态度,不会再为难陆晋,一切仍同先前一样。
“放心,没事了,以后都没事了。”太后轻轻拍了拍韩嘉宜的手背。
韩嘉宜“嗯”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上次的事情了还没感谢太后。”
太后只轻笑:“说什么谢?见外了,哀家也疼他。”随后,她又与韩嘉宜说起旁的事情,无不遗憾:“可惜错过了你的及笄。”
韩嘉宜赧然,怎么都提起她的及笄啊,错过就错过了,而且她也收到了他补送的礼物。
难得见她,且这又代表悬在太后心头的一块大石落下,太后心情甚好,拉着韩嘉宜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放她离去。
太后又召见了长宁侯的继女儿,并在其离去后赏赐了不少东西。这在一起外人眼中,可以说是一个信号了。
陆家重新得了圣宠。
先时因为陆晋被免职而疏远了陆家的人,这时候又不着痕迹来接近的。
对此,长宁侯倒也罢了,这种人他见的不少,还能表面上和他们客客气气。但沈氏就有些难以接受了:“一个个的,趋炎附势……”
长宁侯轻笑:“人性如此,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这也值得生气?”
反正他现在无官职在身,只需和前几天一样喝喝茶赏赏花就行了,其余俗事,他也无需理会。
当然,沈氏也只是感慨一二,对于新近收的帖子,她挑挑拣拣,真正决定赴约的并不多。东平公主的帖子让她有些犯难。
东平公主月份渐大,身子也越发笨重,她素来喜好热闹,怀孕了也闲不住,就下帖子邀请去她府上看荷花。
沈氏收到帖子后,犹豫了许久。东平公主过年时暗示过嘉宜和平安郡王,当时她很含糊地没同意。如今过去半年,公主没再提起此事,这次突然觉得相邀,也不知公主的心思息了没有。
思来想去,沈氏还是决定携女赴约。因为嘉宜也大了,及笈礼没办,也该适时出现在人前。
韩嘉宜对此并无意见。年前在崇光寺,东平公主曾帮过她的,公主的邀约不能拒绝。她想了想,问母亲:“邀请的都是女眷吧?”
沈氏微微一愣,瞬间猜到了女儿的想法:“你是不想见到平安郡王?”
她记得女儿说过不喜欢王爷。
韩嘉宜道:“也不是不想见他,主要这次是赴公主的邀约啊,不是为了见他……”
之前他曾托二哥问她,是否愿意嫁给他,她拒绝了,后来两人也曾见过一面,但总有些若有若无的尴尬。
尴尬这种事,还是能避免就避免吧。
沈氏“嗯”了一声,有点不确定:“应该不会吧。公主帖子上说了是赏花。”
到了公主府后,沈氏发现,公主邀请的客人并不多,除了她们母女,也就零星数人。
公主府有一片很大的荷塘,荷花婷婷袅袅,甚是好看。
夏日炎热,东平公主的腹部已经高高隆起,她的手小心垫在腰间,轻叹:“这身子一重,连赏花都不方便,让沈夫人见笑了。”
沈氏笑笑:“都是这样,女人有孕之后辛苦,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提到还未出世的孩子,东平公主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这孩子在我肚子里时就一直折腾我,只怕生出来以后,也是个需要人操心的。”
“孩子嘛,哪有不操心的?”沈氏附和。
东平公主点头:“是啊,我要操心的,还不止这一个孩子。”她停顿了一下:“我那侄儿,和陆家的二公子同龄,二公子已经定亲了,越儿身边还没个知冷知热的人……”
沈氏心里一咯噔,看向远处正赏花的女儿,她定了定神,很认真道:“公主对王爷,确实上心。”
“那是我亲侄儿,他父母都是短命的,我不对他上心,谁对他上心?”东平公主叹了一口气,“沈夫人,有些话,我先前就想说的,不过因为姑娘年纪小,就没开口,我恍惚记得嘉宜上个月及笄了吧?”
等公主真正说出来时,沈氏反而平静了,她点头应道:“是啊,一转眼,就是大姑娘了。”
“我瞧着,越儿对嘉宜有意,不如你就把嘉宜给越儿?”东平公主问道,“越儿实诚,又有陆家二公子的关系在,就算名分上差一点,也不会真亏待了嘉宜。虽然不说保她一生荣华富贵,但至少吃喝是不必发愁的。日后,候府有点什么,也能帮衬一二。”
听到“候府有点什么”,沈氏摇头:“公主好意,原不该辞,只是,恐怕不大妥当。”
“不妥当?”东平公主长眉微挑,“怎么说?”
“嘉宜姓韩,是睢阳韩家女。韩家的姑娘,不做小。”沈氏一字一字道,“我的嘉宜不给人做小。”
这话东平公主有些不大爱听,皇家和普通人家又怎能一样?依沈氏的意思,是不是宫里的贵妃娘娘,也是给人做小的?
摇了摇头,东平公主续道:“那,如果是明媒正娶的王妃呢?”
沈氏笑了,仍是摇头。不过她倒有点意外,公主竟许了王妃之位?她承认她有一瞬间的心动,但也仅仅是一瞬而已。她含笑道:“那也不妥。婚姻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咱们总不能不顾孩子的意愿。”
“……”东平公主半晌方“哦”了一声,“所以说是嘉宜不愿意?”
沈氏面露迟疑之色,但还是点了点头:“她感念平安郡王,但并没有嫁娶之意。郡王出身尊贵,性情和善,自当有名门淑女为配。嘉宜没眼光,也没福气。”
东平公主听侄儿说过韩嘉宜不愿意,她原想着她等韩嘉宜及笄后亲自出面,直接去找沈氏,未必不能成。
没想到,真的没能成。
东平公主有些气闷,在她眼中,自家侄儿当然样样都好,许了正妻之位还不能让一个候府继女同意嫁给他。她只能说,韩嘉宜真的太没有眼光了。
她心里不快,却也不好表现出来,反而笑道:“什么没眼光?明明是我那侄儿没福气。这也怪不了旁人。不说那些了,你瞧我这荷塘里的花,是不是不比南边的差?”
沈氏自然极力夸赞。
两人都没再提起方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