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公馆住过几天,好奇心让她参观过喻文卿和姚婧的房间。过道左边尽头的大衣帽间是姚婧专属的, 旁边是她的卧房。喻文卿的衣物一直放在他卧室自带的小衣帽室里。
两房间附带的洗手间和浴室里,都没有一样属于对方的东西。
春节周玉霞在公馆带过几天喻青琰, 回去也说了, 喻文卿和姚婧是分房睡的。私底下问黄惠南才知道不是关系差了分房睡,是一直就分房睡。
也不是说没有夫妻生活,不然喻青琰怎么来的。
而是,喻文卿已经是个动不动就熬夜到两三点的家伙,姚婧更过分,天天都是凌晨四五点才睡,到第二天下午一两点才起床。在一个房间里, 睡和醒永远都不同步, 也是很烦人的。
按理说姚婧应该要调整她生物钟, 毕竟第二天喻文卿要上班, 她不用。但是姚婧不肯, 她的灵感永远都是晚上来的。
矛盾不可调和,等搬进公馆, 两人爽快地分房了。
姚婧都不能过去的地方,周文菲也不敢这样轻易就去。喻文卿看着她,她再补充一句:“我睡觉小动作很多的,我怕吵到你休息。”
原来你知道自己小动作多,喻文卿心道,那就更不能让你走。已经好几次了,无光的夜晚他搂着她睡,能感觉到她突然地抽搐。他以为她做噩梦了,轻轻地叫唤一声“妙妙”,没有应答。
他无法判断那是生理上的自然反应,还是精神上的某种映射。
他把房卡和钥匙都交到她手上:“你是我女朋友,又不是客人,住什么客房?”他拉着她走在过道上,“去看看。”
周文菲去到卧房看,那套她记忆犹深的黛蓝色贡缎被面已经换成米白色的桑蚕丝,摸上去冰凉柔滑。窗帘也换了,很别出心裁的那种复古罗马帘,淡金色的底,浅紫色的花纹,拉上去,在窗户上空形成两把扇子。
耀眼的光,照亮了整间卧室。
好漂亮。她对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没什么抵抗力。知道喻文卿是特意为她换的,因为这种浅色窗帘没那么挡光,于是回头冲着他笑。
她还看到了窗台下桌面的那只白瓷做的凯蒂猫,看到了贵妃椅上水墨色提花的羊毛毯,跪坐在地板上蹭了蹭那张雪白的长毛绒地毯,发出心满意足的一声“嗯”。
这个房间里,所有他为她做的改变,她都能轻易地看见。喻文卿心中漾起许久都未有过的暖意。
他过去从背后圈住周文菲:“你喜欢什么,我们都去买回来,好不好?”
周文菲仰起脸看他,他亲吻她的鼻尖:“这是你的家,以后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
“好啊。”只要是喻文卿喜欢的、坚持的事情,周文菲都愿意照做。
喻文卿给的钥匙有好多把,他离家后,周文菲一一对应着去开门查看。
喻青琰的婴儿房和玩具房都原样留下来了。
姚婧的画室被改成小书房,书架稀稀疏疏的尚未摆满,窗前一张原木色的书桌,桌角一盆盛开的栀子花。
而那间二十多平的衣帽间里,只剩空荡荡的柜子和架子。
姚婧卧房房门紧闭,周文菲去拉门把手,锁住了。手掌心一个个钥匙拨过去,没有这一间的钥匙。
喻文卿把它拿走了。
这个家里始终有属于姚婧的一间房,就像他的心里,始终有姚婧的位置。周文菲的手触碰这木门上的雕花,轻轻地,就像触碰喻文卿的心房。
她想,他的决绝也许更多的是愧疚,是弥补她因为身份受到的伤害。但他……
周文菲低笑一声,摇摇头,喻文卿是个磊落的人,不管好坏,他的选择就是他的心意。她说过要全心全意相信他的,且他为她做的,已经超过她想要的――很多倍。所以,以后真的不要再提姚婧,他已经锁住了。
她也应该学着轻松一点地陪着他。他没那么好过。
第二天早上两人坐在餐厅吃早餐。青姐问喻文卿:“这个月起公馆日常花销的清单,要不要拿去海园对个账。太太走了,黄老师肯定不接这个事了。”
喻文卿斜眼看她,周文菲就坐在他身边,青姐压根不提。
哼,我眼皮底下都这样,就不要想单独面对的样子了。个个都想欺负她,个个都以为有资格来欺负她?找死是吧,他冷笑一声:“给妙妙对。”
周文菲抬起头来:“算了。”青姐也笑:“周小姐是个学生,要花时间念书,还是不用麻烦……”
“把日常开销的银行卡流水打出来,”喻文卿一看时间不早了,起身拿起餐椅上的外套,“把这个家里的各项费用和妙妙说清楚,以后都和她对。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青姐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周文菲站起来:“我怕对不清楚。”
喻文卿穿好西服,过来往她额头上印上一记亲吻:“你不是会计系的学生吗?一个家的账都管不清楚,以后还要管一个企业的?”
不是他有多呵护,周文菲就能重塑自信。她得学会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重建自己的防御体系,还要学会反击,让人不能小瞧她。
青姐是起步阶段最适合下手的对象。
银行卡还是姚婧的。有卡有密码,不用去银行打流水,登陆网上银行查询交易记录即可。青姐拿过来一个记账本,和一个文件夹,里面装满了各种小票。
周文菲全倒出来,问道:“你不分类的吗?”
青姐笑笑:“我可不是大学生。”
“那以前怎么对的?”
青姐努努嘴:“就看记账本啊,花了多少钱,我都写了。总数对上,不就行了。”
周文菲心道,当然不行。她坐在桌边:“好吧,我自己慢慢看,你先去忙吧。”
花了一上午把票据整理好,核对后再统计,发现不算物管水电,一个月在青姐这里的花销就是两万起步。姚婧带着喻青琰回来住的两个月,再多一万五。
一个保姆,只需买菜做饭搞卫生,每个月手上经手这么多钱?
从中挑选费用比较多的一天仔细看,一看就觉得太浪费。比如说3月10日那天,买了帝王蟹、野生鲭鱼、乌鱼子、东海大黄鱼、牛排礼盒等肉类,花费三千多元。
周文菲心想,连我都知道海鲜要当天吃掉,她一下买那么多,剩下的怎么处理?牛排为什么要买礼盒,够几个人吃?当天是否有来客人?
这些在记账本里,一点都没交代。她便让青姐过来和她说。
她和姚婧毕竟不同。姚婧到三十岁没逛过一天超市的生鲜区,她从小就爱跟着爸妈逛菜市场。两三个人的家庭,一天到底需要多少食材的量,心里是有底的。
也不是把自己当成了女主人,而是当成一个任务来做,心里还想着,对得怎样,晚上要和喻文卿说呢。
但在青姐的眼里,她是刚上任就耍威风。世上怎么有这种狐狸精,没攀上喻文卿之前,也不一副穷酸酸等着别人施舍个包的模样?
以前她还不觉得姚婧做个女主人有多称职,这一比较,觉得原来的好到天上去了,于是歪歪扭扭地站在那里解释:“鲭鱼给琰儿做辅食了。帝王蟹晚上煮着吃了,牛排也吃了。”
“牛排礼盒是几人份的?”周文菲想了解一下食材的大概价位,以后再问好心中有数。
“我哪还记得?”
“大黄鱼和乌鱼子呢?”
“后来吃的。放冰箱冻起来了。”
“为什么买这么多?”
“那天超市搞海鲜节。”
“好吧。我知道了。”
从青姐那里问不出什么,周文菲便将半年内的大额消费记录都拿出来对。越抠问题越多。
如果说春节后姚婧和喻青琰回来,增加了花费,还说得过去。可为什么姚婧出国后的三个月公馆只住着喻文卿,花销比之前还多?喻文卿这么忙,早晚餐经常赶不上,也没什么朋友要来家里做客,也没有长期在国外住的经历,对西餐的需求没姚婧高,花费理应更少才对。
青姐是当雇主家的钱不是钱,随便花掉都没关系?
可是,喻文卿再有钱,那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啊。
这件事情如果只是做成这样,他肯定不满意。
周文菲想了想,在微信里问阳少君。
阳少君问:“文卿现在就让你管家了?”
“只是对一下账。”
“吃不完还总是买很多?那就是把它卖给回收商了。”
“还有这种?”
“越是高档名贵的东西,越有人收。”阳少君什么世面没见过,“去你们那栋楼的业主群里发个信息,说家里有松茸海参鲍鱼吃不完,应该有人会联系你。联系你后,你就说是青姐女儿,以后这边的货都由你来出。只要那人认了这件事,青姐也没什么好开脱的。不然好好做人家保姆,干嘛要认识这样的人?”
周文菲照着去做,果然下午就有人要加她微信。不用见面聊,胆子稍微大点,问几句话,就把这两三年他们一直在做的交易给问出来。
等到晚上喻文卿回来,将她闷在被子里,小猫一样摁着把事做完,靠在床头点着烟时,她倒在人怀里,把这件事一五一十说了。当然她没有说是阳少君的主意。得来一点成就不容易,她不想让人分了她的光彩。
喻文卿眉目舒展,亲昵地吻她脸颊:“你做得很好。”
“我以前还担心自己根本算不来账呢。”周文菲心里松气不少,只要能下定决心去做,就已经把最难的那一步走了。就像她和喻文卿在一起。
喻文卿把烟放在一边:“有我在,你做什么都没问题。”
“真的吗?”周文菲偏偏头,指着那根烟,“那我能抽烟吗?”
喻文卿看着她,她顽皮地咬了咬嘴唇,那意思是你话说大了吧。
行,今天你厉害,喻文卿愉快地把烟递过去:“都说了没问题。”他侧躺,左手撑着脑袋,笑盈盈等着看她被烟呛到的样子。
周文菲躺在他身侧,学着他的样子把烟夹在手指间,递到嘴里,深吸一口,烟雾含在嘴里,转过脸,轻轻地全吐在喻文卿脸上:“谁叫你一天到晚给我吸二手烟。”
没想她给自己来这么一下,喻文卿失声笑了,看着眼前半裸的女孩,肌肤雪白,黑发散乱,脸上是洋洋得意的神色,还有那本来就有的天真,和凭空多出来的三分风情。
很快他脸上的笑就隐去。她一点没呛到,那就意味着一点烟都没吸入肺里,第一次抽烟就这么在行?看她再把烟递到嘴边,抢过去:“没有下次。”
周文菲嘟了嘴,他压过去:“你以前抽过烟?是谁教你的?”
他尽量让语气放得平稳,还是被人听出其中的压迫。周文菲敛笑:“我爸啊。”
喻文卿这才松口气。没错,许开泰是个老烟枪,小的时候就爱在他面前表演一个烟圈如何套入上一个烟圈的把戏,可一个父亲为什么要教那么小的女儿抽烟,完全不合常理:“那你之前没抽过?”
周文菲摇头,她以为他不喜欢自己刚才那样,讷讷说道:“以后我不抽了。”
喻文卿把她压得更紧,紧到周文菲觉得胸腔在被巨石碾压。“文卿,放开我。”她用手去推,双手被人箍在头顶。
下巴被捏住,喻文卿狠狠吻她:“以后不许骗我。”
“我没有骗你。”周文菲眼眶红了,喻文卿才从她身上翻下来,一言不发地搂着她。
占有欲这件事,真是永无止尽。他占有了周文菲的现在,也想霸占她的未来,连她过去那些他未曾经历过的事,他都想霸占。
第51章
过两天上完课, 周文菲去银行以她的名义办了一张新卡。她打算把这拿给青姐做以后的家用卡。至于原来那张家用卡, 就寄回畅园去吧。
回家后看到青姐哭哭泣泣地收拾行李, 说是喻总多给了她一个月的工资,让她走人。
周文菲愣在过道上。那晚她告诉喻文卿之后并没有说要青姐走, 只是说以后记账的时候要求得严格点。怎么说, 青姐在他家工作好几年了。
当时喻文卿衔着烟笑,说:“家事琐碎, 这都要防着人, 何苦呢?”
她还以为是喻文卿不在意每个月被青姐多挣个两三千元。
青姐要走了,不在意把难听话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