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这姜梅分一点给她,再跟周嫂子说,我想喝鱼片粥。”这姜梅还真是挺有用的,许碧吃了一颗,就觉得舒服了许多,似乎有点食欲了。
“鱼片粥?”知雨把脸皱成了个包子,“可是把鱼煮在粥里?姑娘这不自在,还吃那腥的东西……”许家是北边人,迁到京城也没几年,平日里对鱼虾之类吃得不多,知雨想不出那腥巴巴的东西煮在粥里可怎么吃……
许碧笑起来:“你叫周嫂子照着我说的法子去弄……”周嫂子,就是给她陪嫁的那对夫妻中的一个,虽说是在庄子上干活的,却有几分厨艺,许碧跟她说过菜,她竟也能做出七八分来,可算是意外之喜了。
“把林妈妈叫进来陪我说话。”晕船的症状减轻,许碧的脑袋就又开始转了,“你再带点姜梅,跟喜鹊说话去。”
喜鹊,是林妈妈的丫鬟。没错,林妈妈这一路过来,也有个小丫鬟伺候着呢,因为那小丫鬟不晕船,所以林妈妈现在的待遇并不亚于许碧。
“奴婢知道了。”知雨机灵地看了看旁边小几上的点心,“奴婢能不能再带几块绿豆糕去……”林妈妈是个老道的,说起话来滴水不漏,但喜鹊跟知雨年纪差不多,可就没那么深的城府了,从她那里打听消息,可比找林妈妈容易多了。
林妈妈很快就过来了:“姑娘今日可觉得好些?等明日到了芜湖就下船了,那边能寻着好郎中……”
“我好些了。”许碧弱弱地说,倚着枕头,“请妈妈过来,没打扰妈妈休息吧?”
“姑娘快别这么说。”林妈妈还是一脸弥勒佛似的笑容,“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我想――”许碧故做迟疑,过了片刻才道,“我想做几件针线孝敬大将军和夫人,只是不知夫人有什么喜好,喜爱什么颜色……”
林妈妈笑了一声:“原来是这样……”说是孝敬大将军和夫人,却只问夫人的喜好,可见这位许二姑娘很知道该奉承谁。也是,一个庶女,撞了天大的运气才得了这么一门亲事,可不是要仔细奉承着么。
林妈妈嘴里说着沈夫人喜爱的颜色花样,心里却有些不屑。沈夫人派她到许家来,自然是来打探一下沈云殊未婚妻子的底细,毕竟这娶进门就是嫡长媳,即使沈云殊真的……这占了嫡长的身份,只要再过继一个儿子,许多事情也能争一争。
谁知这事儿真是天从人愿,许家舍不得嫡长女去冲喜,竟换了一个记名的庶女。说起来那位许夫人管家也算是严谨了,下人口口声声的说这位二姑娘是打小就记在夫人名下,与两个嫡出姑娘一般教养;且正是生在那年大捷的时候,所以才被老爷定给了沈家大少爷。
这谎话倒也说得圆,若不是林妈妈早从沈夫人处知道了真相,怕还真的会信了呢。
林妈妈自然不会急着去戳破这个谎言。所谓百密终有一疏,那位许夫人只顾着编造定亲的谎话,可就忘记了在许二姑娘本人身上也使使劲儿,她花了些银钱终于打听到,许家虽然号称是三个女儿一般教养,可这位二姑娘啊……
林妈妈眯了眯眼,又打量一下眼前的许碧。尚未及笄的女孩子身形纤瘦,大约是正在抽条儿,看起来格外的单薄。因为晕船的缘故,脸色还有些发黄,娇怯怯地倚着枕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这副模样儿,可不是当家夫人的做派。林妈妈心里暗暗地笑――相貌倒是生得好,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简直像是会说话一般,只可惜这姨娘生的就是姨娘生的,便是充做嫡出,也还是上不了台面。对着自己这个下人都一脸小心翼翼,那到了夫人面前,更不知要瑟缩成什么模样了。
老实说,林妈妈确实是在心里替沈夫人松了口气。这些年夫人过得不容易,尤其是二少爷不争气,夫人暗地里不知想了多少办法。天幸这回大少爷出了事,听郎中说,便是侥幸能醒过来怕也要损了身子。如此一来,再娶上这么一房上不得台面的妻室,那说不得日后得了老爷重视的就只能是二少爷了。
想着日后的光明前景,林妈妈眼里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就是回答起许碧的话来也轻松了许多。两人一问一答地过了好一会儿,直到林妈妈忽然觉得腹中一阵饥饿,才惊觉自己今儿竟然不知不觉地说了这么多话。
“姑娘也累了,歇一歇吧。”言多必失,林妈妈心里暗暗警告了自己一句。虽说这许二姑娘说起话来毫无头绪,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也不知道她要问什么,可自己好像说得的确不少了,还是谨慎点的好。
“有劳妈妈了。妈妈陪我说会儿话,我这心里就踏实多了。”许碧作势要起身,“知雨这丫头,叫她去要个粥,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送妈妈。”
林妈妈还没有敢托大到真让她送的程度,连忙谢绝:“哪能劳动姑娘,姑娘快歇着。如今船上伺候的人本来少,知雨忙不过来也是有的,不过几步路,哪里就用得着送了。”
她一边说,一边心里不由得又有些鄙夷。庶出的就是庶出的,说什么一般教养,顶天了不过是识几个字罢了,那些驭下理家的事儿,有哪个嫡母真会用心去教导的?许二姑娘这两个丫鬟,大的娇养得好像小姐一般,晕个船就躺下不起来了;小的又是玩性大,捉着空儿就满船乱跑。仆似主人,下人这般的没规矩,可见主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日后不要说是打理整个沈家,就是光管自己的院子,恐怕都要乱做一团了。
自然,这些想法林妈妈可不会露在脸上,仍旧是满脸笑容地起身,出了许碧的舱房。片刻之后,知雨就端着一盅热腾腾的粥回来了:“姑娘,这是周嫂子用刚打上来的活草鱼做的鱼片粥,还配了几样小菜,姑娘快尝尝。”
米香混合着鱼肉的鲜香扑鼻而来,让许碧的肚子顿时就咕噜噜地叫了起来。知雨看她有了胃口,喜得眉开眼笑,不过她也没忘了正事,一边伺候许碧用饭,一边就说了起来:“奴婢刚才拿了那姜梅和绿豆糕去寻喜鹊,原来她也有些晕船,没胃口吃饭呢。”
林妈妈是沈夫人的陪嫁丫鬟,心腹之人自然待遇好,可喜鹊这个小丫鬟就没那么好福气了,即使也是晕船难受,仍旧要干活儿,便是吃不下饭,也没人单给做些饭食了。故而知雨拿着姜梅和绿豆糕过去,可是大受欢迎。
这吃人嘴短实在是千古不易之真理,知雨自上了船已经跟喜鹊混熟,这会儿喜鹊又吃了她的东西,知雨再跟她搭起话来便容易得多了。
“喜鹊说她只是个三等的小丫鬟,进府才两年,只是平日听那些年长的丫鬟和婆子们说话,才知道些许事情。据她说,沈大少爷是出海剿海匪的时候受了伤,开始是在军营里养伤,因怕动摇军心,所以只说是箭伤,直到前些日子伤重难治,苏杭一带能请到的好郎中请遍了都不见效,这才去宫里求御医的。还是沈夫人想出了冲喜的主意,所以沈家人动身来京城的时候,沈大少爷院子里已经在收拾东西,要把他接回来养伤了。”毕竟总不能在军营里成亲。
知雨说着这话,面上便有些掩不住的忧虑之色。她自然是盼着沈家少爷的伤不要那么重,可若是听喜鹊这么说,似乎还真是十分严重呢。
第8章 驿站
知雨的担忧,许碧自然也是有的。刚才她也向林妈妈问过沈云殊的伤情,林妈妈却是满嘴只说沈云殊年纪也不小了,因这些年边关一直打仗竟无暇成亲,此次正好借着养伤的机会把人生大事办了,成家而后立业云云。若听她的,仿佛根本就没冲喜这回事儿似的。
这显然是胡扯了,尤其是与喜鹊的话两相对照,不由得不让人忧虑――若是沈云殊的伤真的不重,又为何要怕人知道,根本不敢宣扬呢?直拖到这会儿才又是求御医又是冲喜的,只怕是真的瞒不过去了……
然而这件事偏偏许碧是毫无办法的,因此考虑了一下之后,也只能是不去管她。毕竟她既不是什么神医,也没有带着前世的医疗系统穿过来,沈云殊的伤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还有别的吗?沈家其他人呢?”
知雨也知道这事儿无计可施,只得把念头暂时放下,说起别的来。
喜鹊进府日子短,说的那些事大都是众人皆知的,流苏也都说过,只有两件事,知雨听着还新鲜。
“沈家两位少爷都是十三岁就跟着沈大将军进军营,后来大少爷十五岁就上阵杀敌了,可二少爷进军营才半年,沈夫人就生了一场大病。那会儿沈大将军和大少爷都在边关打仗,二少爷孝顺,瞒着沈大将军回家侍疾,结果等夫人病好了,二少爷也没法再回军营了。”
“那二少爷现在做什么?”前头还打着仗,沈云安就擅离军营,不管他是为了什么,不处罚他沈大将军都无法服众,所以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他离开军中了。
“说是如今在家读书,去年已经考取了童生,以后怕是要走科举的路子了。”知雨说着又有点忧虑起来,“听说二少爷十分聪明,学武的时候就学得很快,后来读书,也是才读了一年多就考取了童生,今年就打算考秀才了呢。”
一家子有两个儿子,还不是一个娘生的,如此免不了就有些比较的意思。之前沈云殊年纪轻轻就屡立战功,出尽了风头,把弟弟牢牢地压在下头。如今他倒了,沈云安可不就显了出来?
许碧叹了口气:“都是一家子,二少爷出色也是好事。”总比一家子后继无人,沈大将军一过世家里就垮了的好,“还有什么?”
“听说――”这又不是个好消息,“沈二姑娘院子里的丫鬟,这几年换过好几拨了。”
婢仆与财物等,主子用不惯了就换,从道理上来讲是没什么的。然而婢仆又毕竟不同于财物,你高兴了每日把屋子里的陈设都换一遍也无妨,可若是每日把身边伺候的人都换一遍,那就不对了,至少也得说你一个性情苛刻。尤其是姑娘家,贞静平和才是好名声,若被人说是难伺候,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做人儿媳的,第一怕遇着恶婆婆,第二怕遇着刁小姑。若喜鹊说的话是真的,这位沈二姑娘沈云娇可是人如其名,不好相处呢。
“沈夫人还真是宠爱女儿……”许碧喃喃地说。
姑娘们身边的丫鬟,一般是不常换的,尤其贴身丫鬟,往往自小就在身边伺候,一直用过几年,彼此都摸着了脾性,有了情份和忠心,这才敢充做心腹。
就比如许碧身边的知晴,那是九岁上就买了进来,至今已经伺候了许碧五年。便是知晴,也已经伺候三年了,若不是因此次匆匆出嫁,至少还是要再伺候许碧两三年,才会跟着她出嫁,做她在婆家的膀臂的。
心腹可不是那么好培养的。长时间的相处未必能培养得出来,但没有时间必然不行。沈云娇这么频繁地更换身边的丫鬟,自然是不利于培植心腹,这道理沈夫人肯定知道,可仍是由着她,若不是对女儿不关心,就是真的宠爱得没边了。
宠爱――许碧心里忽然一闪,沈夫人这么宠爱女儿,那对儿子必定更为重视,既然如此,当初她生的那场大病,是真是假呢?会不会正是看着战场吃紧,怕儿子有危险,这才想出这个法子,让沈云安以“孝顺”的名声离开军中呢?须知逃兵的名声不好,但本朝也是以孝治天下,一孝遮百丑,是最好的挡箭牌呀。
“姑娘――”舱房门忽然被推开,知晴脸色黄黄的,拖着脚步走了进来。
“你怎么起来了?”许碧瞥了她一眼,懒懒地道。
“方才知雨给了奴婢些姜梅,奴婢含了觉得舒服好些,就过来伺候了。”知晴陪着笑脸道,“这几日奴婢爬不起来,都辛苦知雨了……”
这些日子,她终于发觉不对劲了――打从姑娘醒过来,就对她完全改了态度。离开许家之前的那几日,她就只能在屋子里收拾东西,其实许碧总共就那么点儿东西,屋子里的床柜之类又不带走,所以也无非就是几件衣裳几盒首饰而已,有什么好收拾的?
与她相反,知雨却是走到哪儿都被许碧带着,俨然是要取代她,做许碧的第一心腹了。
那会儿知晴虽有些警惕,却还不曾太过担忧。知雨毕竟还小呢,能见过什么世面?等离了许家,这一路上少说要走五六日,等姑娘遇到什么事,还不是要与她商量?谁知才一上船,还没等她大展身手,就吐了个七荤八素,头昏眼花连床都起不来了。
知晴虽是个丫鬟,但从前仗着许二姑娘懦弱,在翠庐里过的那也是副小姐的日子,舒服惯了。这会儿晕船如此厉害,自然而然就又想偷懒,横竖许碧那里也晕船,并无什么事要找她,她便索性躺着不动了。
今日知雨过去给她送了姜梅,说是许碧叫送来的。知晴先是有些窃喜姑娘还关切自己,随即就突然醒悟过来――她在这里躺着,知雨却生龙活虎的,如此姑娘身边不是又只剩下了她自己在讨好?
这可万万不成!知晴暗骂自己糊涂,怎的竟又忘记了,姑娘生病的时候好生伺候,才正见忠心体贴呢!她只顾自己养病,好处岂不都叫知雨占了?一念及此,加上含了姜梅果然舒服些,她便强自支撑着爬起来,过来找许碧了。
“若是身子不适,就多歇几日。”许碧淡淡地说。知晴这种不肯出力却还想着能有好处的人,就是放在她前世,也没哪个上司会喜欢她,更不用说,她连拍马屁都不会,佞臣路线都走不通的。
“不,奴婢没事了。”知晴赶紧回答。不过这也是真的,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走了几步之后她就发现,其实起来也并没想像中那么难受,别的做不了,守在许碧身边端个茶说说话还是完全可以的。
“这几日都辛苦知雨了,奴婢已经歇了这么久,也该过来伺候姑娘……”知晴打起精神,“姑娘的脸色可不大好,这船上什么都没有,委屈姑娘了……”
这些话听在许碧耳朵里全是废话,半点意义都没有。不过这些天确实知雨是够辛苦,让她去歇歇也好,若有时间,还能再去找喜鹊说说话。
“那你就陪我坐一会儿罢。知雨去歇歇就是。再把该收拾的东西也收拾一下。”明天船到九江码头,就该改陆路前行,到时候万一她再晕车呢?这都得提前做点准备,该买点什么都要在九江买好才行。
知晴殷勤起来果然是比知雨要周到得多,要不是许碧阻拦,她还打算把香薰炉翻出来鼓捣一番。虽然许碧仍旧是不冷不热的,但知晴却像是丝毫没发现她的冷淡似的,依旧事事抢先,直到船靠上芜湖码头,知雨居然都没能再插进手来。
下了船,许碧不由得长长吁了口气。虽然晕船的症状是渐渐减轻,但脚踏实地还是感觉不错。
芜湖原是个小地方,只有码头上繁华些,沈家人急着赶路,也只住了一夜,采买了些急需的东西,就乘了预先雇好的马车匆匆上路。
“姑娘觉得怎么样?”知雨有些担忧地注视着许碧。因为许碧下了船之后看起来精神不错,林妈妈就压根没再提什么请好郎中来诊脉的事儿。知雨本来打算去找她的,却被许碧拦下了――她现在扮演的仍旧是懦弱的许二姑娘,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还好。”古代的马车真是够坑爹,没有橡胶轮胎,木轮子滚动在地面上颠簸个没完。就这还说是官道呢,那要是走小路,还不知要颠成什么样。
“姑娘把这个垫上吧,要不要躺下来歇歇?”知雨把一个软垫递过来,又把采购的姜梅和薄荷糕都取出来,“这薄荷糕据说是那家店拿手的,吃了清新开胃,听说好些走长路的都会去买些备着。”
虽然马车颠簸,但身下垫了好几层褥子,感觉还不算太糟糕。而且马车的颠簸与船的摇晃不同,许碧很高兴地发现她不晕马车,只是因为无事可做,觉得特别无聊罢了。
“姑娘要不要下棋?”知晴殷勤地问,“我陪姑娘下一盘?”
“算了,这车上也是晃来晃去的,做什么都不方便。”许碧赶紧拒绝了,原因无它,她不会下棋!
原身的许二姑娘是会下棋的,而且还很喜欢。不过她从不敢去找两个姐妹对弈,平常就只能自己打打棋谱,或者跟知晴下一盘。没错,知晴也跟着许二姑娘学了点棋艺,这也是她敢偷懒的原因之一。
但许碧可就不会下围棋了。她会下跳棋、象棋,会打扑克、麻将,但围棋却是一窍不通,即使从原身处承袭了记忆,但下棋可不是只有记忆就行,所以只要一摆开棋盘,非露馅不可。
“这棋,我以后也不想下了。”许碧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决定把暴露的可能扼杀在摇篮之中,“那些棋盘棋子的,以后都收到箱子里去,别让我再看见了。”
“啊?”知晴有些急了,“为什么?”姑娘以前喜欢她,不就是因为她能陪姑娘下棋吗?那若是姑娘今后都不下棋了,她学的棋艺岂不又没用了?
“也不为什么,就是觉得……没什么意思。”许碧轻叹口气,“从前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可再在棋盘上百般筹谋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任人摆布。便是棋艺再高又能怎么样,还不如多读读书,写几个字了。说起来,我这次病后总觉得手腕发软,只怕是字也要写不好了,得了空还要练练再好。”
知晴顿时傻了。许良圃科举出身,自觉是书香门第,家中儿女自然也都是要读书的。知晴打九岁起就伺候许碧,许碧读书也都是她随侍在旁,若是有心自然也能跟着学。然而她最终只是学了“好玩”的棋艺,对读书识字却没甚兴趣,如今也不过是勉强认得几个字罢了。若是许碧一心要读书,那她可是半句话都搭不上的。
知雨却是觉得高兴。她总觉得下棋太费心思,也太冷清了。姑娘常常独自在房中打棋谱,一打就是好几个时辰,不说不笑不动,有时连饭也不怎么想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呢。至于读书写字,虽然也要费心,可老爷总说人向书里乖,虽则姑娘不比少爷们还能科举晋身,但多读点书想必是没错的。
知晴狠狠白了知雨一眼。这小蹄子如今年纪渐长,竟是长了本事,敢在姑娘面前跟她争了。如今姑娘不知道怎么的,性情有些变化,暂时让这小蹄子占了先。可也别得意得太早,她迟早是能争回来的!
许碧冷眼旁观,把知晴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在船上时知晴突然勤快起来,她还当知晴是想明白了,正打算再给她一次机会。毕竟她现在身边就这么几个人,尤其是贴身的大丫鬟,素来都是当作臂膀倚靠的,知晴若是晓得利害关系,知道合力同心,那即便是有些爱慕虚荣也无伤大雅,说到底,谁不想过好日子呢?她这个主子若是好了,让身边的丫鬟也跟着好,这也是应该的事。
但看知晴现在这样子,实在不是个知道轻重的,她也不想一想,倘若许碧在沈家不得好,就算她把知雨挤下去,又能怎么样呢?
“听林妈妈说,沈家少爷的伤势不轻――”许碧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该用话敲打一下知晴,“等到了沈家,第一要务自然是要好生照顾他。江浙离京城这般远,说起来我身边也就只有你们两个,沈家下人再多,也不如你们两个可靠……”
知晴怔了一怔,这才想起来,等到了沈家,许碧就是沈家大少奶奶,可不比在许家的时候那么寒酸了。沈家那般富贵,必定仆从如云,到时候她的对手可就绝不只是一个知雨了。
“奴婢晓得,定然好生用心,为姑娘分忧。”知晴忙表忠心。
许碧听她这话,也不知道她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但碍于外头的车夫,有些话又不能说得太过明白,只得叹口气道:“你知道轻重利害就好。”
马车这一整天颠簸下来,即使是不晕车,许碧也觉得身上酸疼了,等到马车停下来,林妈妈说前头就是驿站的时候,一干人等都不由得有些欢喜――中午只吃了些自带的干粮,驿站至少有热茶热饭,还有热水可以洗洗了。
“这是宣城驿站。”林妈妈年纪大了,在马车里也颠得够呛,脸上的笑容也就有些保持不住,“这儿比不得京城,姑娘凡事凑合着些,明儿一早就得上路,若是走得快些,晚上就能到杭州城了。”
沈大将军驻军宁波,但沈府却是在杭州,到时候许碧跟沈云殊拜堂成亲自然也是在杭州了。
一想到马上就能回到杭州,林妈妈也不由得想长长吁口气了。她已经不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了,这一趟跑下来也是吃不住劲啊。
许碧刚从马车上下来,就听见又有马蹄声响,抬头看去,只见对面也有两辆马车驶来,显然也是要入住驿站的。
这宣城驿站并不大,两边的马车都过来,顿时就把驿站门前挤了个水泄不通,一时间谁也进不去了。
“这是谁家的车呀!”知晴顿时就不悦起来,“怎的这么没规矩!”说起来许碧这边的马车先到,对面那两辆车理当收收速度,往后排的。
“罢了。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许碧摆摆手,“我们先进去就是。”不过就是马车要晚一点才能进去,车上的东西没法马上取下来用了。
知晴很不情愿,嘟哝着道:“这驿站里的铺盖可不能用,难道能让姑娘在屋子里等着不成……”马车不能进去,她们就少不得搬着行李多走些路了。
许碧正要说话,对面车辕上的车夫已经跳了下来,抬手用马鞭抽了一下马,嘴里还骂了一句什么。许碧一下就竖起了耳朵――她怎么听着那人骂的话,好像是日语的“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