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瑜压根没想到这个异国质子竟然处心积虑地揭短,而且还是他祖上发迹的秘史。
虽则他祖上辅佐君主有功,不容辩驳,可近日若任凭公子小姜这么说下去,他的祖上岂不是朝秦暮楚,卖主求荣之辈!以后他在学子先生的面前,哪里还有脸面可言?
当下只气得面红耳赤,正待要大声辩驳。
那丁院助阵的窦思武却抢先敲起锣来,嗓门粗粗地高喊:“公子小姜,丁院之秀!辨得好!辨得妙!”
然后便是带着身后几个丁院子弟嗷嗷怪叫,犹如阵前叫阵一般。只把子瑜那尖利的辩驳声给淹没了。
子瑜气得不行,想要效仿公子小姜的举动往下扔甩东西。可以看带头起哄的是窦思武,便一缩脖子。
他这要是砸下去,那窦思武能将他堵死在书院里活活揍成肉泥!
公子小姜欣赏够了子瑜的窘迫,只眉眼飞扬,冲着台下一使眼色,那窦思武立刻得了将令一般,收起锣鼓,坐了下来。
这时子瑜才气哼哼道:“一派胡言,先祖乃是敬仰我大气祖皇甚久,一直潜伏贼营伺机效忠祖皇……”
没等他说完,姜秀润只一挥手,便命人抬来了陈年编简,这乃是帝王的起居注释,非一般人拿不到。
这姜秀润只随手掏出一卷,高声诵读先帝对身边人的训示。
其中一句,便是点评子瑜先祖的,说其人虽居功甚伟,却心思善变,不可立明正守信之位,驳回了让他出任刑部主司的谏言。
谁也没想到姜秀润竟然能拿出帝王起居注!
先帝爷都盖棺定论,说子瑜先祖心思善变,哪个还敢说他忠心不二,未曾背弃旧主?
一时间,众人望向子瑜的目光都略有异样。
那子瑜一个脸薄的少年郎,哪里受得了这个,竟然愤然起身,在丁院学子哄笑声里一路哭泣着下台而去。
姜秀润被浅儿搀扶着起身,只觉得神清气爽。
那被骗的金不要也罢!给脸儿薄的子瑜学兄将养身子吧。
经过这一次,子瑜学兄行走书院间,必定劳心费神,心力憔悴呢!
只是她这股子得意,还未及回味,便看见了立在长廊下,穿着黑狐大氅的殿下。
她的笑容一滞,立刻小步跑上去道:“这天寒风大,太子是立了有多久了?”
凤离梧军营的火气,此时不知为何,倒是消散干净了,只不急不缓道:“不太久,刚好看见你偷拿了府中幕僚为先祖著书之用而借来的起居注。”
这罪名可大了去了!
姜秀润赶紧道:“并非偷拿,而是特意在史官那报备记录后才拿的,书院的学子若经太子您的许可,便可借调无关机密的先帝圣言修写文章……”
凤离梧经她这么提醒,倒是隐约想起她前天的确是拿了什么借阅书籍的凭证要自己来签。
睚眦必报的狗东西,就是为了一口恶气竟然这般劳师动众!
第52章 第 52 章
心里这般想着, 可大约火气都在军营里顺着那顿鞭子抽干净了的缘故, 凤离梧觉得跟这样的女子, 生不起来气。
望着这满脸堆笑,小心奉承的,又跟方才在高台上眉眼飞扬高谈阔论的少年有些对不上。
凤离梧一时也不说话, 便这般看着姜秀润。
姜秀润也是有些心虚,没想到自己方才教训那子瑜的情形竟然被凤离梧看在眼中,也不自知殿下可否觉得自己心眼太小,不堪大用。
是以当凤离梧转身离开时,她亦步亦趋跟在了身后。
待回了太子府, 又殷勤地在书房伺候着。太子写字,她便在一旁磨墨服侍。
只是书房安静了好一会, 她磨墨时难免走神, 眼睛望向窗外,不会瞳光便凝结了……
凤离梧慢慢抬起头, 不动声色地往窗外望, 除了下午时斜射的慵懒阳光, 并无其他。
于是突然发声道:“君与秦诏私交很好吗?”
姜秀润其实是困了, 下午那场辩论实在是耗费心神。
人实在是不能惫懒懈怠的。
想前世里, 她正在浣衣局洗衣, 整日不得清闲。
可是今世到了洛安城, 没几天的功夫就入了太子府, 虽则号称是幕僚, 但凤离梧平日不甚用人, 她一早便养成了下午睡上一觉的习惯。
是以当初入书院时,每每下午自修时,她便上下眼皮打战,想要囫囵上一觉。幸而沐风先生不管自修时学子的日常,她带着浅儿躲在书院的小书房里,也能香甜地睡上一觉。
这毛病今日又犯了,到了点儿,整个人仿佛凝固了一般,虽是坐着,却困极了。
当太子突然发声,她虽睁眼,却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呆呆地回望凤离梧。
那迷离的眼神……真是说不出的逗人喜爱。
凤离梧没忍住,一伸手,将她拉扯入怀,脸儿慢慢凑近。
当凤离梧那张俊美的脸儿越挨越近时,姜秀润的困顿也彻底被吓醒了,只一伸手抵住了他的下巴,结巴道:“殿……殿下想要作甚?”
凤离梧不动声色道:“君还没有回孤的话呢?秦将军为何与你这般的要好?”
姜秀润一听太子提起秦诏,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她疑心今日太子见了秦诏,那厮又在太子的面前说了什么风言风语。
可若秦诏道出了实情,凤离梧方才在书院时怎么会那么平静?倒也不像是压抑着怒火刻意强装出来的啊!
于是便抢先辩解道:“在下哪里跟秦诏要好?烦也烦死他了,便是不见才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