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谁也不知道,除非问她本人。
“你到底吃什么了?不是叫你不要乱吃东西么?”慕云期又急又气地问道。
百里芜抱着肚子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头上全是汗,发丝都被汗水打湿了。她肚子疼得厉害,声音也很虚弱,犟嘴道:“我没乱吃东西……”
慕云期替她擦了擦汗:“你说实话,朕才好查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百里芜抬头望了他一会儿,而后将脸埋在枕头里,咕哝着说了一句:“我#@%¥……”
慕云期没听清,将她的脸扒出来:“好好说!”
“我去御膳房偷奶喝了……”
慕云期、白敛、常公公:“……”
御膳房每日都会有新鲜的羊奶送进来,用来做菜或者点心汤品,百里芜进宫的第二天就发现了。
她是被师父捡回来的,小时候无父无母无奶喝,师父喂不进去米汤,便养了几头羊,每天给她挤羊奶喝,这一喝就喝到了六七岁,有了奶瘾。后来师父看她半人高的一个孩子了还往羊圈里钻,这才硬生生给她断了奶。
虽然现在百里芜十五六岁了,是个大姑娘了,但每次看到羊都想过去嘬两口,那是她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百里芜进宫后发现御膳房也有羊奶,她便算好了时间,每次等羊奶煮好之后,她便去舀一碗喝热乎的,喝完再回去补觉。
她轻功厉害,做这种事从未被发现,直到今天中了毒。
唉,好丢脸……
慕云期听完,险些跳起来骂:“你多大的人了你去偷奶喝?再说你想喝不会告诉朕么?朕若知道你想喝奶朕会不让你喝么?”
明明是很生气的责骂,不知道为什么白敛和常公公听着有点想笑。
百里芜重新将脸埋在枕头里:别骂了,不想听,听不见!
白敛劝道:“陛下别生气,阿芜这会儿正难受,想来她已经知道错了。”
慕云期会这么生气也是因为心疼,看到百里芜拱在枕头里,身子蜷成一个小虾米,实在可怜,也实在可气:“白敛,你算好时辰,提前把她送去太医院,让她蹲在药炉子旁边,解药一炼制出来,就马上让她服下。”
“是。”
“朕去批奏折,有什么事情就喊朕。”
白敛:“……是。”这种情况下陛下您还有心情去批阅奏折?
慕云期带着常公公出去,他自然不是真的要去批阅奏折。听百里芜的描述,那毒十有八九就下在了羊奶里,他得尽快查出下毒之人是谁。
会是太后派人下的毒么?
慕云期目光沉了下来:太后礼佛有好几年了,一向菩萨心肠,她会因为厌恶百里芜而做出这般狠毒的事情吗?
慕云期让常公公去查都有哪些人接触过羊奶,常公公查完回来,说有一个负责烧锅底的小太监不见了。今日煮羊奶时,就是那小太监负责添柴烧火的,现在正在查这小太监这几天都接触过什么人。
慕云期问常公公:“宫里的木柴是从哪里运来的?”
常公公答:“木材都是从宫外采买的,送去永巷劈好之后,再送去御膳房。”
“永巷?”慕云期瞳孔一缩,“李嬷嬷……”
先前因为百里芜和宫女的事情,李嬷嬷被太后罚去了永巷,而烧火的小太监要去永巷把木柴拉到御膳房……
慕云期越想,心中越凉。
六个时辰的时间快到了,白敛找了一件披风将百里芜裹住,准备将她抱去太医院。
慕云期不放心,还是跟了出来,见百里芜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心中咯噔一下:“她晕过去了吗?”
白敛低头瞧了一眼:“没有,她睡着了,说到吃药的时候再叫她。”
慕云期:“……”这小丫头的心到底有多大,生死关头居然还能睡得着?“将她搁在朕的龙撵上,朕送她过去。”
“是,陛下。”白敛将百里芜轻轻放了上去,慕云期坐在上面将她接过。
“她是真的睡着了吗?”慕云期担忧地捏捏她的脸,扭头问白敛。
白敛还未回答呢,忽然有只小手将慕云期的手推开,百里芜闭着眼睛不乐意道:“别捏,真的睡着了。”
“……”慕云期现在怀疑那雷公藤的毒是不是假冒伪劣产品。
终于到了太医院,解药马上熬好了,太医站在院口迎接,见百里芜窝在龙撵上一动不动,心想坏了:“陛下,百里侍卫已经昏迷过去了吗?哎,臣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解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他还未说完,百里芜忽然睁开了眼睛,从龙撵上跳了下来:“来得及,药呢?”
六十七岁高龄的太医胡须一颤,捂住心口往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子:“哎呦喂老夫受到了惊吓!”
第20章 偷听
老太医从医几十年了,第一次见中了雷公藤之毒还能活蹦乱跳的。
他给百里芜把了脉,发现她身上的毒竟然已经去了五六分,可中午给她把脉的时候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个时候她的情形明明比现在严重多了。
老太医心中纳闷,命令药童将熬好的解药只盛了一半过来,然后让百里芜服下。
“服了解药,她便没事了吧?”慕云期问太医。
老太医答道:“没事了,只不过臣有一事想问问百里侍卫。”
刚喝完药的百里芜:“啥事?”
老太医问:“臣白日里给你看过之后,你可曾服用过什么药物?”
百里芜摇摇头:“不曾。”
“那可曾吃过什么东西?”
“不曾。”肚子绞痛,哪有胃口吃东西。
白敛给她作证:“今天下午我一直守着她,她确实没吃过什么东西,连水都没喝。”
“这便是奇事了。”老太医捋着胡子,奇怪道,“既没吃什么,也没喝什么,那百里侍卫体内这毒,是如何去了一半呢?”
“还有这种事?”慕云期和白敛听着也是稀奇,而百里芜则是一脸无辜,她真的啥也没干啊。
这时,上次给百里芜看病的太医走了过来。那时她跳进死人坑里救了阿沁,自己也染了病,便是这位太医给瞧的病。
这位太医姓陈,比老太医年轻许多。他听见老太医的疑问,便凑过来说:“这百里侍卫的体质异于常人,她病情发作得快,但去得也快,想来这雷公藤之毒,便是她自己化解的。”
百里芜惊喜道:“我这么厉害吗?那我是不是百毒不侵?”
话刚说完,便被慕云期打了一下后脑勺:“你想什么呢?还想以身试毒么?”
“想想都不行么?”百里芜仰起头来感叹了一句,“天底下怎么会有我这么厉害的人?”
慕云期、白敛以及太医院一干人等: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此番雷公藤之毒算是有惊无险,百里芜喝了药,第二天就跟没事人似的了。慕云期对她的吃食放宽松了一些,但是还是叮嘱她,不要自己随便乱吃东西,想吃什么跟常公公说,想喝奶也不要偷着喝了。
百里芜默默地别过脸去:能不能不要再提偷奶的事情了。
她也知道自己偷奶喝实在丢人,可慕云期和白敛好不容易逮着个笑话她的机会,哪能轻易放过她。谁让她之前鼻孔朝天谁都看不起,嚣张狂妄言语不羁,这次必须一天三顿地好好揶揄揶揄她,还给她起了个绰号叫“偷奶贼”。
比如慕云期用完膳,神秘兮兮地对百里芜说:“今天朕专门让御膳房给你准备了一道甜品。”
百里芜眼睛登时放光:“什么甜品?”
“覆盆子羊奶冻。”
“……”怎么又是羊奶。
比如白敛和百里芜一起值守,看见百里芜站在一边打哈欠,于是关切地问道:“阿芜你这是奶瘾犯了吗?”
百里芜一记眼神杀:“你怕不是想死?”
再比如慕云期忽然指着天空去百里芜说:“你看天边那块云,像不像你偷喝的那碗羊奶?”
“……”这个梗还能不能过去了?
笑话归笑话,但是下毒这件事性质太恶劣,还是要深究的。毕竟这是害人性命的事情,若真的是太后命人做的,慕云期也要去找太后讨个说法。若不是太后做的,那么下毒之人想要谋害慕云期身边的人,下一步怕就是要谋害他了。
常公公去永巷查过李嬷嬷,可是那天李嬷嬷有认证和物证证明她那天确实没有与那烧火的小太监接触过。
而且那小太监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这件事细思恐极,慕云期不敢掉以轻心,只得先让白敛偷偷在太后的寿康宫中安排几个眼线。
百里芜无意间听到了慕云期和白敛的谈话,她真的是不小心听到的,她喜欢趴在慕云期房顶上晒太阳,她真的不是故意偷听的。
虽然这次雷公藤之毒对她没有效果,但这并不代表她打算放过下毒之人。毕竟她若不是体质特殊,恐怕早就被毒死了。
百里芜并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小打小闹的她可以不计较,但是涉及到自己的身家性命了,她就不得不追究了,毕竟她还得留着这条小命等师父来接她回云蒙谷呢。
既然慕云期怀疑太后有嫌疑,那百里芜便得空就去寿康宫找个地方猫着,看看太后是不是真的有鬼?
连着在寿康宫猫了好几天,百里芜还真就发现了一些异常。
她发现李嬷嬷有时候会回寿康宫,到太后的寝室不知道聊什么。百里芜扒着窗户或贴着屋顶偷听过,可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以她的耳力,倘若两人真在房中谈话,她不可能听不见的。
百里芜怀疑太后的寝室可能有一个密室,因为她曾听到过物体沉重的移动声音,像是石头或墙体移动的声音。
故而有一天百里芜趁着太后去礼佛的时间,偷偷潜进了太后的寝室中,果真叫她在地下找到了一处密室。那密室还有一道门,门上落了锁。那锁设计的并不复杂,师父教过百里芜开锁的技艺,百里芜尝试了几次便打开了。
门外是一条狭长昏暗的小道,百里芜走了一会儿,觉得不妥,万一太后回来了,看到密室的锁被人打开了,定然要起疑心的,况且百里芜现在还不知道这条小道到底通往哪里。于是百里芜又折了回来,将门重新锁上,而后离开了太后的寝室。
慕云期和白敛发现百里芜最近神出鬼没的,也不爱凑到跟前要东西吃了,经常揣着两个馒头就不见了踪影,没过多久又回来了,喝了点茶水又不见了。
慕云期让白敛留意一下她的行踪,白敛跟了几次,但都被百里芜发现了。
下毒之事还未查清楚,百里芜这边又神神秘秘的,慕云期觉得自己很是心累。
这一天晚上,百里芜又发现李嬷嬷偷偷进寿康宫了。这次她有了经验,待李嬷嬷进了太后的寝室之后,她便偷偷溜了进去。
太后每次与李嬷嬷谈事情,都把宫女太监打发去外面守着,而太后和李嬷嬷已经去了密室,寝室里反倒没有人。
之前百里芜进过密室两次,她把密室上方的一块地方磨得薄了些,这样她在上面将耳朵贴在地上,便能隐约听见里面的说话声了。
“过几天哀家要去白云寺拜佛,皇帝一向孝顺,定然会陪哀家一起去。届时你安排好人,一定要将那丫头除掉……”这声音不疾不徐,少了平日的和蔼,多了几分冷厉,正是太后的声音。
“奴才明白。如今陛下将她看得周全,确实不好再出手,还是宫外解决的好。”这声音夹杂着几分怨气,是李嬷嬷的声音。
“这丫头一日不除,哀家心里就一日不得安宁。”太后忧心忡忡道,“她到底是云蒙谷出来的,哀家总觉得百里尧送这丫头过来,是存了别的心思。”
李嬷嬷安慰她:“奴才觉得娘娘不必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虽说陛下是百里菁的孩子,可当年娘娘您同她情同姐妹一般相处,旁人看了也说不出一点您的不好来。而且当初她离开皇宫也是自愿的,又不是您逼迫的,就算那百里尧想来算旧账,也算不到您的头上……”
“话虽这样说,可先皇临终前写信给百里尧,百里尧将那丫头塞到皇帝身边,为的不就是防着哀家、防着萧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