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被他说得有些心动,但并没有马上答应下来,“这会儿离十五还有好几日,我回去想想再答覆你。”
“好。”张良应了一声不再言语,与夏月并肩走着,在走到内宫门口时,他停下脚步,目送夏月进去,直至走得不见踪影,方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再说慕千雪那边,出了昭明宫后,先回了一趟潜邸,见到了十九他们,在一番密议后,先后去了十五遇害之地以及那几拨来历不明的人落脚处,慕千雪只是远远观察,并未引起他们的怀疑。
而慕千雪也终于肯定,这些就是东凌人!
自从知道千代本樱那群东凌人的存在后,慕千雪曾让十九他们暗中监视过一阵,并要求他们每次将前一日监视到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向她陈报,甚至包括用了几顿膳,喝了几次水。
经过长时间的监视,慕千雪发现一件事情,就是东凌人在喝水时,小指总会有意无意地碰一下茶水,这件事还是她无意间从十九嘴里问出来的,后者当时并没有在意。
初时,他们以为是一时大意,可在发现每一次每一个人喝水都这样后,便明白到,这是他们东凌特有的习惯;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的小指指甲里,藏着一条细细的银线,用来沾茶试毒。她借东方泽之口,一番旁敲侧击,方才知道东凌虽然疆域与北周相差仿佛,却极缺干净的水源,多条河流因为源头或者其他原因,蕴有毒性,一个不小心就会中毒;所以但凡东凌人,都有在小指藏银线试毒的习惯,这也是辩别东凌人最好的法子。
一路走来,在经过古逸臣居然的宅院时,慕千雪停下了脚步,说起来,自从她入宫之后,就再没见过后者,不知他现在可好,是否又凭借过人的机关术造出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慕千雪微微一笑,对小元子道:“去敲门吧。”
小元子点点头,上前准备敲门,结果那门只是虚掩着,轻轻一敲便“吱呀”一声开了,他惊讶地道:“主子,门开着呢。”
慕千雪眉眼间掠过一丝疑色,“进去看看。”
宅院里面的布置与她之前来时一样,并无变化,唯一的区别就是里面没人,而且里外都积了厚厚一层灰,显然好一阵子没人住过了。
慕千雪抚过布满灰尘的桌子,指腹顿时沾了一层灰,奇怪,古逸尘去了哪里,据她所知,他只有这一处宅院,也没什么要好的亲戚。
思忖间,十九走过来道:“都看过了,衣物细软银钱都在,也没有翻动的痕迹;但书柜空了,上面的书全部被搬走,一本不剩,如果猜的没错,应该都是与机关术有关的书籍。”
她的话令慕千雪越发担心,古逸臣如果远行,多少会带一些衣物银钱,偏偏什么都没拿,只带了一些书,实在不合情理,难道是出事了?
慕千雪思索半晌,唤过正在打量那些机关物件的小元子,“你去一趟京兆府,让府尹派人查一查古逸臣的下落,但他是否还在京城里。”寻常百姓要离开住地,必须持有官府派发的路引,否则守城士兵是不会放行的。
“奴才这就去。”在小元子离开后,慕千雪也离开了宅院,一路穿过小巷,来到街上,金陵素来繁华,虽不是集市,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其是热闹。
“慕姑娘?”一个惊讶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讶然回头,一张欢喜而熟悉的脸庞映入眼睑,“张公子?”
张启凌带着胭脂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慕千雪面前,俊美如铸的脸上挂着不加掩饰的欣喜,“刚才远远瞧见,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没想到真是慕姑娘;我前两天还去了慕宅,那里的下人说慕姑娘出了远门,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慕千雪微微一笑,“是啊,刚刚才回来,我也没想到张公子这么快就从江宁回来了,家中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当日,张启凌离开京城时,曾派人送了一封信到慕宅,说是家中急事,要回江宁一趟,当时慕千雪已经进宫,这封信辗转递到她手上。
张启凌半真半假地道:“家父突然生了急病,病势凶猛,家人怕会熬不过去,所以让我赶紧回去,所幸家父善有善报,熬过了这一关,现在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
第一卷 第三百六十六章 茶楼
第三百六十六章茶楼
“没事就好,人生一世,难逃生老病死的轮回,张公子得空当多多陪伴在二老膝下,以免将来遗憾;而且最近金陵城里不甚太平,若是张公子没什么事,就早些启程回江宁吧。”慕千雪隐晦的劝着,全然不知眼前之人就是祸乱金陵的始作俑者。
“好。”张启凌应了一声,又蹙眉道:“最近在金陵城发生的凶案,我也听说了一些,不知是从哪里流窜来的江洋大盗,竟敢在天子脚下逞凶,简直目无王法。”
他的话令慕千雪想起卫氏母子,叹息道:“这世上从来不缺目无王法之人,为着各种各样的私欲,做尽恶事,甚至不惜推无辜之人去死。”
“人都有善恶两面,若皆是善人,世间就不会有这么多纷争了。”话未说完,一滴冰凉突然落在脸上,继而是更多的冰凉,不断自阴沉的天空中落下,竟是下起了雨,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张启凌不假思索地展袖替慕千雪挡住冰凉的雨珠,他这样的举动令后者微微诧异;胭脂一时也找不到伞,四下打量了一眼,道:“公子,前面有家茶楼,不若去那里避避雨。”
在得了慕千雪同意后,张启凌护着她来到茶楼,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门口就站满了避雨的人,显然都没想到这天会突然下雨。
到了楼上雅座,张启凌要了一壶西湖龙井,他接过小二提来的紫砂茶壶,亲自替慕千雪倒了一杯,“这雨虽下的突然了一些,但不失为一件好事。”
“好事?”慕千雪疑惑地道:“这话从何说起?”
张启凌捧起散发着幽幽清香的茶盏,似笑非笑地道:“若非骤雨突至,我又怎有机会坐在这里与慕姑娘饮茶。在江宁的那段日子,经常会想起与慕姑娘研讨兵法的那些日子,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时光可以永远停留在那里。”他神色微微恍惚,沉溺在往日美好的记忆中。
慕千雪七窍玲珑,怎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说什么,只能默默饮茶,坐在对面的张启凌也在恍惚中啜了一口茶;就是这么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却令慕千雪身子倏然一震,眸中露出难以置信之色,未等张启凌发现,她已是迅速低了头,掩住眸中的那份惊骇,张启凌后面说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直至张启凌迭声呼唤,方才回过神来,茫然道:“什么事?”
“我问你有没有兴趣随我同去江宁,游赏江南美景?”说着,他又疑惑地道:“你刚才在想什么,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慕千雪抚一抚脸颊,摇头道:“没什么,昨夜没有睡好,所以今日总有些恍恍惚惚的,倒是让张公子见笑了。”
“无妨。”张启凌笑一笑,再次问道:“慕姑娘可愿同往?”
慕千雪垂首笑道:“多谢张公子一番美意,只是千雪已嫁为人妇,不便与其他男子共游山水,还请张公子见谅!”
张启凌面色微微一白,勉强笑道:“是张某唐突了,还请慕姑娘莫怪。”说着,他似有些不甘,追问道:“不知谁那么幸运,可以娶到慕姑娘为妻。”
慕千雪浅浅一笑,“幸运的应该是我才对,若不是他,我早已魂归地府。”
张启凌眸光微微一亮,“这么说来,慕姑娘嫁给他,是为报恩?”
慕千雪摇头,“恩是恩,情是情,我不会以情报恩。”
张启凌眼底掠过一丝痛楚,他当然知道慕千雪已经成为东方溯的贵妃,但始终无法割舍,所以借着游赏山水试探于她,结果……
他压下心中的酸涩,道:“慕姑娘真觉得他是你的良人?”
“是。”慕千雪的语气坚决而肯定,没有一丝犹豫,“不论过去多少年,也不论问多少遍,我的回答都不会变;他是我唯一的良人。”
张启凌握着白瓷茶盏的手微微颤手,碧绿茶汤泛起一层又一起的涟漪,许久,他低低道:“我明白了。”
这句话后,彼此都不再言语,雨声还有旁边茶客的高谈阔论充诉在他们之间,气氛甚是尴尬。
慕千雪看一眼不断打在屋檐黑瓦上的雨滴以及在底下正在卖力吆喝油纸伞的小贩,“这雨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我还是先回去了。”
“也好。”张启凌没有再挽留,对胭脂道:“你下去替慕姑娘买把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