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情之请吧。”喻文卿把键盘下的照片拿出来给她看,“是个十八岁的女孩,也在s大念书。正好放假了,想要她出去玩一趟,找不到陪的人。太小了,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参加旅行团,行程都要按他们安排的走,怕玩得不开心。所以最好是有个差不多的女伴,走到哪玩到哪。那边的地陪我已经找好了,下飞机就有车子来接你们,酒店交通餐饮这些,都不用你费心,提前告诉地陪,他会安排。”
他一口气把所有对方可能会问的都说出来。
“就是纯陪玩?”汪明怡问道。
“算是吧。可能你要和她沟通一下,做个线路出来。”
既然是完全和工作无关的事情,汪明怡轻松多了,再问一句:“回来后工作不受影响?”
“不受影响。”
“那行啊,我就当是带薪免费旅游。”汪明怡个性爽朗率真,决定做得很快。
“也不完全是带薪免费旅游,她……”喻文卿想想,还是多交代两句,“情绪很容易受外界影响,你得迁就她。”
“没问题,我哄人、照顾人是最在行的。”
这女孩还真是好沟通。喻文卿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具体的事情你找思宇了解。”
“那没事我先走了。”汪明怡转身抬步子,喻文卿叫住她,勾勾手:“照片还给我。”
汪明怡吐吐舌头,双手捧上奉还。她知道照片里的女孩是谁。
喻文卿拿过照片再看一眼,方才放到键盘下面。
那是带周文菲去吃海鲜自助餐时拍下来的。她说上完课后赶着去兰蒂斯,没有吃中午饭,忙一下午连面包都没吃,放在书包里压扁了,快下班还出外勤跑去玮雅,太累了,所以要多吃点。
那时还没有后来周玉霞打她的事,所以她也有唠唠叨叨说话的时候。
那时,陈思宇正在微信里和他说第二天早上的临时安排,他便拍了张照片过去。陈思宇发来几个问号。他回复:“去洗出来。”
后来陈思宇把打印好的照片给他,但没有替他留存女友照片的觉悟。
喻文卿手机也换了新的,旧手机上的文件做了彻底删除。他懒得为了一张照片再去恢复数据。所以这唯一的胶纸照片也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有它在,喻文卿永远记得,那个坐他对面说着话,马尾在一侧甩来甩去,眼里漾着灯光,闪闪的,透着顽皮劲的女孩。
到出发当天,胡伟先去接汪明怡,载着她和行李一起去到瑞景公馆。周文菲来开的门。
“菲菲,”汪明怡很大方地伸手:“聊那么久了,今天第一次见面,我是明怡。”
“你好,明怡。”周文菲以前习惯在名字后面加个“姐”,自那天的宴会后,她连袁心悦都不叫姐了。
两个女孩对视。汪明怡摸了摸自己鼻子,吐吐舌头:“我们这里是不是有点像?照片里我还没看出来。”
她看上去很开心,周文菲却不怎么开心,不知道喻文卿为什么要找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来陪她。因为长得像吗?也不是很像,汪明怡一看就是开朗热情的女孩子。那就是说,不是随便找的,喻文卿留意很久了。
“我行李都收拾好了,现在下去吗?”
汪明怡这才想起办正事:“机票都在我这儿,你的护照也给我保管。”
十四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到米兰国际机场,站在这一生第一块站着的国外土地上,周文菲依然没什么兴趣。
米兰的地陪是个来意大利快十年的上海人,他把两个女孩从机场接到酒店,安顿好是下午五点,就不做安排了。第二天才带着她们去城区参观,米兰大教堂、艾曼纽二世回廊、圣安布罗斯教堂,一个个热门景点都在游览之列。
见周文菲对这些宗教历史、古典建筑不感兴趣,李导主动提议把第二日的行程换了:“去科莫小镇吧。”
第三天女孩轻装上阵,和李导坐火车去科莫,出火车站走两步便看见湖绿色丝绸一般的湖面,有褶皱的那种。湖的对岸是葱绿的树林,掩映着明艳色彩的矮房子,矮房子后面是阿尔卑斯山顶不化的积雪,积雪上方是淡雅纯净的蓝色天空。
汪明怡打开手机开始拍照:“好漂亮的地方。”
周文菲想起生日那晚的酒店,心情变好一点,问汪明怡:“你以前没来过?”
“我不知道有这个地方啊,那些旅游攻略上都没推荐过。”
李导说:“这地方,内地观光客来得比较少。美国人最喜欢。乔治克鲁尼,汤姆克鲁斯,比尔盖茨啊,都在科莫湖边买了别墅。”
他带着周文菲和汪明怡坐上渡轮,在科莫湖中缓缓游走,观看两岸景色,边看边解说:“司汤达在他的《帕尔玛的修道院》写过科莫湖,‘一切都是高尚的、温柔的,一切都在诉说着爱情,毫不令人想到文明的丑恶,’诗人雪莱、拜伦也都盛赞过这儿的美景,还有音乐家贝利尼、李斯特和威尔第……。”
周文菲在他的滔滔不绝中,遥望远方的雪山。
山是冷峻的,湖水也是,不用去触碰,她便知道它很冰。可是假如只有这雪山和湖水,美则美矣,却很单调,还要有人类寄托美好希望的房子和小径,葱翠旺盛的庄稼和果木。它们点缀着山水,让神圣威严的美景有了一点温度,有了柔和硬、冷与暖的对比,有了自然和人心的映照。
她想起了喻文卿,觉得他像雪山,太远太高,难以攀爬;像湖水,太冷太深,见不到底;但是也像那些鹅黄色矮墙、红色三角屋顶的民居,供风雪中走累的旅人歇息。
她也拍了好几张照片,发给喻文卿:“今天我们到了lago como,这个湖是阿尔卑斯山的积雪融化而成的冰川湖。好漂亮。”
明白喻文卿正忙得焦头烂额,她也不指望人回她信息。她只是看见汪明怡靠在甲板栏杆上和李导聊第一次出国那些糗事,聊得兴起就哈哈大笑。
她也想和他分享。
喻文卿回复她了,一个总是想着不要麻烦他的女友主动发来的信息,怎么能不回。“玩得开心,下次我陪你去。”
放下手机又拿起来再发一条:“多拍些照片发给我,不要全是风景的。”
傍晚回去米兰,精力充沛的汪明怡要去逛蒙特拿破仑大街。这条街的两侧虽然都是古老的欧式建筑,但和拿破仑没什么关系,是奢侈品比较集中的一个区域。
周文菲看时间还早,跟着去了。与汪明怡恨不得抬腿就把所有店都逛完的气势相比,她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属于陪逛,随便看看的那类人。
主要是太贵,不想买。
汪明怡是都想买,就是没那么多钱。
要离开时周文菲才想起,可以给喻文卿买东西。等到她旅行回去,云声已经上市,正好送给他做贺礼。
正好她在飞机杂志上看到某个瑞士钟表的腕表广告,蓝宝石水晶玻璃材质佩皮带的圆盘表,表面三时区,没有多余装饰,很适合喻文卿戴着出国公干。
李导对这里的奢侈品店如数家珍,立马就带她们去了米兰黄金购物四角区的另一条“时间之路”。一刷四万多欧元,当然还能退税。周文菲把退税表格都交给李导。这一路由他全程导游,最后送上飞机才算工作圆满完成。
已朝夕相处两天,女孩们的感情有所加深。回去酒店的路上,汪明怡拉着周文菲:“你什么都没给自己买,就给喻总买了?”
周文菲心中坦然:“我没什么要买的啊。”
“难怪喻总那么喜欢你,看到漂亮的衣服和包包,有卡又不动心的女人,真没几个了。”汪明怡笑道,摇摇她的手臂,“菲菲,对自己好点。”
她是基层员工,不知道总裁和妻子已签了分居协议,只道周文菲是个寻常的第三者,把男人给的钱又花回到男人身上去,太不划算。
周文菲冲她笑笑:“谢谢你。”
游完米兰,去威尼斯呆了两天,他们再去罗马。这日,包来的商务车开到特莱维喷泉附近,游客非常的多。汪明怡以为周文菲不喜欢太吵闹的地方,想和司机说直接走吧。
周文菲非要下车,因为刚才李导介绍说这是个许愿池。不知他从哪听来的段子,投一枚硬币到池中许愿,可以再次回到罗马;投两枚许愿,将有艳遇;投三枚许愿,则爱情梦想成真。
她非要挤过去投一次,旁边有中国同胞说金色的硬币更灵验哦,又手忙脚乱拿钱包出来,把铜色的2分、5分硬币换成20分和50分的硬币。抛之前,问李导:“是投一枚许个愿望,连许三次,还是三枚全投进去再许愿。”
李导推推眼镜:“差不多吧。”
周文菲觉得许愿次数多一点更虔诚一些,所以每投一枚硬币下去就在心里默念“祝云声上市成功,股价高开高走,节节攀升。”
默念到第三遍,想起周玉霞说过的,菩萨都是灵验的,但是这种灵验不是求来的,你要舍得拿东西去和他换,所以以前的人拜菩萨才会说什么“折寿十年”。她有点疑惑,不知她的寿命或是时间在菩萨那里值不值钱,因为她自己认为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只好想,你想在我这儿换什么都可以。
西方的少女灵验得很。等她许完愿,钱包就被偷走了。罗马的小偷名不虚传。里面有一千多的欧元,有银行卡和身份证。幸好护照在汪明怡那儿,回程机票在李导那儿。
李导处理这类事情经验很丰富,第一问有没有信用卡,有,赶紧挂失。然后呢,去警局报警,然而没什么用。他说沿着这两边的街道找找吧,钱是拿不回来的,但银行卡和身份证对他们是没用的东西,也许随手就扔垃圾桶了。
找了一个小时,什么也没找到。周文菲的眼睛一直盯着地面、角落,垃圾桶,等到李导说估计是没希望了,抬起来,没意识到自己已站到台阶边缘,突然就头昏目眩,从台阶上滚下去。
此刻喻文卿正在飞往纽约的班机上,三个月内他飞了纽约三次,这次是公事。他们要在十天内赶赴纽约、旧金山、新加坡、上海、香港五个城市,展开针对机构投资者的推介活动。
俗称路演。
第58章
喻文卿接到汪明怡电话时, 是纽约的晚上八点, 他已经到长岛,和喻青琰吃了晚餐。
半个小时前,姚婧穿着深灰色的西装,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见到他也没收一下脸色, 把水墨兰的铂金包扔在沙发上,自个也了无生趣地半躺下去。
她已经去jc的市场部上班了。喻文卿都不用多看一眼,就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工作一点也不好玩。
喻青琰跑过去趴她身上,她亲了亲女儿:“妈妈现在只觉得你最可爱, 其他人都是混蛋。”
“工作不开心?”喻文卿问道。
“你说呢。”姚婧瞥他一眼, “我连邮件签名档都不会设置, 让一个实习生帮我弄一下, 还一脸很吃惊的表情。好奇怪吗?我发e-mail,从来都只有vanessa yao。”
她脸上的郁闷显而易见,这里没几个人认识她。
喻文卿摇摇头,二十来岁时姚婧从没想过要出去工作,三十岁衣食无忧了,非要去外面受别人气。“如果不开心, 就别去了。”
姚婧坐起来, 冷硬地拒绝:“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不管拉倒, 有你哭的时候。喻文卿把喻青琰抱去楼上, 父女俩在婴儿房里玩摆圈圈的游戏。过几分钟,姚婧站到门口, 抱胸靠在门框上:“和你商量个事。”
喻文卿转头看着她。
“你们的路演,能不能带上我?”
“你不去上班了?”
“谁不知道拍卖圈里,人脉比能力重要。”姚婧也进来盘腿坐在地板上,“现在喜欢买艺术品的客户,两个趋势,一呢是亚裔越来越多,二来金融圈的新富豪们越来越敢买,下手很快。他们对艺术品的鉴赏水平倒是很统一――就是得有名气。我得了解一点证券、对冲基金之类的东西,不然就算有圈子混,也不知道和客户聊什么。”
喻文卿看姚婧两眼。一个学艺术的,竟然想学金融了;一个对绩效考核曾嗤之以鼻的人,竟然也想着业绩了。
云声的全球路演,不仅能让她短时间内对ipo有基本的了解,更重要的是,她不需要想方设法去拓展华尔街的人脉,这就是一个和全球最专业最顶级的金融投资者碰面的大好机会。
看来她真的是想出去工作,做点成就出来,而不是打发时间,多交朋友。
“可以。就是这十来天每天都要飞去另一个城市,有点辛苦。”
招股说明书上云声的第一大股东是云瀚科技,由喻文卿和姚婧各持50%股权。云瀚科技不过一个用来控股的空壳,所以财经媒体播报都会直接了当地说,云声实控人是喻文卿姚婧夫妇。
他们并没有向外界宣告他们的分居状态。一来这是私事,二来,有一个从创业陪着路演的艺术家太太,比他单枪匹马上阵,更能赢得投资者的好感。
合作共赢。
“没关系。”姚婧起身,“我去收拾行李。”
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进来的。汪明怡直接了当地说:“喻总,菲菲受了点伤,脚踝骨折……。”
喻文卿吓得声音都变了:“怎么会骨折?”
已走到门口的姚婧停下步子。
汪明怡接着说:“她从半米高的台阶上摔下去,……”
“怎么会摔下去?有人推她了?”
“没有。昨天我们在许愿池许愿时,她的钱包被偷了,又是报警又是在路边来回地找,她可能累了,然后没留神就摔下去。我和李导把她送去医院了。不好意思,没有照顾好她……”
“昨天的事?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