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姜秀润领着小宝鲤入了大殿,这殿堂的气氛才为之一变。
许多臣子虽然先前听闻皇帝与这位女王有着私情,可是都是影影绰绰的传闻,并不当数。可是现如今再看这位波国小王子竟然跟大齐圣武帝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当真是不容错认,不禁一个个动容。
只是众人的心思各异,一时间甚至有人小声地议论起来。
曹姬与田姬那几位宫里权当摆设的嫔妃们倒是也出席了。
看着昔日独得太子恩宠的瑶姬,如今生得愈加娇艳的模样,只恨得牙根痒痒。听闻皇帝几乎是夜夜留宿女王行宫。原本是分洒六宫的雨露,独独给了她一个,可不是被滋润得光艳照人吗!
不过让人心内安慰的是,就算这女王再得宠,如今也不过是异姓的番邦之王,她生的孩儿再肖似皇上,也不过是野合子,入不得凤家的家谱!
尉太后看着昔日的瑶姬领着幼子款款向自己走来,不禁冷哼了一声。
看着那肖似凤离梧的小儿更是不甚顺眼。
不过小宝鲤可看不出高位之上各色人等的眼色,只奶声奶气地照着娘亲先前所教的,给大齐皇帝请礼说吉祥话。
虽然他不知道为何自己的爹爹,在大殿上不能叫爹爹,只能叫陛下,但是娘亲千叮咛万嘱咐的,他倒是一一记下了。
只是请完了礼后,便再也耐不住,咚咚咚地跑到了龙椅的旁边,伸着手要凤离梧抱。
看着儿子的小嫩脸,凤离梧也不管什么人前的君臣之礼,大手一捞,便将儿子抱着怀里,拿着龙案上的糕饼给他吃。
宝鲤嘴里塞了糕饼,又指着龙案上的烤肉,让爹爹给他切肉吃。
幸而大殿上鼓乐齐鸣,若不在近处,也听不到小奶娃喊出的那一声“爹爹”。
虽然有臣子看着那娃娃口型,看着是在唤爹爹,也只当假装没有看见。
可是尉太后却是不能忍的,开口冷冷地申斥道:“哪里来的野种,竟然在人前乱认亲!”
姜秀润坐在凤离梧之侧,正好对着尉太后,她的这番话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宝鲤坐在父王的怀里,自然也听到了尉太后之言。只是孩子尚小,并不知这“野种”二字是唤着自己,只是一边咬着爹爹口里的烤肉,一边好奇地看着这位婆婆。
凤离梧当然知道母亲话里的意思,登时面色暗沉。
他后悔了,不该听从外祖父的劝,将母亲放出来过年。他的这个母亲,当真是无药可救!
而尉太后说完了这大煞风景的话后,却不以为意,心里舒坦极了。
这人多的场合,她的儿子是要面子的,只能强忍着。至于那瑶姬,更是不能人前失态。
她就是要活活气死这对狗男女!
姜秀润这时却是笑着开口道:“太后此言差矣,要知所谓野种当是背人而生的孽子,譬如这婚内与他人野合的私孩子,一辈子都是背负骂名,不能在人前亮相……可我身为波国女王,后宫里的男妃总是要雨露均沾。我的孩儿,乃是波国王室的小王子,将来承袭的是波国的王位,他的母亲够尊贵就够了,父亲为谁,却是不重要的!离野种,还远着呢!”
她的话轻轻柔柔,不过眼前三两个人能听见,却是一下子揭了尉太后心内的伤疤,只气得她眉头倒立,差点冲过去,要一把掐死这牙尖嘴利的女人。
而凤离梧也被那一句“父亲是谁,原是不重要”给气得不轻。
这年,是没法过了!
第161章 第 161 章
蔚太后还要再说, 凤离梧便语气不悦道:“母后,若这般爱讲,不妨以后撂在佛堂里说。”
她知道这是儿子在警告自己,心里冷冷哼了一声。
别看儿子忤逆,不是个孝子,可她也不怕,只要有世家蔚家在, 他就不得不在人前摆出至孝的模样!
想到这, 她懒得跟那个跋扈的波国女王多言, 只趁着殿堂的鼓乐声方歇时,抬高声量道:“先皇过世,哀家悲痛难耐, 便在佛堂为先帝诵经祈福。可是皇帝登基以后, 后宫空虚,也没有个贴心的妃子照抚龙体,少不得我这做母亲的照顾。哀家近日身子好多了, 也想挨着皇帝近些,不如过了年, 便迁到鸾鸣宫去, 宫里的请安礼节便恢复了吧。”
其实她不说,凤离梧也有这个打算, 只是方才母后的语气如此刻薄, 倒是半点也无收敛的情状, 他反而迟疑了。
跟在太后身边的赵夫人, 偷偷捅了一下太后, 提醒她莫忘了先前叮嘱过的话,
如今的皇帝可不是当初的太子殿下了,这可是一言九鼎的皇帝。
少不得要收敛了蔚太后以前的锋芒,学会拿出母亲的怀柔。
凤离梧不是真正冷心肠的人,只要蔚太后拿出当母亲的样子,皇帝总归会感念的。
一个堂堂的太后,做派当大度些,何苦来如后宫争宠的妃嫔那般,总是言语刻薄,争些话头上的先机呢?
要知道,这次皇帝肯让太后出来见人,除了蔚家公爷代为说情外,太后听从了公爷的话,披散着头发,形容憔悴地在凤离梧面前哭诉对他的思念之情,才是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由此足可以看出凤离梧面对蔚太后时还是心软的。
蔚太后被捅了一下,倒是想起了先前女官的叮嘱,便是又红了眼圈,软声道:“再过些日子,便要开春,皇帝总爱那个时节闹肠胃,哀家一早便命人备下了药材,亲自晾晒,到时候给皇帝煎着你爱喝的桔梗药茶养胃。以前在冷宫里时,你就爱喝那药茶……
其实那会,不过是她自己肠胃也不好,便寻了方子煎煮药茶,剩下的给凤离梧喝了罢了。
可就算是这样,能让母亲挂念,喂给自己茶喝,那股子酸苦味儿也成了凤离梧儿时难得的温暖记忆。
现在太后红着眼圈哭,倒是跟在冷宫的凄楚一般。
大过年的,凤离梧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也不想让太后再在眼望过来的群臣面前哭诉,便开口道:“若是母后身子觉得康健了许多,便年后搬出佛堂去吧。”
就此才止住了蔚太后的哭势。
姜秀润在一旁听得真切,也没有做声。
她现在连凤家的儿媳妇都不算,只不过是番邦国君的身份,自然不能质疑凤家的家事。
只是……凤离梧曾说年后与她大婚的话,她一直没有应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