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溯闭一闭目,涩涩道:“千雪心力损耗太甚,以至这个孩子尚未成形,便已先天不足,能否保住……尚是未知之数。”
沈惜君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静静半晌,她安慰道:“有那么多太医在,贵妃一定会母子平安的,陛下不要太过担心。”
这个时候,梁氏也到了,她似走得很急,进来的时候还有些气喘,在得知慕千雪的情况后,连连叹息,“贵妃这次可真是大意了,希望上苍保佑。”
“呃。”床榻上传来细微的声响,东方溯精神一振,连忙看向慕千雪,只见后者纤长的睫毛不断颤动,继而缓缓睁开了眼,他连忙道:“你醒了,感觉如何?”
慕千雪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所及之处模模糊糊,好一会儿才认出东方溯来,继而想起一事来,着急地撑起身子,含糊喊道:“纸呢?那张纸呢?”
东方溯一惊,赶紧按住她,“你才刚醒来,快些躺好。”
沈惜君与梁氏也在一旁劝着,慕千雪却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话一般,只是一遍遍问她的纸在哪里,夏月赶紧将她昏倒前在写的那纸取过来,“主子您看,是不是这张?”
慕千雪急忙接过,在看过纸上的内容后,她神色松驰了下来,珍而重之地递给东方溯,“这是臣妾根据史书所载研制出来的五石散方子,应该能够控制住那些人的瘾头,陛下快让人送去给江大人。”
东方溯这才明白她为何一醒来就急着要找这张纸,既感动又心疼,“好,朕这就让张进送过去。”
待张进离去后,他抚过慕千雪苍白的脸庞,轻声道:“朕知道你想帮朕,但也不能置自己身体于不顾,现在你可不是一个人。”
在慕千雪诧异的目光中,梁氏上前一步,笑道:“贵妃还不知道呢,您腹中正怀着龙胎呢。”
“孩子……”慕千雪怔怔抚着锦衾下尚且平坦的小腹,有些不敢置信地道:“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东方溯覆在她的手上,声音温柔若春水,“千雪,你又有了咱们的孩子。”
这句话令终于令慕千雪确信自己腹中正孕育着一个小小的孩子,蓬勃的喜悦在心中层层开放,如春日里大片大片盛开的杏花。
沈惜君轻笑道:“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一定要好好歇息,切不可再劳累了,以免伤了孩子。”
梁氏接过话,“是呢,娘娘就算不顾惜自己,也得顾惜腹中的孩子,这次可就差点就出事了。”
这句话令慕千雪脸上的笑容一僵,“出什么事?”
“你别紧张。”东方溯避重就轻地道:“章廷芳说你这几日太过辛劳,胎气有些不稳,需要好好休养。”
慕千雪神色复杂地点头,她这几日常感觉下腹坠胀,以为是月信将至,再加上忙于研制五石散解金陵之危,根本无瑕顾及其他,不曾想竟是有了孩子,幸好……幸好还在,否则她非得内疚一世不可。
从漪兰殿出来,梁氏一路未语,直至回到明瑟殿落座,方才咬了银牙道:“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小聪子神色一黯,低声道:“奴才这几日常梦到赵娘子,还有紫燕,她们死得可真真是冤枉。奴才要不是有幸在主子身边当差,这会儿也早没命了。”
赵平清被赐死后,包括紫燕在内的几个亲信被杖杀,余下的宫人皆被遣散出宫,远离金陵。
梁氏用力一拍紫檀小几,恨声道:“父亲还有赵家满门皆因她而死,不仅半点报应也没有,反而还怀上龙种,真是可气。”
小聪子叹息道:“事已至此,主子再生气也无用,还是想开一些吧。”
“想开一些?”梁氏冷笑道:“本宫倒是愿意想开,她肯吗?赵姐姐已经被她害得家破人亡,下一个想来就是本宫了。”
小聪子连忙道:“主子说到哪里去了,您是从二品昭仪,膝下又有三殿下,哪里是别人想害就能害的。”
“别人自然不行,她却可以。”梁氏目光幽冷如箭,“赵姐姐何曾不是居于高位,又何曾不是育有皇子,结果还不是死了,连大殿下也被她夺去讨好皇后。”说到这里,她满面讽刺地道:“夺他人之子养在膝下,这就是皇后所谓的母仪天下。”
沉默片刻,她冷冷道:“这次慕氏若保不住孩子便罢,否则……本宫与瑾儿以后怕是再无容身之地。”
春绣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颤声道:“那……那可怎么办?陛下与皇后都一心向着贵妃,可没人帮咱们。”
小聪子眸光微微一闪,“谁说没人帮咱们。”
春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倒是梁氏若有所思地道:“你说太后?”
小聪子点头道:“奴才经常主子经常去静芳斋,虽然太后不曾明说,但奴才看得出,太后并不喜欢后宫干政;这次贵妃研制出五石散的方子,虽说是解了燃眉之急,可若是往另一方面想,她干涉前朝之事,犯了祖训。”
他的话令梁氏微微展眉,“不错,太后对她早有不满,再加上这次的事,怕是要越发的不怠见了。”
小聪子轻笑道:“主子待会儿去静芳斋请安的时候,可以顺嘴提一句。”顿一顿,他又道:“只要太后肯护着您,贵妃便不敢乱来,咱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去对付贵妃。”
第一卷 五百八十四章 十月
五百八十四章十月
听到此处,梁氏已是眉头尽展,笑睨了他道:“明瑟殿那么多人,就你鬼主意最多。”
小聪子讨好地道:“奴才也就这点微末技俩,主子不嫌弃就好,其实……”他眼珠子轻转,“除了太后,主子还有两个人能用。”
梁氏挑一挑眉,惊讶地道:“哪两个?”
“一个是易荣华,这位主子出身名门又惊通琴棋书画,素来心高气傲,如今屈居贵妃之下,奴才可不认为她会甘心。”
梁氏思忖片刻,蹙眉道:“这个本宫自然知道,可你也说了,她心高气傲,虽然待本宫还算客气,但要说为本宫所用……未必。”
小聪子轻声道:“哪怕不为主子所用,至于能站在咱们这一边,那就是好事。”
梁氏想一想,颔首道:“确是这么个理。”说着,她又道:“还有一个人呢,可是容贵人?”
容氏虽未能像梁氏、易氏那样母凭子贵,但两年下来,也从才人晋到了贵人之位。
小聪子笑一笑,“赵娘子在世之时,就特意提过容贵人,说她心思颇深,但现在毕竟只是个贵人,出身也不高,用来制衡贵妃,还不够资格。”
梁氏惊讶地道:“那是何人?”
小聪子附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后者先是一惊,随即连连摇头,“这根本不可能。”
小聪子似乎早料到她的反应,不急不徐地道:“世事无绝对,连父子手足都能反目成仇,何况是她们,就看主子狠不狠得下心。”
梁氏冷哼一声,“如今不是她死就是我亡,还有什么狠不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