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着找着,有人就不耐烦地说:“你们说着老太太还要住多久啊,再这么折腾下去,咱们什么时候才有个安稳的日子过啊!”
另一个说:“乱说什么呢,主人的事情,也是怎们能随便说的?”
“切,这儿除了咱们两个还能有谁?别说咱们了,就连那几个主子,别看面上一个个恭恭敬敬的,实际上哪个不盼着能早点分老太太手里的财产?一个个看起来人模人样的,说真的哪个手里是干净的?也就是时瀚少爷,看起来虽然最不着调,可他也就是表面上那点儿坏了,不像别的,心肝都黑透了。你知道吧,就前头的那个夫人,病死的那个,听她们说是被人害的,而且跟现在这个脱不了干系!”
“呸呸呸,我看你真的是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是能说的?”
“放心吧,我也就只有咱们两个的时候说一说,不会傻得见人就说的啦!”
“只有咱们俩个也不能说啊,凡是都怕个万一。”
“行啦行啦,我知道啦!啊!”这人说到最后,突然惊叫了一声。
把另外一个人也吓得够呛:“怎么了?”
“刚才看到一道影子从眼前跑过去了,吓、吓死我了。”
“难道有人?”
“不,不是人,好像是什么动物。”
“该不会是老太太抱回来的那只猫吧!”时家是从来都不养任何宠物的,如果会有什么动物,那就只能是老太太抱回来的那只猫了。
“那,咱们刚才说的那些,该不会都给它听去了吧?”
“这倒不怕,一只畜生而已,也听不懂什么,不过你也要长个教训,以后少去打听这些有的没的,干好自己的活,好好拿工钱就得了。”
“知道啦,快点找完出去吧,我一点儿也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了。”
两人把找出来的箱子堆到推车上,赶紧拉了出去。
时老夫人并不介意不知道去哪里蹭得灰头土脸回来的时谦往她怀里钻:“你呀,别乱跑,想去哪里让我带你去,遇上了别人还好,要是遇上时瀚那个混世魔王,随便给你来一脚都够你受的。”
时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还记得他刚刚变成猫的时候,千辛万苦跑去时翡阁,结果被时瀚一脚踢飞的事,这场子他可是一定要找回来的。
一个个被擦得干干净净的箱子送进时谦的房间,时老夫人挥挥手让人出去,亲自把箱子打开:“来,谦儿,过来看看。”
时谦其实不太想看,从他母亲去世以后,他就让人把他房里的种种玩具都收了起来,从此再不看,也不想,活生生把自己的生活,变成了只知道埋头苦读的苦行僧模样。
现在再来看这些东西,他其实是有些害怕的,类似于近乡情怯的那种感觉吧!
可是为了那可能存在的也许会重新变回人的可能性,他还是跳了过去,站在那一堆他小时候玩过的玩具里。
没看到这些之前,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记忆力是这么好的,那么小时候的事情,哪一件玩具是什么时候买的,玩的时候又曾经发生过什么,他居然都记得清清楚楚。
“喵猫!”时谦把头埋在时老夫人的怀里,在心里对太奶奶说,“我想我妈妈了。”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克制着自己心里的这份思念,成功地把自己塑造成为一个冷漠无情的工作狂,直到看到这些玩具,他才知道,自己对于母亲的想念并没有变淡,而是在内心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悄悄地破土而出,早已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时老夫人拿起一本已经磨毛了边的儿童绘本:“我记得啊,你才几个月大的时候,你妈妈就每天都给躺在婴儿床上的你念书,别人都说你听不懂念了也没用,可是她偏不听,说啊,听着听着就懂了。”
翻开的书页里突然掉下一张照片,照片里温柔娴静的美丽妇人,怀里抱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小男孩,小娃娃牙齿都没长全,只长了四颗米粒般的小米牙,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看看,你小时候笑得多可爱呀,太奶奶好多年都没见你这么笑过了,谦儿啊,答应太奶奶,好起来以后天天都要这样,开开心心的,好吗?”
时谦不知道怎么会还有这样一张照片在这里,他记得他已经把所有的相册都打包带走了,放在自己住处的保险柜里,但从来都没有打开来看过。
他只觉得心里涨涨的,热热的,那种涨和热一点点地从心里蔓延开去,流淌到四肢百骸,渐渐地全身都产生了一种发热的感觉,他隐隐有一种感觉,这是要变回来了吧?
觉察到怀里的猫突然一动不动,似乎在蓄势待发的感觉,时老夫人也紧张地看着他,这是要变回来了吗?
突然传来两声敲门声,然后门锁“咯哒”一向,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欧阳慧静端着一个托盘出现在房门口:“奶奶,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打扰您的,不过吃药时间到了,医生说您回来一定要准时吃药。”
托盘里放着一杯清水和一个药盒,里面是几颗她平常吃的药丸。
身体里异样的感觉消失掉,时谦无力地趴在时老夫人的身上,时老夫人不满地看了欧阳慧静一眼,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冷冷地说了一句:“行了,放下,你出去吧!”
欧阳慧静小心翼翼地说:“奶奶,还是让孙媳妇先服侍您吃了药再走吧,对了,医生说你吃了药要好好休息的,这些东西还是以后再看吧,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太劳神的。”
时老夫人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不过还是把药都吃了,这些药都是她从国外带回来的,这么些年一直没断过。
欧阳慧静的眼里闪过一丝隐忍,默不作声地盯着她把药吃完,把空药盒放回托盘中:“那孙媳妇就先出去了,奶奶您有什么事再找我。”
这药吃下去没多久,这段时间熟悉的晕眩恶心的感觉又来了,时老夫人按着额头,身体晃了晃:“谦儿,我,我不舒服。”
时谦抬头一看,时老夫人脸色特别难看,扶着额头摇摇欲坠,似乎连坐也坐不住了的感觉,他赶紧跳过去按响了召唤铃。
铃声响得十分急促,很快管家老李就带着两个人跑了上来,发现了脸色苍白得吓人的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了?”
“李管家,要不要马上叫车送医院?”
老李想了想:“还是先叫医生过来吧!”
大伙儿乱成一团,谁也没有注意到按铃的居然是一只本应该什么也不懂的白猫。
“不用。”欧阳慧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医生说了,老夫人现在身体虚弱,偶然出现晕眩的状况也是正常的,扶她回房间里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夫人的吩咐老李他们自然不能不听,当下两个人一人一边搀着时老夫人就往她房里去了。
时谦在后面直跳脚,就看太奶奶刚才的样子,肯定不是正常的情况,恨只恨他现在只是一只猫身,除了喵喵叫,想做什么都做不了。
在人后的欧阳慧静一改人前那张温柔无害的脸,表情狰狞,恶狠狠地一脚踢过来:“吵什么吵,再吵把你扔掉!”
时谦一闪就避开了,他现在可不是刚开始随便就能被人踢中的时候了,可欧阳慧静恶毒的表情还是让他大吃了一惊,难道这才是欧阳慧静的这面目?
“他们都说,前头那个夫人的死,跟现在这个脱不了干系。”不知怎么的,原本当做下人们胡言乱语的话,一直在他脑海中不停地回旋响起。
也许他一直以来都错了。
时谦以前虽然并不喜欢欧阳慧静这个人,但对她也没有太大的恶感,毕竟欧阳慧静这个人在做人方面还是做得很滴水不漏的,作为时家大少爷,他该有的一分不少,一个继母能够做到像她那样,也算是不容易了。
时谦以前没有想过要回来跟她们争些什么,所以对家里的事一向漠不关心,后来虽然接管了家业,也只是因为两个弟弟太过无用,他不得不接手而已。
不管看不看得惯他们,都是自己的亲人,时谦一贯的想法是给他们衣食无忧的生活,也就算是尽到了自己作为长子的责任了。
可如果事实真如别人所说,自己母亲的死竟然跟欧阳慧静有关系的话……
时谦眯了眯眼睛,湛蓝的眼珠里腾地冒出一团火来,那这笔账就要好好地算一算了。
第95章 事发
“夫人,林家老夫人来了。”欧阳慧静看着人安置好时老夫人, 刚刚走出房门, 就听到有人回禀说。
她化着浓妆的眉头一拧, 喃喃自语:“那老不死的怎么又来了?”然后抬起头不满地道, “告诉她老夫人已经睡下了, 不方便见客。”
时老夫人房里那猫却不合时宜地大声嘶叫起来,整个时家大宅都响彻着凄厉的猫叫声。
欧阳慧静脸色一黑:“给我把那只猫抓来打一顿,找准毛多肉厚的地方打,别让那死老太婆发现了!”
这时, 却听到房里传出时老夫人的声音:“请林老夫人她们进来。”声音有些虚弱,气势却还是很足的。
李管家眼巴巴地看着欧阳慧静, 欧阳慧静气得狠狠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把人请进来!”气愤之下, 也没有去多想一直躺在床上的时老夫人怎么会知道林老夫人来了。
在楼下门厅里的阳白云听到这不同寻常的猫叫声, 紧张地抓住了林思欣的手:“他们把小白怎么了?它平时不会这么叫的。”
今天林老夫人要来探望刚出院的时老夫人,阳白云反正闲着没事, 又有点担心她家猫在时家不知道习不习惯,会不会惹祸, 就拉着林思欣也一起跟过来了。
林思欣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别担心, 待会就能看见它了,时太奶奶那么喜欢小白, 不会让别人欺负它的。”
果然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来请她们上去了。
三人一进门, 就看见时老夫人虚弱地躺在床上, 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白纸, 那只猫竖着尾巴警惕地守在床头, 一副谁敢来欺负时老夫人它就要跟对方拼命的架势。
比起时老夫人,阳白云心里其实是牵挂小白比较多的,她站在林老夫人的身后,趁林老夫人心酸地询问老姐妹的病情的时候,朝小白招了招手:“小白,快过来。”
时谦后腿一蹦,跳到阳白云身上,一头扎进了她柔软的怀抱中。
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在一看到阳白云的刹那,他就好像是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突然见到亲人似的,就算事情已经过去了,可就是想扑到她的身上好好地撒个娇。
阳白云心疼地抱紧了小白:“小白怎么了,受委屈了吗?别怕,我马上就带你回去,咱们不在这儿了。”
小白却突然跳了下来,咬着她的裤脚,把阳白云拖到了时老夫人的床边,然后再跳上床头,用乞求的目光看着阳白云,小声地“喵喵”叫着。
“小白的意思是还想陪着时老夫人吗?”
白猫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突然直立起来,伸出前爪拍了拍阳白云平时放手机的口袋,又指了指时老夫人的嘴,最后做出一个喝水的动作。
阳白云不愧是养了小白那么长时间,这哑谜她一下子就看懂了,原来它是想让自己从存储空间里拿出药水给时老夫人喝啊!
这猫也太聪明了吧,也就是刚开始收养它的那段时间,阳白云每天都给它喝一点强身健体和净化肌体的药水,大概它自己也能感觉到喝下去之后对身体很有好处,居然记到了现在,还想让她给时老夫人也喝上一点。
看来这只猫对时老夫人是真爱啊。
想到这里,阳白云心里免不了有点酸溜溜的。
阳白云当然也希望时老夫人能够健健康康的,可是一来她的药水来历不明,不方便拿出来,二来那并不是对症的药,她自己随便喝喝没关系,怎么敢给时老夫人这种身份贵重的人喝呢,万一喝出更严重的毛病来怎么办?
所以,阳白云对着小白摇了摇头,表示她不能够这么干。
在阳白云看来,时老夫人家里条件好,身边随时都有医生护士围绕着,在这样的条件下都好不了的话,她更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总之到现在为止她对钱还是很有一种迷信的,觉得人家有钱什么事办不成啊,根本就从来没觉得在这当中有自己可以帮忙的余地。
时谦急了,竟然双腿直立起来,两只前爪抓着她的衣摆,叫个不停:“求求你了,救救我太奶奶吧!”
林思欣好奇地问:“你这猫怎么了?”
阳白云见吵着时老夫人休息,挺不好意思地,忙把小白抱到角落里,细细地跟他讲道理:“小白我知道你喜欢时老夫人,想要她能尽快好起来,但是这事咱们真的帮不上忙啊,药不能随便乱吃的,要是吃坏了人可怎么办。”
时谦失望地耷拉下头,眼里居然泛起了一丝水汽,难道太奶奶的身体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其实他也知道阳白云给他喝过的那些药水不一定能有用,只不过是抱着一点希望想要尝试一下而已,听阳白云这么一说也有道理,万一喝下去反而对太奶奶的身体有伤害怎么办?
那边林老夫人也在劝时老夫人:“你的身体这个样子,怎么就出院了呢,要不还是去医院多住几天吧!”
时老夫人艰难地摇头,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了,就算是住在医院里也于事无补,还不如抓紧时间,帮曾孙想想办法。
关于这只猫的真实身份,时老夫人并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不管是自己的两个孙子,还是欧阳慧静母子三人,她一个都信不过,她知道在他们心底,都恨不得时谦永远都不要出现,要是知道这只猫就是他,恐怕更是容不得了,就算是拼着得罪自己,怕是也要将他弄死了,弄死一只猫多容易啊,还不会有什么负罪感。
林老夫人劝她不动,见她实在是精力不济,也只好带着两个姑娘先离开了:“蕙彤,你好好养病,哪天舒服一些了,我再带白云过来给你做好吃的。”
时老夫人颤颤巍巍地朝阳白云伸出一只手:“白云,就让你这猫再陪我两天吧!”
阳白云有点犹豫,她还记得刚进门的时候小白凄厉的叫声,叫得她心里一抽一抽地疼,可时老夫人的模样又让她不忍拒绝,只好问问小白的意见:“小白啊,你是想让我带你走还是愿意留在这儿陪陪时老夫人啊?”
她决定,如果小白表现出想要走的样子,哪怕得罪了两位老夫人,她也一定要带走的,最多就是从林家搬出去,自己另找地方住而已。
可是小白一下子就从她身上跳了下来,然后咬着她的裤脚一直往时老夫人的身边拉,“呜呜”地叫着,就是不肯松口。
这下阳白云也不明白了:“小白,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时谦苦于不能说话,心里急得不行,他没有怀疑欧阳慧静之前,并不觉得时老夫人住在家里有什么不好,可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她的行为便处处可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