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建国摇了摇头:“是发现你的美了。”
“哟,眼睛痊愈了?”宋招娣惊讶。
钟建国楞了一下,心说“痊愈”什么意思,猛地想到,宋招娣以前说他眼瞎,顿时好气又好笑:“你的嘴巴这么厉害,就不怕我烦你?”
“说得好像你不烦我一样。”宋招娣打量他一番,“敢说一开始忍着我,不是因为你的三个孩子?”
钟建国叹气:“宋招娣,你有时候真的很烦!”顿了顿,“我是男人!”
“我知道你是男人。”宋招娣道,“你如果不是男人,我也不可能嫁给你。再说了,我不给你面子,别人也不知道。这里只有你和我,还有不懂事的三娃,你瞎在乎什么呢。”
钟建国:“你还说?真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行,我不说,让着你。”宋招娣道,“但有一点,我不说你也看到了,我用时间和行动证明,我是无害的,你以后别再怀疑我。”
钟建国哼一声:“我也不想。可有时候我就觉得你怪,偏偏又查不到哪里怪。”
宋招娣心中一突,她的便宜爹娘都没发现自己闺女的芯子换了,钟建国居然能意识到?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野兽直觉吧。
“想多了。”宋招娣道,“大概是我一开始骗你,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
钟建国:“那我得告诉你,在小宋村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处处透着怪异。但我潜意识认为,你们家世世代代农民,不会有问题,才没问出疑惑。
“后来你送我到村口,说自己上过学,有个对象还死了。我以为是那个男人的死对你打击太大,你才不正常。”
“你才不正常呢。”宋招娣瞪了他一眼,“小心我在面里面下毒。”
钟建国:“你不敢。我一天不去训练区,小李就会找过来找我。”
“你都说我是老天爷派来的了,你以为小李能拦住我?”宋招娣看他一眼,“我想走,没人能拦得住。”
钟建国笑道:“对,我放你出去,是没人敢拦你。”
“你――”宋招娣拿起擀面杖,“信不信我打你?!”
“又要打架啊?”
宋招娣和钟建国不约而同地往门口看,看到大娃和二娃睁大眼。宋招娣收起擀面杖,尬笑道:“跟你爸开玩笑呢。”
“知道。”钟大娃看了看宋招娣,又看看钟建国,眉头微蹙,“天天吵架,天天打架,小孩子都没你们俩喜欢闹。”
宋招娣呼吸一窒,板着脸:“钟大娃,还想不想吃鸡腿了?!”
钟大娃捂住嘴。
二娃抿嘴笑笑:“娘,什么时候吃饭?”
“这会儿又不喊后妈了?”宋招娣虚点了点他,“你也是个小机灵鬼。去洗洗手,把桌子和板凳拉出来就可以吃饭。”
钟大娃“唉”一声,摇了摇头,一副真拿他亲爸和后妈没办法的样子,拉着二娃去客厅。
“噗!”钟建国笑喷,“这孩子跟谁学的啊。”
宋招娣:“别看我,我没在他俩跟前说过他俩爱闹,估计是跟林中的姐姐们学的。说正经事,你觉得钱团长还会不会跟姚老师离婚?”
“这得看他有多喜欢那个女的。”钟建国道,“如果很喜欢,师长找他谈话的时候,他会据理力争。如果感情不深,他会听师长的话,好好过日子。”
宋招娣啧一声:“姚老师是个好女人,可惜太好了。这样的人,注定辛苦一辈子。”
“话不能这么说,宋招娣同志。”钟建国道,“你个懒女人连孩子都不愿意生――”
宋招娣瞪眼:“谁是懒女人?!”
“又吵吵?”钟大娃突然出现在门口,无奈地说,“后妈,你可以先把饭做好,再跟我爸爸吵吵吗?”
宋招娣回头瞪他一眼:“板凳放好了?”
“好了。”钟大娃道。
宋招娣:“去洗手,待会儿过来拿碗。”
钟大娃撇撇嘴:“去就去。二娃,跟哥洗手去。”
“小宋同志,你以后少对我大呼小叫。”钟建国道,“我是他们的父亲,是他们的榜样,要有父亲的威严。”
宋招娣:“你说话就好好说话,别搞人身攻击,我才懒得跟你吼。继续刚才的话。”
“好,跳过你。”钟建国道,“姚老师的幸福,可能就是为了丈夫、孩子,一天到晚忙个不听,把一家人伺候的舒舒服服。”
宋招娣皱眉:“她累得直不起腰,钱团长跟个大爷似的怎么舒服怎么躺着,她就幸福了?”
“是的。”钟建国道,“你不能理解她,就像她不能理解你一样。在姚老师眼中,你是个大学生,虽然没毕业,也是大学生,随便嫁一个都比给我儿子当后妈强。”
宋招娣:“整个红崖镇,跟我年龄相仿,还没结婚的人,算上女人也只有我一个大学生。我倒是想在那边找个跟我能谈得来的,可惜,找不到。
“大城市又在闹革命,能供得起孩子上大学的人家,十家有九家家庭成分有问题。我要是不怕跟着挨批斗,倒是可以给自己挑个高门大户。可惜,我怕。”
“看看,你这么一说,又跟其他人的想法不一样了。”钟建国道,“如果姚老师是你,她会选择嫁给王得贵,然后自己生三个孩子,也不会嫁给我。”
宋招娣摇头感慨:“果然,我就是我,永远成不了别人。”
钟建国抬头看到她一脸得意:“怪女人!”
“钟建国!”宋招娣皱眉,“是不是真想打一架?”
钟建国哼笑:“让你一只手,两条腿,你也只有被打的份。”
“我早晚得弄点老鼠药把你给毒死。”宋招娣狠狠地切着面条,仿佛是在剁钟建国。
钟建国往锅底下塞一点劈柴,就对窝在他怀里的三娃说:“你后妈比你还幼稚!”
“钟团长,没柴火了。”宋招娣拿着切好的面条往锅里丢,随即就说,“吃好饭上山找柴火去。”
钟建国:“以后用炉子做饭,我明儿再去买一个锅。”
“炉子做饭不好吃。”
“改天我得闲了,上山弄点干木头,你省着点用。”钟建国也喜欢地锅做的菜,“我继母那事你放在心上。最近一楼都不要放惹眼的东西。以免她突然来了,你来不及收拾。”
宋招娣点了点头:“没给她回信?”
“懒得回。”钟建国道,“反正回不回结果都一样。”
宋招娣仔细一想:“也对。”也就没逼着钟建国写信。
大娃和二娃从早上就念叨鸡腿,到了晚上,哥俩却分食一个鸡腿,两个孩子不乐意了。
钟建国不等宋招娣开口,率先说:“晚上吃多了睡不着。是我叫你娘给你们撕一个鸡腿。把碗里的面吃完,明儿早上还能再吃一个。”
“鸡腿又不是你做的。”钟大娃看向他爸,你怎么管这么宽啊。
钟建国乐了:“买鸡的钱用的是我的工资。”
“后妈,你的工资呢?”大娃忙问。
宋招娣:“买布了。再过一个多月,这边就到夏天了,可是你们哥仨又长高了,去年的衣服不能穿,我得给你们做新衣服。”
“还有新鞋子。”钟建国道,“你们天天喝的奶粉,吃的奶糖也是你娘用她的工资买的。家里的油盐酱醋,鸡鱼肉蛋,都是用我的工资买的。”
大娃张了张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扒拉着面条吃掉大半碗,终于想到:“后妈,可以跟我爸爸换换吗?”
“可以啊。”宋招娣道,“但是我的工资没有你爸爸的多,你们想吃鸡鱼肉蛋太多,我的工资不够,到了月底还是得找你爸爸要钱。”
这个时候的物价不高,不买自行车之类的大件,所有开支全算上,一家人一个月最多用三十块钱。
宋招娣转为正式老师,工资只比校长的少一点点,每个月有八十五块。小哥俩想怎么吃,她都能供得起。
大娃虽然已是六周岁的大孩子,可他不知道柴米油盐价几何。宋招娣说得太认真,小孩就当真了,耷拉着脑袋把剩下半碗面条喝完。
钟建国满眼笑意,又觉得能娶到宋招娣是他走运。
晚上睡觉的时候,钟建国留意到宋招娣又没穿内衣,大大咧咧往床上一躺,他想看的话,一览无余,又忍不住收回吃饭时搁心里说的话。
宋招娣发现钟建国瞪她,无语又想笑:“钟团长,我是真无所谓,你没必要忍着。”
“我不搞清你是谁的人,不弄明白你的真实目的,我是不会动你的。”钟建国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宋招娣相信:“万一我真是老天爷派来收你的,不属于地上的任何势力,你是不是打算忍一辈子?”
“不需要一辈子。”钟建国道,“你这个女人平时做事看似谨慎,但露出太多马脚,我相信,再过些日子,我就能搞清楚。”
宋招娣一惊,连忙坐起来:“我露马脚?还很多?比如?”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钟建国道,“你爹娘上次来的时候,我从他们口中知道,你从未在家做过黄瓜炒鸡蛋,红烧肉。红烧肉没做过,我可以理解,农村人不到过年不舍得吃肉。
“你家院子里就有黄瓜,自己养的鸡还产蛋,你却从未做过,合理吗?你娘还说过,你做饭比以前好吃了。我问过食堂里的人,他们告诉我,做饭不好吃的人,就算往菜里面放再多油,还是不好吃,你怎么解释?”
宋招娣:“我做饭手艺见长,不行?”
“算你行。”钟建国道,“你给大娃和二娃补衣服的时候,在上面绣小动物,刘婶夸你手巧。我跟刘婶说,你做的时候很简单,谈不上什么巧。
“刘婶说,她做了半辈子衣服也不会用布剪小动物。宋招娣同志,这又怎么解释?滨海师范大学大学不但教厨艺,还教剪纸和绘画?”
“想多了。”宋招娣心中一惊,“我是先在布上面画出来,然后按照布剪出动物的轮廓。”
钟建国笑了:“使劲狡辩,我看你还能撑多久。”
“硬撑着,想撑多久就撑多久。”宋招娣没想到他的心这么细,干脆破罐子破摔,“我不知道你还看出些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想说,你把地翻过来,也查不出我跟谁学的。”
钟建国:“我没那么大本事。也不会为了查你,掘地三尺。反正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想跑也跑不了。就算跑了,也跑不了庙。”
“你才是和尚!”宋招娣瞪一眼他,拉起被子,“被单该洗了啊。”
钟建国楞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什么:“你能不能别跳这么快?”
“是你跟不上我的思维,也怪我啊?”宋招娣鄙视他,“笨!”
钟建国抬起手,随即又放下:“有本事你就撑一辈子。”
“行啊。”她的来历太过惊世骇俗,宋招娣没接受过特殊训练,想装的跟这个时代的人一模一样,对她来说太难,即便她有原主的记忆。但她却从未想过对钟建国和盘托出,“都知道我有问题,居然还敢收留我,你也是心大。”
钟建国:“因为你到目前为止确实没做过什么不好的事。你上课的时候,我去听过,你的英语说得非常好,对得起学校给你开的工资。”
“你什么时候去的?”宋招娣当真惊讶。
钟建国见她失态,笑道:“你告诉我想知道的,我就告诉你。”
“这笔买卖我吃亏。”宋招娣哼一声,“说实话,咱家的布票根本不够给几个孩子做三套衣服,你知不知道哪里的布不要布票?”
钟建国:“你去供销社问问,换季的时候会处理一些布,不要票。只怕你抢不到。杭城市也有议价的地方,就是高价卖布票,具体在哪儿我也不知道,改天我打听打听。
“其实给大娃做一套就行了。剩下的布留着到秋天的时候再给大娃做,叫二娃穿他的,三娃穿二娃的,以前都是这么穿。”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啊。”宋招娣叹气,“还不如我们农村。我们农民虽然苦虽然累,在自留地上种点棉花,还能自己纺线织布。”
钟建国:“那你怎么不呆在农村?非要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