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敬成摇头道:“这次的事涉及好几位王爷,就算是姑娘恐怕也无能为力。”
“不会的,姑娘一定有办法救我们。”说着,她哭道:“我实在是受不住这刑了,我怕……会忍受不住。”
魏敬成脸色一变,寒声道:“你想背叛姑娘?”
一听这话,阮娘顿时打了个冷战,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怎么敢背叛姑娘,只怕受多了刑,脑子糊涂,会不小心说错了话。”
魏敬成面色稍缓,但语气仍是冷得很,“你要真想保住这条性命还有倚翠阁上下的话,就管好自己的嘴!”
“我知道!”阮娘点头如捣蒜,随即又苦着脸道:“大人,您就帮我去与姑娘说一声,要是姑娘真没办法,我也就认了。”
魏敬成也怕这样审下去,倚翠阁会撑不住,逐道:“好吧,本官去与姑娘说说。”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在阮娘的连声道谢中,魏敬成起身离开了阴暗潮湿的牢房。
傍晚时分的一场雷雨消解了酷热,凉爽的晚风卷着清凉的水汽,吹拂在金陵城的街头巷尾。
在天边最后一抹霞光也被黑暗吞噬后,一个青衣小帽的人低着头自京兆府衙后门走了出来,穿过一条又一条相连的街道来到一字街,这里是金陵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之一,两边店铺如云,琳琅满目,古玩、兵器、珠宝,形形色色。
但这一切热闹都比不上街尾的那间小楼,绢红灯笼一盏接着一盏悬挂在屋檐下,透着迷离而媚惑光芒的同时,也清晰照出匾额上苍劲有力的三个字“琉璃坊”。
“青儿姑娘,我们已经约了杏姑娘数回,不知今日可有空?”几名青年男子围着门口一个丫环打扮的女子,神情急切。
被称为青儿的女子带着歉意道:“几位公子实在对不起,你们也知道,杏姑娘一日只见一人,她的约见已是排到了下个月末,实在是无暇相见,你们还是等下个月再来吧。”
“下个月未免也太久了一些,我们只听一曲便走,青儿姑娘能否通融一下?”
“不是奴婢不肯通融,实在是琉璃坊的规矩,还请几位公子体谅,不过其他几位姑娘倒还有空,若几位公子有兴趣,奴婢可以代为安排。”青儿言辞虽客气,态度却极为坚定,任谁来问,关于那位“杏姑娘”的回答都言辞一致,半步不肯退让;最后是一位约在今日的贵公子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进了琉璃坊。
对面一个摆摊卖豆花的老汉望着这一幕,连连摇头,“这些人也真是的,天天拿钱来吃闭门羹,竟还乐此不疲,真让人想不明白;说什么卖艺不卖身,说到底还不是一个倚门卖笑楼女子,被他们吹得像天仙一样。”
旁边一人听到他的话,笑道:“这就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可听说了,那位杏姑娘是琉璃坊的头牌,听她弹一曲,至少得五十两银子,而且还得等,少个半个月,多则一两个月;楼里其他姑娘,要价最低的也是十两往上;这里啊,就是一个销金窟。”
“五十两?”老汉乍舌道:“我卖一年的豆花也赚不到五十两银子啊,就一首曲子而已,听了还能成仙不成?”
那人努努嘴道:“能够来得起琉璃坊的,哪一个不是一掷千金的豪客,五十两在他们眼里,与咱们的五文钱差不多;至于那位杏姑娘,我听说好几位有身份的大人物想纳她为妾,金屋藏娇,她都不肯点头,宁可留在这琉璃坊中。”
老汉盛了一碗豆花给客人,叹然道:“好好的从良不肯,非得在这种地方抛头露面,也不知是什么心思。”说到这里,他眯一眯眼,指着对面道:“你瞧那个人,看着也不是什么富贵的人,怎么也进去了?”
旁边那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青衣小帽的人走进了琉璃坊,他不以为然地道:“说不定是哪位贵公子的下人,又或者……攒到了钱,来这里摆一回阔;不过要是我有那个钱,宁可去倚翠阁或者万花楼,至少那里的姑娘不止能看还能摸,不像这里,扫兴!”
老汉笑斥道:“看你平日里挺正经,想不到也有这个花花肠子,小心别让你家那口子知道,不然非得把你耳朵揪下来不可。”
那人摇头晃脑地吟道:“岂不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第一卷 第一百零九章 祭品
第一百零九章祭品
在他们将之此事引为笑谈时,之前所见的那名青衣人随一名小厮来到琉璃坊的后院,与人声鼎沸,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的前院相比,此处显得异常幽静,要不是院墙明明白白围在一起,还道是两个地方。
在走到一间两层小楼下面时,小厮停下脚步,恭敬地道:“姑娘就在上面,大人请!”
“好。”青衣人点一点头,抬步踏上楼梯,他似乎对这里很熟,一上楼就左拐来到一间透着灯光的小屋前,抬手扣门。
“进来。”随着这个声音,青衣人推门走了进去,屋中坐着一名翠衣女子,四目相对,绿衣惊讶地道:“魏大人?”
这名不起眼的青衣人,正是乔装打扮后的京兆府尹魏敬成,后者拱手道:“本官冒昧过来,还请绿衣姑娘见谅。”听他们的言语,应该是老早相识。
“大人言重了。”在请他坐下后,绿衣疑惑地道:“大人怎么突然来了?”
魏敬成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倚翠阁的事情,这几日信王他们一直死死盯着,每次提审都逼得本官用刑,尤其是阮娘,本官担心……阮娘会受不住刑说一些不该说的话,所以特意来此与姑娘商量,看有没有办法打消信王他们的怀疑,省得他们总是揪着倚翠阁不放。”
绿衣低眉片刻,沉声道:“只要镜玉一日找不到,信王他们的怀疑就一日不会打消。”
“正是这个道理,陛下那边……”魏敬成压低了声音试探道:“姑娘可有问过?”
绿衣眸中寒光一闪,“怎么,魏大人想请陛下出面?”
“不敢!不敢!”魏敬成连忙否认,他知道当中的利害关系,就算倚翠阁连同琉璃坊都闹得天翻地覆,东方洄也是绝对不会出面的。
默默半晌,绿衣道:“阮娘想要招供?”
魏敬成思忖半晌,坦言道:“不瞒姑娘,这次就是阮娘求着本官过来的,想请姑娘想个办法化解她与倚翠阁之难,否则……”
“否则就供出我来?”见魏敬成抿唇不语,绿衣知道自己猜对了,微微上翘的眼角含了一抹冷意,“年纪长了,胆子也跟着长了,忘了七年前是谁替她赎身,又是谁帮着她在京城开了倚翠阁,让她这七年一直过得舒舒坦坦,忘恩负义的东西!”
“阮娘确实过份,但眼下要紧的是解决这件事,以免害姑娘。”魏敬成尽管是正四品朝官,执掌京畿治安与政务,却在没有任何品阶的绿衣面前赔尽了小心,因为他很清楚,决定彼此地位的,不是官职也不是品阶,而是在东方洄面前的恩宠与信任,这一点,绿衣无疑要胜过他许多。
绿衣静静不语,纤长的指甲无意识地拨弄着桌布上复杂的绣线,许久,她道:“倚翠阁里,见过我的,只有阮娘一人;她死了,倚翠阁与琉璃坊的关系,自然而然就断了。”
“叮铃铃!”一阵疾风自屋外吹入,拂动垂在窗沿的银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响起。
魏敬成动一动有些僵硬的身体,呼吸稍显急促,“姑娘可是想……”他比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动作。
绿衣吹一吹半透明的指甲,淡淡道:“想要平息这件事,必须给信王他们一个交待,阮娘……无疑是一个最好的祭品。”眼角一扬,似笑非笑地道:“怎么,魏大人不忍心?”
“当然不是。”魏敬成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在最初的惊异过后,他道:“本官明白姑娘的意思,只是担心阮娘一条性命,并不能让信王他们罢手。”
绿衣无声一笑,“只是这么杀了,自然不是,但若她担下所有事情,那就不一样了。”
魏敬成猜不透她的意思,拱手道:“请姑娘指教。”
绿衣走到敞开的长窗前,遥遥望着前面灯火通明的楼宇,徐徐说出她刚刚想到的计策。
随着绿衣的言语,魏敬成眉头越皱越紧,待最后一个字音消散于晚风中后,他迟疑地道:“这样会否太过冒险了一些,而且信王他们未必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