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醒了看你们不见了,就来找你们了。”
跟认识的人在一起,霍免的心情轻松不少。
脑子里还未成型的胡思乱想,立马被她抛到了脑后。
渐近三楼,周遭一下子有了人气,能听到她爸妈和赵叔叔的讲话声音。
陈爱娴看到霍免,多稀奇似地招呼霍强过来:“快看快看,我们家的猪终于醒了。”
霍免驳道:“就小小休息一下而已。”
“啧啧,”霍强跟着陈爱娴一起笑她:“我们东西搬上搬下都没吵醒你,车里那么吵你也能睡,真的是猪。”
嫌霍免被糗得不够狠,刘学磊接着补充:“我刚才下去看到小免……她走错楼层了,在空房子前东张西望。”
“哈哈哈,”陈爱娴笑声更大:“霍强你改天有空,带猪去医院看看脑子吧。她在车队住到七岁呢,怎么连楼层都给忘了。”
“不算忘记……”
霍免为自己地解释:“我是看那家的门,感觉很眼熟,就多看了几眼。”
她的意思是,她其实在随便逛逛,看看风景,并没有走错。
“切,这栋楼就住我们一户,你多看几眼,还能给你看出花来?”陈爱娴毫不留情地揭穿她。
“额……就住我们啊?”
死鸭子嘴硬,霍免只好说:“我哪知道!我看那家人的家具好像还在呢。”
这句话不知哪里有问题。赵远和刘学磊听完后停下手里的活,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她。
“不可能,”刘学磊皱起眉:“这里荒废很久了。”
“你说的是楼下的哪户?”赵远的语气也变得严肃。
看风景是假,看到家具是真。
霍免见两位叔叔如临大敌的样子,老老实实地交代:“红色木门的那家。”
霍强最快反应过来:“小免是不是说的老尤家啊?”
“哦哦,老尤!”
尤家?尤谙嘛,陈爱娴很熟的。
“那家有一个漂亮得像女娃娃的男孩,你们记不记得?”
霍免真是挖了个坑给自己跳啊……
怎么又是尤谙,还错把他家当成了自己家……她有预感,陈爱娴刻意这么描述,是想趁机再爆她一个黑料!
她都看见陈女士给她挤眉弄眼了好吗!
“有点印象。”
不同于他们一家三口之间打打闹闹的气氛,刘学磊的神色不太对。
“那个男孩……后来也失踪了吧?”
――也?
――失踪?
霍家的三人面面相觑,明显一头雾水,没听懂那是什么意思。
赵远听懂了。
“不是失踪,”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赵远沉声道:“说的是老尤家的话,他家的那个孩子死了。”
“死……死了?”
陈爱娴瞪大眼睛:“真的?”
赵远点点头,很是肯定:“嗯,死了。”
时隔多年,第三次接触尤谙这个名字是他的死讯。
对于霍免,是一场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闲聊时,大人偶然向她提及。
――真遗憾,太悲伤了。
她这么想着,却完全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没有哭的立场,也没有哭的情绪。
后来他们讲着讲着又聊到别的话题,仿佛那个男孩的死亡只是一则过期的新闻。
他也的确是。
那么,陈爱娴以后不会再提及与尤谙有关的话题,她不会被笑了。
想到这里,霍免的心情仍旧没能缓过来。
虽然这种不重要的事除了她和她妈已经没有人记得,隔得太久,霍免自己都差点快忘了――尤谙是她的初恋啊。
这辈子,她最早喜欢上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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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钥匙
傍晚,霍免是最后一个去洗澡的。
车队的临时休息所,每户没有独立的浴室。要洗澡得走到一楼,淋浴房在车队仓库的后面。
热水壶里装了刚烧的热水,陈爱娴把它和水勺一起放进大水桶。
未免自己女儿连淋浴房没有水龙头的事都忘记,她细心跟霍免交代:“淋浴房对面有一口水井,你打水上来后,兑着水壶里的热水,看温度合适了再洗。”
霍免点点头,拎上水桶出了门。
七岁离开车队,现在她十六岁,在有热水器、花洒的地方生活了那么久,身体却没有忘记这里。
霍免流畅地打了一桶井水,掺着热水倒进她的大桶。
淋浴房它叫淋浴房,实际上不过是用水泥砌出的一个空间,不供水、没电灯,它简易得连天花板都没有。
在这里洗澡,霍免不自觉地洗得很快。
第一个原因当然是不方便;第二个原因是从前的习惯使然。
以前住在这里,一栋楼共用一个淋浴房,大家要排队洗澡。
她傍晚和尤谙从幼儿园回来,就一起拎着水桶过来占位置。位置排到了,大人也差不多在家把晚饭煮好了,吃饭前下楼来,带他们进去洗澡。
大家都等着,所以洗得慢了,排队的人会有意见,在外边吵吵囔囔地问:“怎么这么久?什么时候好?”
尤谙常常洗澡洗得太慢。
外面的人催得狠了,霍免就探个脑袋,偷看一眼尤谙快洗完没有。
“你们不要着急!尤谙头发洗好了,现在在洗屁股,很快就好了!”
“尤谙在穿衣服了,尤谙,要不要我帮你扣扣子呀?”
这样的进度反馈,不仅能稍稍压下抱怨的声音,更重要的是,能加快尤谙的速度。
他脸皮薄,被她一看,羞得赶紧想把衣服穿好。
白白的皮肤,粉粉的脸蛋,漂亮小男孩出浴后做的第一件事总是――拿他的拳头轻轻锤一下霍免。
霍免对他这个行为一直很不理解。
他在跟她生气吗?可是,锤得一点也不痛。
尤谙啊……
叹了口气,霍免拿浴巾擦干身上的水,换上一套新衣服。
一整天出太多汗,穿来的衣服全部得洗了。她拾起脏衣服,将裤子口袋里的东西清出。
――旧版的硬币纸币,纸条和一把钥匙。
对了,今天不小心摔裂了存钱罐!
把脏衣服丢进水桶,霍免边擦头发,边展开纸条看了看。
时间太久,纸条上的东西淡得完全无法分辨原形。
唔,还有钥匙。
回家路上,霍免一手挎着水桶,一手拿着钥匙分辨,努力从记忆中搜寻出来,它是用来开什么的。
钥匙是朴素的银色,大小看上去像门钥匙。
门钥匙?和她手里,用来开自家房门的那把明显不一样啊。
那么是哪里的门?
存钱罐内的东西是七岁以前的……
教室门?不对。
爷爷奶奶家的门?不可能。
七岁的自己有开什么门的需求吗?
或者,备用钥匙?
总觉得大人不会给她钥匙,因为她肯定会弄丢的。
太阳落山,天色越来越暗。
霍免把钥匙揣进口袋,决定不想了,反正她也想不起来。
回家时路过二层。
听到尤谙的死讯之后,再见到那扇红木门,霍免觉得它红得有些阴郁。
夕阳中,凝结的色泽像极凋零的枫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