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宗耀祖?画惊天下?封妻荫子?”
时光仿佛停驻,四周安静得不讲道理,这一刻无比漫长。
宋采唐眼神微闪,拂了拂袖子:“我猜都不是。”
“你们刘家,似乎没有什么可光耀的,你和你父亲做的事,甚至不敢堂堂正正的和列祖列宗说。”
所以,他活不出光宗耀祖。
“你的画很好,但最欣赏,最期待你画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你就是成为画神画圣,打败古往今来的所有画者,也不能让她复活,在春日的灿烂午后,微风拂柳中,看你为她画一只彩蝶。”
画画的终极理想,根本不可能达到。
封妻荫子就更好笑了。
“别人在你这个年纪,早已成亲,为何你一直不娶妻?是真的不想,还是害怕?抑或是你自己心底也明白,在你们家里,生出的儿子终将成为怪物,生出的女儿,永远只是牺牲品?”
一般男人的奋斗目标,在刘正浩这里全部不存在。
宋采唐声音淡淡,神情也淡淡,没半点逼人之势,刘正浩看着她,却好像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你……你……”
他退后两步,眼睛睁的很大。
夤夜梦醒的惊恐迷茫,为什么这个女人会懂!
宋采唐没理他,继续看着他的眼睛,英慧双眸仿佛一把尖刀,直接剖进他的内心:“你们家里,真的是谁死都行,偏你不行?如果你不是下面多长了个东西,你父亲会这样宠爱你么?你今天得到的一切,真的是凭实力来的?你猜你死后,你父亲会不会加把劲,再生一个儿子?”
刘正浩被这可怕事实击中,艰难的吞了口口水:“不,我爹只疼爱我,只护着我……”
“你觉得你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真的认可他,想和他一样么?”
宋采唐的每一个问题,似乎都正好砸在刘正浩的心坎,他脑子很乱,也知道这样乱的自己很不对,但他控制不住,不知道怎么办……
他被这些话给困住了。
这些问题的答案,他真的也很想知道!
“我来告诉你。”
宋采唐长眉微扬,眸底不见笑意,只有隐隐慧光。她的话音带着柔韧与坚强,就像春日佛台下生出的绿草,顶着芽带着弯,沐着佛光,通透明悟。
“你并不认可你父亲的所作所为,你想打破他带给你的禁锢,但缺失与制度抗衡的勇气和能力,你悲哀的活在你父亲给你框定的界限里,继承并放大着你自己都觉得很恶心的事。”
“你为自己找理由,想找到年轻的放荡少女,可你找不到,只能找到畸形的欢场花娘群体。你觉得她们是自甘堕落,有伤风俗,你在提前审判,让她们得以重生轮回,但其实你最想审判,最想救赎的,是你自己。”
“你一直想摆脱你父亲,却没有摆脱掉,你成为了他。但今天只要你做一件事――”
“你就跟他不一样!”
刘正浩意识到了她在说什么,目光有些闪躲,身体往后缩了缩。
宋采唐目光粲粲,话音微缓:“你午夜梦回,是不是经常想起年幼时的你?空闲时,是否也想过,将来要以一个什么样的面目见地下的柳叶和妹妹?你敢不敢大声的对你父亲说不,跟他说我们不是一样的人!”
“认罪吧刘正浩,你和你爹不一样。”
不一样三个字,似乎砸掉了刘正浩身上的所有勇气。
宋采唐定定看着他:“你有错,他错的更离谱。”
“而且他马上就会倒塌,再也成不了你的靠山。”
一句又一句,宋采唐似乎把刘正浩的心挖开,血淋淋的敞开给别人围观。
“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女人,竟如此懂他。
最懂他的,竟然是个女人!
刘正浩眼睛通红,瞪着宋采唐,状若疯癫,再也硬横不起来。
与此同时,隔壁突然发出巨大声响,包厢墙壁,不,是像墙壁的屏风,突然撤开,露出了一房间的人,个个面色不同。
赵挚自然是满意,看向宋采唐的目光颇有些灼热。
这个女人,总是能给他惊喜。
透视人心?她到底还藏着多少本事?
李刺史无话可说。
凶手自己都招供了,还被宋采唐问的哑口无言,这案子还能怎么翻?
没法翻了!
不过比起这个,他更好奇的是,刘启年到底做了什么?
养出个变态儿子,还被儿子这么质疑?
刘启年终于能摆脱禁锢,呸一声吐出嘴里的东西,极为痛心:“不许招供!不许胡说八道,把别人的罪往自己身上揽!那些明明都是别人干的,不是你做的!我的儿,你没杀人!”
宋采唐微笑:“这话您说的晚了,所有人都听到了。”
赵挚则更直接,大脚踹了刘启一下:“事到如今,你又有什么脸说这句话呢?死在你房中的冤魂,比你儿子杀的人都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