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紧张的走过来,磕磕绊绊,走近一看,离公主最近的地方竟然坐着一群青春少女,少年顿时更加手足无措。
那个女孩子大方的站起来给他让了个座,“快过来坐吧。”
几只玉手把他拉到坐垫上,一个女孩子还促狭的给他拿了杯香饮,“快润润喉咙,说给我们听!”
少年接过来慌忙灌了一大口,呛得上气不接下气,周围都哄笑起来。
姜姬把手帕递过去,让他擦一擦,“不要着急,慢慢说。”
少年平静下来后,倒是说得条理分明,令人刮目相看。
“豫城在魏国腹地,泗水就从豫城旁边穿过,带来千里沃土。”
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听少年说话。
少年虽然更加紧张,但也下定决心一定要说得更好!
“魏王年轻时就说过,国都可失,豫城不可失。豫城是魏国的心脏,历代豫城都只能由魏王最亲信的人担任太守。也曾有魏王怒杀豫城太守一事,造成魏国震动。”
少年转向那个年轻的圆脸女孩,看到女孩子的眼睛闪闪发亮的望着他,他一时有些结巴,“你叔叔这么说,就说明、说明魏公子和这个魏王后的兄长关系不好。”
这时又有一个少年站起来说,“你说的不对!魏王后之兄不是跟魏公子关系不好,是跟魏王关系不好!”
少年立刻胀红了脸,眼看就要发怒,这时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他一看,竟然是公主!
姜姬对这个少年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生气,对那个站起来的少年说,“你说的我也不知道,请过来吧!”
这个少年激动的胸膛都鼓了起来,握紧拳头走过来,坐下就迫不及待的说:“魏王不喜魏王后的兄长,之前就训斥过他很多次,本来他任渔阳太守,魏王去年硬是把他从渔阳太守的位子上拽了下来!”
“这个我知道!这个我知道!”第三个少年蹦起来说,“听说是渔阳的贡品中有不敬之物!魏王大怒!”
“哦!”
“原来是这个人啊!”
“对!我也听说了!魏王当殿就拔出剑来要杀他呢!”
“他到底送了什么?”
“听说是麦种,但那些麦种都种不出来,发霉了,魏王说他诅咒魏国,诅咒大王,就要杀他。幸亏当时被人给拦下来了呢。”
“那魏王后这样不太好吧,魏王刚去,她就逼魏公子任一个魏王厌恶的人为官?”
“魏王后?哼,那个女人早晚要给魏国惹来大祸!”
“幸好王后不像魏后。”
大家说得热闹,姜礼几人和侍女们只是适时送上饮料和食物。
姜姬坐在一旁听着,听到感兴趣的就把人叫到身边来。一直到黄昏,这样的宴会才结束。而明天又会有同样的宴会在这里举行。
莲花台,承华宫。
蒋后站在回廊上,眼前的太阳正渐渐落下,金色的余辉像太阳最后的光芒那样铺遍了整个天地,把所有的一切都染成了红色。
她在看金潞宫。
侍女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想了下说:“王后不必担心,茉娘已经过去了。”
“嗯。”蒋后点点头,仍皱着眉。
太阳隐没,周围一下子冷了下来。侍女扶住蒋后,“王后,太冷了,回去吧。”
蒋后看了眼摘星楼,发现今晚没有点灯,道:“公主没有回来?”
侍女摇头,“公主大概住在摘星宫了。”她难掩羡慕的说,“听说公主天天都去城外呢。”
大王不喜欢春日祭,有时去,有时不去。今年大王就没有去春日祭,去年也只去了两天而已。而公主却和大王不同,她最喜欢春日祭,每年五月后天热了才回宫。
蒋后拍拍侍女的手,“你想去,就回家住几天?”
侍女摇摇头,“我陪着王后。”
回到殿内,点上火炬和灯烛,殿内明亮起来。侍女送来晚饭,问蒋后,“王后,可要传乐工来?”让乐工在旁奏乐,以悦身心,王后也能更愉快些。
蒋后摇头,等一下又点头说:“还是叫来吧,让他们奏茉娘最近跳的那首曲子。”
乐工轻轻奏起音乐,蒋后凝神去听,连吃饭都忘了。
侍女坐在她身边替她布菜,提醒道:“王后,先吃饭啊。”
蒋后突然说:“……你觉得,大王真的喜欢茉娘吗?”
侍女愣道,“大王如果不喜欢她,为什么天天叫她去呢?”而且一去就是一夜,有时到下午才会放茉娘回来,回来后的茉娘有时都无法动弹,要躺在床上休息。
蒋后摇头,“我总觉得,大王其实并不喜欢茉娘。”
侍女不解,“王后为什么这么说?”
“三年了。”蒋后说,“茉娘仍未有子。”
侍女不说话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说:“可能、可能是母体不丰,才产子不易……”
蒋后摇头,“我不信。一个男人如果真的喜欢一个女人,怎么会三年都生不出来孩子?”而且,她越来越觉得茉娘和大王之间不是那么回事。她能从茉娘的神情中看出来,三年,她提起大王仍然没有丝毫情意。诚然,大王不是一个会令女人动心的伟岸男子,但三年的同床共枕,仍不能令茉娘对他有一分动容,那只能说明这对男女之间的关系,不像她想的那么美好。
侍女挥退乐工,伏地蒋后耳边说:“那也可能是男子精力不固,才无法令女人有子。”
是大王的问题?
蒋后突然放松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茉娘回到承华宫。她被侍女扶着躺下,道:“快去准备浴池!”她一刻也不想等!只想赶紧把身体洗干净!
侍女跑去准备浴池,蒋后却来了,她让其他人都退下,坐在茉娘身边,突然脱下她的衣服!
茉娘连忙抱住自己,“姐姐?!”
蒋后看到茉娘颈间、腰间、胸口都有无数红痕,倒不像是不曾受大王宠爱的样子,她低声问茉娘:“你老实告诉我,大王是不是……不能当一个男人?”
茉娘悚然一惊,死死垂下头。
“你快告诉我啊!”蒋后焦急道,“我们姐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过了好一会儿,茉娘才隐约的点了点头。
蒋后轻轻一笑,搂住她说:“好妹妹,别害怕,这不是你的错。大王既然有此隐疾,自然……不是我们女人的错了。”
“噗――”蒋彪喷出一口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丛伯站在下面,点头说:“王后确实是这么说的。”
这三年来,蒋彪数次想去乐城见公主,特别是在听说公主喜欢在春日祭时到城外与众多少年少女同乐后,更是心里像猫抓一样。
但不巧的是,每到他准备好要出门了,樊城就会发生不大不小的事让他走不成。
第一次,郑家老太爷,嗝屁了。郑家是他在此地最重要的盟友,这下就走不成了,他只得留下替郑家站岗,帮郑家平稳过渡。其中占了多少好处就不提了。最可笑的是,郑家老太爷之所以嗝屁,是因为他跟小丫头玩得太开心,马上风了。
第二次,郑家老太爷的坟,被人掘了。郑家大怒,全城缉凶。蒋彪不喜欢郑家这么狂,跟郑家掐了一场,把郑家给按下了。至于被掘的坟,听说其中陪葬少了不少,估计是被人给盗的,只能算郑家倒霉了。
第三次,不是郑家出事了,是蒋彪从人贩子那里买了几个年轻小孩子,结果人贩子被这几个孩子合伙杀了。蒋彪让人拿着钱去接人时才知道此事,丛伯劝他最近先别出门,人贩子贩了多少回孩子了,没道理这回就阴沟里翻船了,说不定有刺客。这一下连那几个孩子也不能要了。
第四次,……
总之,每一次,只要他想去乐城见一见公主,就有这样那样的事故发生,而且简直是做什么什么不顺。蒋彪就自己卜了一卦,结果倒是不阴不阳,不好不坏。
丛伯说他技术不过关,就别想着自己卜了,以前卜天气从没见他卜准过一次,卜出晴天必下雨,还不如出去找人卜一卦好了。
蒋彪就找一天,出去找人卜卦,结果连找三个人,卜了三卦,都说他命中有一劫,此劫因人而起,这个人轻了把他克成家破人亡,重了把他克死。
他问丛伯,“这是不是你找的人?”
丛伯能承认吗?
他摇头道:“除了第一个,后两个不是我找的人。”
蒋彪不解,“那怎么后两卦和第一个卜的一样?”
丛伯心道,当然,这三人都是蟠儿找的。
“看来是天意。”他说。
不过他也知道,丛伯和禹叔都不赞成他追求公主。这两人的意见,他一般还是会听的。
结果熬了三年,蒋后送来这个消息。蒋彪哈哈大笑,从榻上跳起来:“这是天意!”这下,他非去乐城不可了!
丛伯笑着说:“主人想必是忘了。已经过去三年了,上回我去乐城,偶然见了公主一面,公主亭亭玉立,行动如风。”
蒋彪愣了一下。
丛伯大笑而去。
蒋彪突然回到乐城,所有人都不知道。
蒋伟见蒋彪,看他两只眼睛闪着贼光,笑道:“这是打什么主意?”
蒋彪坐下,靠近蒋伟说:“公主许嫁何人?叔叔可有主意了?”
蒋伟沉吟片刻叹道,“现在并非是最好的时机。”
晋国,东殷王也是真能活,他熬死了永安公主、熬死了朝午王、熬死了魏王,他还把晋国公主嫁给了魏公子,谁知道他还能活多久?
所以晋公子不是个好人选。
“但如果选东殷王,晋国又太小了。”蒋伟道。
所以晋国不行。
魏国,魏王刚死,魏王后显然是要跟魏公子争一个高低的。鲁国什么都不用做,坐等渔利就行了。
魏国不用管。
郑国,郑王明显还能活,而且郑王不服老,郑公子能不能平安继位还是个问题。
“郑国,就只能嫁郑王。”蒋伟还是比较看好郑王这个人选的。郑王一心修仙,又不喜郑公子,想必娶一个年轻的公主为妻,对他来说也是一桩美事。
赵国,赵王后是魏王之女,现在魏王既死,魏王后要与魏公子争权,只看赵王后如何选择,赵王又是个什么意思。
“若赵王后死了,赵王也可以。赵王与郑王两个,各有利弊。”
赵王比郑王年轻,也比郑王更能压得住国内情势。嫁赵王,如果赵王支持公主,就能给鲁国更多好处,但反过来,赵王也可以从鲁国内取走更多好处;嫁郑王则相反,郑王能给公主的支持不多,鲁国能得的好处也不多,但郑王年迈,等郑王一死,鲁国与公主里应外合,就有可能取得更大的利益。
蒋伟问蒋彪,“你觉得哪个更好?”
蒋彪突然回来,又突然提出这件事,肯定是有了想法。蒋伟不知道,但他可以支持蒋彪。现在蒋龙还小,蒋家未来如何,还是要看蒋彪的。
蒋彪悄悄伏耳道:“那如果,大王雄风难振,日后难有公子降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