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春华介绍道:“这是四爷的拜把子兄弟刘成,今年才十四,但是医术了得,四爷曾送他去跟好几位名医学过医术。”
“伤口又裂开了。”刘成见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一下子就猜出来了,立刻让掌柜的把他翻过身来,找来剪刀就将他的衣服给剪掉了,露出后背。
萧瑾瑜见他后背缠着数道绷带,此刻早已渗出了嫣红的鲜血,以及他露在外面的肌肤上,也是密布着伤痕,长年累月早已成了暗褐色或者暗红色的疤痕,但是因为他的皮肤偏白,所以一道道都显得明显又狰狞。
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里忽然揪住了,像是被人用手狠狠地攥住了一般,极其不舒服。
“他这是上次在燕北受的伤吗?”她往前走了两步,低声问道。
刘成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点头:“那次情况凶险,本来他受再重的伤都有过,他命硬。可是上回的刺客暗器里有毒,逼了好几次毒,每次用刀子刮毒血的时候,我都替他疼。回京后伤还没养好,上头又有任务派下来,这几日终于给了放了假在府里休养,我一时没看住,他又跑出来了。幸好我知晓郡主到了,估计是等不及想跟您见面,所以也就过来,没想到这伤口又崩开了。”
刘成边说边叹了口气,将染上血的纱布剪断,将纱布扯开的时候,伤口又开始出血了。
萧瑾瑜的鼻子很灵敏,此刻她只觉得整间屋子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再配合眼前男人那遍布着伤口的后背,她只觉得头皮发麻,心里那股不舒服感也更加明显了几分。
“他这么多伤,究竟怎么弄的?”她的声音有些闷。
“完成上面交代的事情,以及跟其他人的争斗,比如上次的追杀,都是不要命拼来的。”
刘成回答的有些笼统,但是萧瑾瑜也能猜出来。
齐衡能成为皇上身边最大的红人,可不是靠嘴皮子耍来的,而是用命去挣来的,她也听笑容说过,只不过听说是一回事儿,真正看到他背后的伤口,又是另一回事儿。
“方才我爹踹了他一脚,下次我会跟我爹说,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她沉默了片刻才道。
其实还有她的过肩摔,萧瑾瑜当时看见他的一瞬间,只顾着生气了,完全没想到他的旧伤还没好,所以顺手就给他来了个自己的绝活。
这过肩摔还是后背着地,想来当时他摔懵了的状态,估计伤口已经开始裂开了。
但是她不敢当着刘成的面儿说,这可是拜把子兄弟,以后逢年过节还要串门呢,这万一初次留下的印象就不好,不利于日后相处。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卖了她爹,反正萧荣也不会介意,毕竟她是他的宝贝女儿。
“有劳郡主费心了。等到他伤好了,动手还是可以的,下手重一点都没关系,毕竟他的坏主意多,肯定是得罪了王爷。只不过他受伤的时候,还是能对他好一点。兄长他不惜命,郡主以后与他成亲了,还是多劝劝他能惜命。”
刘成将他的伤口重新包扎好,冲她恭敬地行了一礼,像是把他交给自己一样,让萧瑾瑜也不由站起身来,严肃地回了一礼。
之后房间里的人都走了,只留了萧瑾瑜坐在床边陪着他。
周围极其安静,竟让她生出几分紧张的气息,她缩了缩手指,忍不住盯着他看。
男人安静地躺在床上,这么认真的细瞧,才发现他似乎清减了不少,应该是伤没好利索就开始出去跑,结果伤口反复崩开,造成了大损伤。
她嘴巴一撅,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道:“你怎么回事儿,在王府里,我好容易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不过一段时间没见,你就瘦成这样了。我可是要嫌弃的,太瘦的男人一般都是豆芽菜,而且骨头都膈人疼。”
这么戳了之后,似乎觉得手感很不错,萧瑾瑜一时之间还有些上瘾,伸手将他的脸戳出一个个小坑,最后还上了两只手想捏出各种形状来。
“真丑!”她扯着他的唇瓣往前,男人整张漂亮的脸蛋,都被弄得狰狞异常,像是个小怪物一样。
“这么丑才是我印象中的齐家四郎啊,恢复了就完全不像。你是不是戴了□□?”她边说边凑近到他侧脸看,伸出手指细细地描摹着他脸部轮廓,一般□□得凑得很近才能发现接缝处。
她正找的认真,忽然感觉后脑勺被人往斜上方按了一下,紧接着她的唇瓣就碰到一片柔软,她立刻瞪大眼睛,就发现男人离她很近很近,视线都出现重影了。
两人紧紧相贴,连鼻尖都靠在一起,彼此呼吸纠缠。
他的嘴唇轻轻地摩挲着,在萧瑾瑜要推开他之前,伸出舌尖从她的唇缝里伸了进去,勾了一下她的上唇,便放开了她。
萧瑾瑜先是深吸了一口气,安抚了一下自己狂跳的心脏,紧接着伸手就去掐他。
“你骗我还敢亲我!我打不死你!”
就在她抬手真要用力抽他的时候,齐衡立刻举手发怂,急声道:“我身上有伤,肯定要裂开了。”
萧瑾瑜听他这么一说,又立刻缩回来了,她之前亲眼所见那伤口,那是真的下不了手。
“那也不准亲我,我都还没跟你算账呢。”她掏出锦帕擦了擦嘴巴,似乎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齐衡挑了挑眉头,重新躺好,低声道:“瑾瑜之前还在王爷王妃面前说要好好玩儿我,怎么一转眼就连亲一下都不许。这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嘛。”
“呵,那是因为你对不起我。我们在桃树下重逢见面的时候,你身上用的是什么香?”萧瑾瑜最先问这个重要的问题。
“什么香?”
“别给我装蒜,我既然问你了,那就是都弄清楚了。你那日身上散发着一股异香,让我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对你几乎是有求必应。那香是不是――“她有些羞于启齿,但是对上齐衡戏谑的眼神,还是一咬牙道:“房-事催-情用的?
反正用香的人都没觉得丢脸,她害什么臊。
齐衡一直盯着她看,如今见她终于把话给说出来了,先是错愕然后又朗声大笑。
“这是谁告诉你的?香料有无数种用法,让人心跳加速,身体发热,可不只有情-事上才可以用的。还可以被调成各种各样的,比如锦衣卫逼问囚犯时,就会用一种香,也是这种反应,只不过要扩大数倍,呼吸困难,缺水口渴,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
萧瑾瑜脸色微微窘迫,不过她也不是那么好哄得,冷笑一声:“少给我扯别的,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好骗的萧瑾瑜了。你用的那种香又不是逼问犯人的,我症状轻微,你只告诉我是不是催-情的,所以我才会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对你有求必应?”
齐衡眨了眨眼,听到她说的这最后一句话,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儿一般,嘴角一勾就露出愉悦的笑容。
“不是,要真是催-情的香,你就不会只那么点反应,而是想要我更多了。我也是以防万一,毕竟我们天生气场不和,我不知道会不会像小时候一样,还没有说过话,就已经惹得你不快了。只用了那么一次,对你的影响也不大,只是让你注意我,至于你后来看上我了,纯粹是你喜欢我这个人了,而不是香料的――”
他这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轻响,他的胸口已经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呸,你给我等着,我们还没完!你现在半死不活的,我不跟我伤者一般见识。齐衡,你骗我这么久,不是我一个过肩摔,我爹一脚就翻过去的。”她气呼呼地道,起身就要往外走。
“卿卿。”他忽然喊了她的小名。
萧瑾瑜下意识地回头,就见他笑得异常灿烂,眉眼里都藏着浓浓的笑意,异常好看。
“那次虽然没能用催-情香,不过我们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可以试试看。还可以翻来覆去、上天入地的试。”他这纯粹是嘴贱。
萧瑾瑜快把牙咬碎了,三两步冲过去,作势就要打他。
“伤,我有重伤!”他有免死金牌,完全不在怕的。
她无奈地缩回手,看了一眼四周,一把扯开旁边的锦被,狠狠地冲着他扔过去,将他的脸都蒙起来了,似乎想闷死他。
齐衡立刻把锦被扯了下来,再次笑出了声,还冲她道谢:“卿卿对我可真好,怕我着凉还给我盖被子,以后必定是贤妻,是我有福了。”
萧瑾瑜气势汹汹地冲了出去,她怕自己晚一步,就要忍不住动手把他给掐死了。
这厮仗着受伤了,她不会动他,变本加厉的作死,完全是挑衅她。
她离开后没多久,刘成就推门进来了,看着他满脸得意的表情,不由得挑了挑眉头:“哥,你还是消停点吧,姑娘家要好好哄得。”
“我心里有数。对了,这天寒地冻的,让人给那徐姑娘多送几碗热茶水,免得冻死了,国公府不放过我。”他心情还算不错,似乎想起什么,眼珠子一转,心里又开始冒坏水了。
第029章 进京拜见
徐芷可怜巴巴的所在马车里,春华按照吩咐给她送来热茶、糕点,还有两床锦被让她御寒。
不过好在现在这个气候并不是很冷,哪怕大晚上也不会冻着,只是徐芷看着外面围了一圈锦衣卫,身边除了一个靠不住的丫鬟之外,其余的人要么晕了,要么被捆住了,她连一声喊叫都不曾。
喝了热茶,又用糕点填饱了肚子,她又重燃起希望,让春华帮她说说情,她已然知道错了。
可是她这话就算传到了齐衡的耳中,也只是惹来一声轻哼,之前她气势汹汹瞧不起人的时候,可不是这般好说话的,反而还让两个丫头出来,一个□□脸,一个唱白脸,好赖话都让她说了,现在知道怂了,晚了。
直到第二日一早,燕北王府众人坐在餐桌前准备用早膳了,齐衡才让他们放人。
只不过徐芷已经哭得眼睛都肿了,只不过一个晚上的担惊受怕,就让她像是瞬间憔悴了许多。
昨晚上还是娇艳欲滴的花骨朵,今儿早上就已经开败了一般。
她听见客栈里面传来说话声的时候,整个人都受惊似的缩在马车里,既羞又感到无比的耻辱。
“徐姑娘,您可以走了。对了,这是您想要的菜,掌柜的特地大清早让厨子给您做的,您若是觉得好可以再来,只不过我们四爷说了,我们家的厨子不外调,不能帮您承办宴席了,真是对不住啊。”
春华和秋实姐妹俩提着两个大食盒过来,恭恭敬敬地递上了马车,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容,就好像昨晚的龃龉不存在一般。
徐芷却是缩了缩身体,她现在瞧见齐衡身边的人就害怕,总觉得这些都是魔鬼。
“姑娘,您没事儿吧?哎哟,这真是要了命了,齐家四爷这是要做什么,如此磋磨我们姑娘,等老奴回去,一定要跟国公爷好好哭诉,可怜我们姑娘……”
徐芷身边的奶嬷嬷总算是被弄醒了,一窜到徐芷身边,就开始哭。
她昨日也是跟着过来的,只是还不曾发挥任何作用,就被弄晕了,如今瞧着自家小姐,从水灵灵的小白菜,变成了老菜帮子,那心里是又惊又怒,立刻就嚎开了。
“奶娘,奶娘,我不活了!我们快回去告诉爹!”
徐芷见身边伺候的人都陆陆续续醒了,连侍卫也上了马。
虽然一个个都萎靡不振,甚至还有几个因为被捆着昏睡了一夜,血液不通,走路都一瘸一拐了,但好歹不再是她一个人了,顿时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又开始抱怨自己的委屈了。
主仆俩抱头痛哭,并且还夹杂着奶嬷嬷的痛骂声。
“你们这些挨千刀的,竟然这么对我们姑娘……”
“这位嬷嬷是不想走,还想住一夜呢?那成啊,继续留着呗。”春华笑眯眯地说了一句。
顿时马车内的痛骂声就消停了,看守的人让开了路,徐家的马车立刻掉个头,逃难似的跑了。
徐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等远离了客栈,才道:“奶娘,快停车,我要小解。”
奶嬷嬷微微一愣,瞧见她脸煞白,想来是憋的,齐家那俩丫鬟看着就是个周全的人,结果连夜壶也不给一个,分明就是故意的。
实际上他们这些人也一夜没解手,只不过他们可没像徐芷一样,半夜又是有糕点,还有热茶喝着。
她一连灌了好几杯,早就想解手了,却不好意思张口。
“这附近穷乡僻壤的,连住的地方都是黄泥盖的房子,那茅厕更不成样子了。姑娘,您真的要去,能不能憋憋?”
徐芷已经冒出了几分哭腔:“我,我憋不住。”
奶娘立刻让一个相对聪明的丫鬟,先去借人家茅厕一用,然后扶着徐芷下马车。
结果她还真没见过这么脏乱差的茅厕,被里面的蛆虫吓得解不出来,又憋了回去,可算是受了好一番折磨。
可惜她终究是没憋到家,等回府的时候,她是裹着那两床锦被下马车的。
徐国公夫人见到她的时候,小姑娘只觉得奇耻大辱,她都十五岁了,还尿了裤子,一时之间就要投河自尽,当然是被劝住了。
徐国公夫人为了女儿的脸面,自然是瞒住了尿裤子这事儿,但是哭着到徐国公面前告状,这齐家四郎未免也欺人太甚了。
*
萧家人围在一起用早膳,齐衡并没有下来,依然是躺在床上休养。
春华和秋实二人,依然站在萧瑾瑜面前替她布菜,这一早上不宜大荤,但是各色的小菜依然让人食指大动,外加白粥煮的很糯又容易入口,喝下去一碗,只觉得通体舒坦。
“我爹让我来问你,你那么折腾徐家那姑娘没事儿吗?徐国公最要面子,肯定要去圣上面前告状的。”
萧瑾瑜跟着春华她们一起进了齐衡的屋子,男人已经洗漱好了,正坐在小书桌前,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在看。
“没事儿,我既然敢做,就确保万无一失。再说昨晚我才保证过,这世上谁都不能欺负你。她对你出言不逊,不过一个小姑娘,我都要畏首畏尾,那日后若是有世家贵胄欺负你,还怎么指望我实现自己的诺言?”
他放下书,冲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