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试问哪个女孩不想当兔子呢?
在短发女孩善良柔软的目光中,霍免傻傻地点了点头。
于是,她成为尤谙的兔子。
霍免心里多得意呀!
她牵着尤白嫩乎乎的小手,扫了一眼班上,感觉她的朋友比班里其他人都好看。
其他小朋友全是灰扑扑的普通地瓜,她的朋友在她心里,是一根与众不同的白萝卜。――兔子最喜欢萝卜嘛。
后来的一天,霍免和尤谙一起去上厕所,才终于得知了她的这个朋友不是女孩。
彼时她已经习惯保护她认为比她弱小的尤谙,即便他是男生,他们的相处模式也没有变化。
等霍免再大一点,她的名字在车队宿舍愈发出名。
大人评价霍免:那个女娃娃,比男孩子还皮。
她带着尤谙,在车队的小孩堆里,靠一对拳头横走四方。
比她小的孩子怕她,比她大几岁的孩子也怕她;尤谙和霍免的地位是一样的,谁敢惹尤谙,必定要做好第二天被霍免按在地上暴揍的觉悟。
一部分小朋友认为尤谙比霍免还要恐怖。
因为每当霍免打架打得辫子散乱,张牙舞爪地去狠挠敌方的脸时,一旁的尤谙还能面不改色地,温温柔柔喊她――“兔子、兔子”……这多恐怖啊。
所幸一道降一道,打遍车队无敌手的霍免毕竟是一个幼稚园小屁孩。别人的小朋友被霍免欺负了,等霍免回家,她会被她的爸妈“欺负”。
每周不定时播出的,霍免父母混合双打之“霍免你这个死崽子”节目,一整个楼都能收听得到。
“霍免你个死崽子!停下来!再跑我打断你的狗腿!给我去跟xx家的小孩道歉!!听到没有!!!”
家里小,没处躲,霍免一看到家长抄起熟悉的不锈钢衣架,就条件性反射地拔腿往走廊上溜。
霍免打架厉害的一个很大缘由是,她超级怕疼;怕得她不愿意让自己受到一点伤,所以她出拳踢腿足够狠,次次争取第一击之后就让对手毫无还手之力。
怕疼同样导致,衣架还没打到她的屁股上,霍免就开始哇哇大叫地满楼乱窜。
她一边跑,一边嘴里声嘶力竭地忏悔:我再也不敢了!不要打了,再原谅我一次吧!
语气中情感之充沛,仿佛她已经被打过了,真的决定重新做人,有时连她爸妈也被她弄得混乱。
猪存钱罐是尤谙送给霍免的七岁生日礼物。
“等攒够钱了,我们私奔!”
六岁尤谙捏紧拳头,望着七岁霍免,他的目光笃定。
在此之前,他已经说服了她,长大以后他们俩要结婚。
“你看你,这么懒,记性又差;而我勤劳,脑子也好用,我们是不是很互补?所以你要一辈子喜欢我,跟我在一起,我们俩才会都获得幸福。”
被说服结婚时,霍免觉得自己好像被尤谙骂了。
但是她仔细一想,尤谙说的全是事实啊,她的确是他讲的那样。
果然尤谙的脑子很好用啊!他还用了互补这样厉害的词语。互补就是那种……拼图游戏里一个凹、一个凸的图形,它们拼在一起了就能得到一百分,上次尤谙解释过的。
霍免喜欢得到一百分,也喜欢和尤谙在一起玩,所以她飞快答应了要和尤谙结婚。
私奔这个词,是他们俩周末看电视剧一起学的。
霍免不太记得什么意思了,所以尤谙把猪猪存钱罐交到她手上时,她正在非常努力的回忆,因此没有立刻答复他的话。
尤谙以为霍免的不回答是因为犹豫,他马上对她进行强有力的说服。
“我们私奔后,你再也不会被你爸妈打了。”
每次霍免被打,尤谙都在为她担心。
她跑过走廊时,他在窗边默默看着,暗地里不知道哭湿了多少条手帕。
――不会被打!
――屁股不会痛了!
一听有这等好事,霍免抛去纠结的词汇,相当豪迈地一口答应了。
“好的!存满了我们私奔!”
后来……
后来,忽然有一天,尤谙不见了。
起初他没来上课,霍免以为他生病了。
从幼儿园回来,她迫不及待跑去他家探望他。
霍免没有见到尤谙。
尤谙妈妈说他被接到奶奶家了,暂时不会回来。
然后的第二天、第三天,第三个星期……第二个月。
连他们一起养的小鸟和小鱼,也跟随尤谙一起离开。
它们在每个新一天的早晨,一只接着一只不告而别。
霍免憋了一肚子要跟尤谙说。
她字认得少,没法写纸条一一记录。
憋的许多话,憋着憋着太久了,逐渐忘掉。
尤谙是霍免最好的朋友。
尤谙走了,没有人跟霍免一起去幼儿园,没有人跟她玩。
孤身一人的霍免遇到了她长期被父母教育的,那种骗小孩、拐卖小孩,遇到一定要远离的变态。
英俊的成年男人,身形如同一座崔嵬的高山。
看他时,霍免需要吃力地仰头。
男人的衣摆在她颊边映下阴影。
在阴影下害怕地吸吸鼻子,霍免闻到他身上可怖的血腥气。
这一天,男人两次缠住了她。
他给她好吃的,他不断想和她有肢体接触,他骗她,他说――他说他是尤谙。
学了几年的跆拳道派上真正的用场,霍免最终摆脱男人,甩着眼泪花跑回了自己家。
而真正关于尤谙的消息……没有。
之后尤谙还是不在家里,不来上学。
直到她家从车队搬走,霍免没有机会见到他。
没机会跟他告别,没机会跟他商谈私奔的后续长期计划。
再之后过了很多年。
这时间久得,连听到“尤谙”,霍免都要稍稍想一下,才能想起这个人是谁。
她的记性真的太差。
他当时就知道的呀。
第5章 猎物
见霍免天黑透才拎着水桶回来,陈爱娴有点奇怪地问了一句:“怎么洗了这么久?”
霍免冲她摇摇头,没说话回了里屋。
看到的东西和她回忆起的事情加到一起,脑子更乱了。
她望着手心里的银色钥匙,觉得那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东西……至少曾经它是。
霍免想到尤谙的死。
陌生男人有尤谙家的钥匙,男人来找过她,他求她用钥匙去救自己。
且男人自称是尤谙,那么他的意思就是――让她去救尤谙?
他的请求是真的吗?他是坏人还是好人呢?
如果是好人,为什么说出“他是尤谙”这种不像样的谎话?是坏人的话,他来找她的目的何在?
正确答案无从得知。
未免钥匙被她不慎弄丢,霍免找了个绳子把它串起来。
夜渐渐深了。
睡在外间的霍强和陈爱娴已经发出此起彼伏的鼾声,完全进到香甜的梦境。
霍免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小吊扇不起作用,被窝里又热又闷。
穿好拖鞋爬下床,她把窗户完全地敞开,给房间灌进新鲜空气。
夏夜的晚风清凉,倚着窗边还是很舒服的。
做了几次深呼吸,霍免心里的烦闷好像稍稍散去了一些。
就在她准备回到小床,再继续培养一下睡意时,关窗户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她看见家楼下有一抹的亮光。
定睛一看,微弱的光源不似行人的车灯,像是手电筒。
目光随着亮光移动,霍免情不自禁感到困惑。
橙色的小光束正缓慢却坚定地,靠近她所在的这栋楼。
――这栋位置偏僻、荒废许久,除了他们家,再没有别的住户的楼。
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