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又举着玉佩看了看,“八十两。”
玖荷点了点头,忽又想起那人坐的那么高,多半看不见,便道:“当了。”
伙计从档口撇出一张字据来让玖荷画押又按了手印,又道:“即是死当,便不给你票据了,你也不用想着赎回。”
玖荷点了点头,伙计又放了两张一共八十两的银票出来,玖荷将东西收好,这才又出了当铺。
站在阳光底下,玖荷笑了笑,转身买了包子油条豆浆,这才又往客栈去了。
旁边的小巷子转出来两个人,正是一路跟着她的小公子还有下仆。
小公子看了看玖荷,不知道怎么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无意之中听见的对话来。
“……老夫人给了银子,管够……”
他皱了皱眉头,道:“走,去看看她当了什么。”
两人进了当铺,不过待遇比玖荷方才好多了。
里头的伙计一看见这锦衣玉袍又一身傲气的小公子,立即觉得是个大生意,摇了摇铃铛,门帘子一掀,出来个四十余岁一脸笑眯眯的老掌柜,冲着为首这小公子一拱手,道:“少爷想看看什么?”
小公子道:“方才那姑娘当了什么?你拿出来我看看?”
这生意来的太快了!
掌柜的一使眼色,那伙计就把玉佩捧了出来,正要从柜台后头转出来,没想这小公子又转了主意。
“不不不,不用给我看了。”
被小小的涮了一把,掌柜的脸色一点都没变,继续笑着道:“小少爷喜欢什么?我们这儿什么都有。”
小公子转头看着自己下仆,“腰牌呢?拿来。”
下仆愁眉苦脸的解下腰牌,递在自家主子手里。
小公子又把腰牌给了掌柜。
这下掌柜脸色变了,“原来是宫里的,您请上座,里头有好茶好点心伺候。你想要什么,算是小店的孝敬了。”
没想这小公子很是傲气的一扭头,道:“你这儿能有什么好东西?方才那姑娘不管是当了什么,你都不许卖了,这东西只能等她赎回来!”
“这……”伙计还在犹豫,掌柜的已经点头哈腰的答应了,“这位公公您放心,这东西若是叫别人得了去,我这脑袋都交给您!”
小公子笑了出来,又道:“我要你的头做什么?又不能踢着玩儿。你可记好了,回头我是要叫人来查的!”
掌柜的急忙又答应,半开玩笑道:“我给您写个字据?”
小公子拿扇子在他头上敲了敲,这才带着小太监又出去了。
等两人走的没影儿了,伙计这才说出话来,“那姑娘是死当。”
掌柜的回头,恨铁不成钢的在他脑袋上狠狠地砸了一下,“你这么死脑筋,这辈子是别想当大掌柜了!”
“方才来的是什么人?”掌柜的教训完,又提点了他一句。
伙计犹豫片刻,“宫里的太监?可是这么年轻,也起不了什么气候――”
掌柜的脸色已经不太好了,不过还是一言不发等着伙计说完。
“那玉佩我看了,上好的羊脂白玉,里头一个黑点都没有,雕工细的不像话,若是遇上喜欢的客人,怕是上千两银子都卖得出去呢。”
掌柜的摇了摇头,道:“正是因为他们两个年轻,才更不能怠慢,现在是什么时候?能在这个时候出来的,还有腰牌,你仔细想想?而且前头那一位几乎都要傲气到了天上,你再想想――”掌柜的一边说也一边叹了口气,道:“什么时候出宫办差的太监能有这么年轻?他一定很受宠!”
说着掌柜的又往里头去,“把那玉佩收好!不过八十两银子的事儿,还能跟宫里拉上关系,我就怕他不派人来呢!”
伙计点头,也绕去柜台里头了。
再说那小公子,从当铺里出来又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
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一边忙着将腰牌系回去,一边苦着脸道:“赶紧回宫吧,正是早朝的时候,回头太后――”
这两个字刚说出口,他就被狠狠的瞪了一眼,“不回去!去睿王府!”
说完,他也不等小太监跟上,头一扭又往睿王府去了。
睿王府门口常年有两个家丁看着,一见这人来,吓得腿都哆嗦了,一个跑进去回报,一个就要去开大门。
不过这小公子倒是笑眯眯的一点不认生,直接从半开的角门进来了。
“陛下!”那人一下子就跪了下来。
“这么多礼做什么?世子呢?王爷呢?”年轻的皇帝一路往里走,一路问道。
那人急忙又爬起来,快步跑了两下跟了上来,道:“世子爷一大早就出去了,王爷正在屋里喝酒。”
皇帝皱了皱眉头,“我大哥去哪儿了?”
“给……说是去山上打猎了。”
小太监听见这话急忙上前一步,小声焦急劝道:“陛下,不能这么叫,万一让太后知道了――”
没想皇帝回头瞪了他一眼,“你不说太后怎么会知道?”
小太监苦笑一声,急得出了一头的汗。
只是往前走了没两步,刚到二门上,皇帝便跟急匆匆出来迎接他的人打了个照面。
“陛下!”
“皇帝哥哥!”
叫陛下的是继王妃还有世子妃,叫皇帝哥哥的,则是今年才十三岁的喜鹊儿。
皇帝脚下连停都没停,只跟世子妃点头示意,脚下步子一点都没乱,直接往正院去了。
他身后的小太监也是一样,叫了声“世子妃”便一溜小跑跟了上去,剩下那继王妃还有睿王府的千金,在他眼里――根本没往他眼里去。
当着世子妃,这一对母女越发的觉着尴尬了。
世子妃淡淡一笑,道:“陛下是去看王爷了,不知道一会儿在不在府上用饭?”
早饭的时辰刚过,离中午还有两个时辰呢,这理由虽然蹩脚,不过好歹是个借口,王妃笑得有点假,“多亏你提醒我。”说着挥了挥手招呼喜鹊儿,“来,咱们两个去厨房看看,吩咐她们做几道你皇帝哥哥喜欢吃的菜。”
喜鹊儿嗯了一声,搀着王妃的胳膊走了。
世子妃的手搭在自己陪嫁的丫鬟胳膊上,转身也往里头去了。
王妃跟喜鹊儿母女两个手挽着手,只是才往小厨房走了两步,便又换了方向往后院去了。
皇帝一看就是偷跑出来的,怎么都不会在王府吃饭的。
只是看见自己女儿怏怏的,王妃柔声安慰了一句,“中午做几个你爱吃的菜?”
喜鹊儿皱了皱眉毛,拉着王妃的胳膊甩了两下,“皇帝哥哥一点都不喜欢我,就这样您还要我――”
王妃面色一沉,“远处守着。”
等到身边两个婆子走远了,王妃这才看着喜鹊儿,语气里带了几分严厉,“这种话你给我烂在肚子里,一点意思都不能露出来!”
王妃很少这么严厉,喜鹊儿不由得低了头,“我就当着你的面儿说。”
王妃拉了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那个可是皇帝,你说说,占着这个名声,你出去玩,京里不管哪个世家子弟不扒着你?又有那个千金敢跟你使性子的?”
“可是他从来都不理我,”喜鹊儿皱了皱眉头,“这么总贴上去――”
王妃一下子甩开了她的手,道:“你还说!”只是说了这一句,又想起来女儿年底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又从小娇养长大,性情耿直,自然是不愿意阿谀奉承的。
她轻轻叹了一声,柔声道:“你想想,别人想贴都贴不上去呢?再说……”王妃抿了抿嘴,忽然笑了起来,“你皇帝哥哥来咱们家里是个什么样子,他们又不知道。”
被她这么一说,喜鹊儿也笑了起来,主动挽起王妃的手,“天气怪热的,我们先回屋里去。”
皇帝已经一路往正院去了。
王府的正院规格上自然非同一般,五进的院子,面宽七间,左右还各带了一间耳室,比起面宽九间的皇宫来说,只差了一点点。
第三进的院子里还有个小花园,中间一道溪水流过,春夏秋冬景色各不相同。
只是这原本该是最热闹的正院,现在冷冷清清的没了人气儿。
睿王爷的先王妃死了之后,这正院就空了出来,当然这院子里依旧安排了百余个丫鬟婆子打扫,可是再没有人住进来,甚至连王爷自己,也搬到了侧院居住。
只是每年逢年过节,又或者几个孩子的生辰,王爷必定要拿着酒来着院子大醉三天,一解思念之苦。
皇帝刚进了院子,就闻见一股浓烈的酒味。
他虽然很小就被过继给了先帝,不过这睿王府他也是常来的,院子后头几进常年上锁,每天都是睿王爷的心腹带了丫鬟去扫,王爷是从来不去的,他只敢在第一进的灵堂里头祭奠,然后望着两边上锁的角门兴叹,回去便是大醉一场。
皇帝皱了皱眉头,守在门口的长随急忙低了头下去,皇帝哼了一声,进去了灵堂。
灵堂里头只有一个牌位,布置的很是简单,甚至在这盛夏酷暑之际,生生的让人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睿王爷听见有人进来,抬起脸来正要训斥,一看见是皇帝,这训斥就变成了叹息,“来给你――王妃上柱香。”
虽然皇帝很小的时候,王妃就已经去了,可是皇帝每每回忆起来,心底总是洋溢着甜蜜又温暖的感觉,他抿着嘴从睿王爷手里接过香,恭恭敬敬的鞠躬,将香□□香炉,这才瞥了一眼睿王爷。
“我娘就我娘,”他眯了眯眼睛,语气有点奇怪,“睿王爷在京里是胆大妄为的一个,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别的不管是纨绔子弟,还是功勋贵族,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及你一个肆意,怎么今儿连句话也不敢说出口了?”
睿王爷叹了口气,“三日之后是你的生辰,你哥哥早上就带着人出去了,说是要去山上给你寻个什么鹿啊鸟啊之类的解解闷。”
皇帝嘴角不由得翘了翘,显得很是开心,睿王爷又问:“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皇帝不知道怎么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还有今天早上看见的那位小姐姐,下意识就道:“要是我姐姐还在就好了,我怎么就没个姐姐呢?”
睿王爷一愣,急忙低下头去,有点慌张道:“你又说什么胡话。”
皇帝正看着牌位想心事,有点分神,这慌张听在他耳朵里就有几分责备的意思了,他不由得再次冷下脸来。
“你装成这样子给谁看?”皇帝看着睿王爷,冷冷道:“人人都说睿王爷最是流连花丛中的一个,家里娇妻美妾无数,外头更是相好不断,你又何苦在我母亲――”
话刚说到这儿,外头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原本守在门口的长随,还有皇帝带来的那个小太监一起进来了。
“太后派人来了!说是今天早朝陛下逃了,所有人都等皇帝一个,太后气得不行,叫皇帝赶紧回去!管家正拖着,您看……”
皇帝一甩袖子,道:“在这儿待着也没什么意思,回宫!”
小太监急忙冲睿王爷行礼,又跟着一路跑了出去。
长随跟着也退了出去,睿王爷看着灵位,上前用袖子擦了擦上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叹了口气道:“我不装成酒囊饭袋,美色误人,又怎么好报仇?我要是还正正经经的……一个皇帝的生父,还是个王爷,你在宫里又怎么好好的长到现在?”
睿王爷又点了香插上,眼眶忽然变得通红,“已经死了一个了啊……”他定睛凝视那牌位,声音哽咽道:“卿卿,你在下头……跟小久儿还好吗?”
说完这一句,睿王爷忽然急急冲了出来,道:“进宫!我去帮他挡一挡!”
作者有话要说:对,三天后才是女主的真・生日,她就比皇帝早出来一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