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志颔首,“之前只是庶吉士,没什么俸禄,就没敢把家人接来,如今正式入了翰林院,微臣正有此打算。”
傅凉枭说,“从京城去汾州再打个回转可不算近,翰林院没有这么长的假期吧?”
丁文志道:“和微臣一届的张大人,他的老妻就是自己找来京城的,微臣打算效仿他,给家中去封书信,让爹娘兄嫂商议一番,择日启程上京。”
傅凉枭颔首,镇长虽然在地方上有说话的权利,但比起培养将来能入内阁的重臣,一个镇长之位微不足道,丁大庆若是个有远见的,该当想到这一层,不应囿于眼前的微薄利益而舍不得镇长之位继续待在乡下。
毕竟在那种小地方,镇长谁都有机会当,内阁重臣却不是家家都出得起的。
诚如掌院学士所说,新帝头一回传翰林院的人来讲经,喜忧掺半,要么一飞冲天,要么前头的十年寒窗付诸东流。
傅凉枭并非看在杜晓瑜的面子上,而是真心觉得丁文志见解独到,所以临走前对他说:“朕看你经文讲得不错,但愿往后朕能随传随到,而不是事到临头身子不适。”
丁文志听出晋元帝看穿了那位侍读的小伎俩,心里有些发慌,耳边听得傅凉枭又道:“即日起,升你为正六品侍读,至于之前那位,让他明日就不用来了。”
傅凉枭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作为臣子的丁文志却早就惨白了脸。
连升两级,对于待在翰林院这个清水衙门里面熬资历的一众文臣而言,那是可遇不可求的运气,丁文志却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都说伴君如伴虎,他今日算是彻底见识到了。
一句话能让你踩着别人连跳两级,同样的,也能一句话就将你十年寒窗苦读的心血蹉碾成粉末。
听说那位侍读在翰林院熬了快五年才升到这个位置,如果知道因为自己装病直接被皇上点名罢免,估计要悔得吐血。
丁文志晚上回到自己买的小院,很快给家中写了信,委托人带回去。
知道是去年的新科进士,今年就入了翰林院的丁大人让带信回乡,帮忙带信的人觉得脸上十分有光,路上没耽搁,半个月就将信带到了汾州渔阳县桃源镇。
丁父看了以后,晚饭过后把一大家子人聚在一块儿商议。
胡氏的意思,全凭丁父决定,他要留在汾州,她就跟着留下,他要上京,那她也跟着上京。
丁文章不太懂这些,问他爹:“文志现在这个官职,能养活咱们全家人吗?”
廉氏也在想,毕竟去了京城,就没地可种了,听说那种地方,连棵白菜都要过钱买,他们家安生又在开蒙,每年读书都是一笔开支,这要是去了京城,总不能一大家子人全指望着刚入朝的小叔过活吧?
丁父陷入了沉默,许久才说:“我和你娘这些年攒了些积蓄,如果你们不乐意跟着去京城,我就把那些银钱平分,一半给你们,一半我们带着上京帮衬文志。”
丁文章忙说,“爹,我不是那意思。”
平分老人的钱,这不就是变相分家吗?
哪有父母还在世就分家的,张老头家那三个儿子就是因为二老还在世闹着分家,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了好几年。
他只是担心自己拖家带口地入京会拖累文志,倒没想过要分家。
胡氏却觉得丁父说得有道理,“文志刚当上翰林官,每年的俸禄恐怕还比不上你们帮着皇……那位看管药田和果园来得多,你爹也不是逼着你们分家的意思,毕竟你们家两个儿子,会担心银钱使不开的问题也正常。再说,我这二孙子都还没满周岁,怎么去那么远的地方,你们小两口合计合计吧,要是乐意跟着去京城了,我和你爹不会阻拦,要是想在乡下多留两年等孩子长大些,也随你们的便,到时候把银钱匀一些给你们盖房。”
丁文章私下里和廉氏商议了一番,觉得就这么去京城不保险,就算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也该等他长大些才能跑那么远。
于是商议过后,丁文章一家继续留在汾州,丁父和胡氏先上京。
至于镇长由谁接替,丁父隔天就向县里申请了。
丁文志考中进士的消息,在渔阳县已经不是秘密。
林县令听说丁镇长的儿子这么快就过了散馆考核入翰林院,羡慕得不行,在替换镇长这事儿上就格外的上心,没多久就帮着办妥了。
丁文章夫妻搬回了白头村,暂时住在杜晓瑜的宅子里,准备过段日子自己起房子。
丁父和胡氏拿着分剩下的那部分银子,赶赴京城与儿子汇合。
收到爹娘要上京的回信,丁文志没多久就把自己现在住的那套小院转手卖了出去,重新购置了大一些的二进宅院。
丁文志爹娘来了以后,他也没跟他们说晋元帝与阿福长得很像的事,日子就这么简单而平静地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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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局初定,朝臣们管完国事就想管管皇帝的家事,有几个不怕死的,直接进谏说皇上该选秀了。
傅凉枭当上皇帝以后,性子越发深沉,让人捉摸不透,换做以前遇上这种事,他能直接开口否决,但这次没有,一口应下,选秀就选秀。
消息传到翊坤宫的时候,杜晓瑜正在插花。
静嬷嬷说:“因为是新帝头一次选秀,秀女人数不少,到时候被选中册封的主子肯定也不少,娘娘要做好准备。”
她知道,皇后娘娘一直想跟皇上一生一世一双人,但这种事在皇家怎么可能呢?
别说皇家不可能,就是普通人家都难,要知道,不是谁都有许如月那样的好福气得丈夫允诺一生只娶一妻的。
如今皇上答应了选秀,那就是最好的证明。
哪怕皇上以前给过娘娘什么承诺,也改变不了男人易变心的现实,尤其是皇上这样高高在上的天子,他能稳坐江山,自然希望拥美无数。
杜晓瑜听着静嬷嬷的小声嘀咕,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脸上没有过多情绪。
静嬷嬷觉得诧异,抬头看她。
杜晓瑜弯起唇角,说:“皇上答应选秀不是好事儿吗?”
静嬷嬷语塞,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她。
杜晓瑜转过头,继续插花,对于这桩事,恍若未闻。
关于选秀,杜晓瑜心里不是没有想法,但在想法与信任之间,信任占了上风,所以她没有闹,更没有立即气冲冲地去找他兴师问罪,不管如何,等选秀结果出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