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周文菲有点吃惊,前天她去过黄惠南家,听说他们在做婚姻咨询,还以为感情会好转,“她,她也许是去旅游,散散心,买东西去了。”
“看看你手上的文件。”
周文菲一瞧:“她要转让画廊?她不是说这……是她这些年的心血?”
“你瞧着她像是会在哪样事情上花心血的人?”喻文卿冷笑。他终于看到了周文菲右脚的大脚趾渗出了血,怔住:“刚才拉你时撞的?”
“不是,太黑了,我自己撞的。”
喻文卿走到过道另一端,敲清姐的房门,找她要家用医疗包。周文菲已走到鞋柜边穿鞋。鞋头窄而尖,她坐在地板上,想忍痛把脚挤进去。
“我看一下。”喻文卿拎着医用箱过来了。
周文菲不给看,拉着长裙盖住鞋面。喻文卿瞅她一眼,手指去撩裙子,她也不许他撩,双手抱着双膝,满脸都是戒备颜色。
看来是真被吓到了。
可话说回来,二十岁的姚婧也只敢在酒店房门外守着,等他出来。这小丫头竟然有胆子拍他床照,当他泥捏的么?
索性更粗鲁一点,让这记性长得再深刻一点。喻文卿捏着周文菲下巴,强迫她仰头看自己:“姚婧要你做什么,你就做吗?”
周文菲此刻的求生欲很强,赶紧摇头:“不是的。”
“那你为什么要来捉我的奸?”
“我没有,……”周文菲话没说完,便觉得下巴快被人捏碎了,“好痛。”
“知道痛?脑子拎不清?就凭你婧姐不靠谱的行事作风,一辈子也别想捉到我和少君的奸。”
周文菲只听到了后半句,脸色变得惨白:“你真跟阳少君……”
“我和哪个女人上床,关你屁事。有女孩子随随便便进男人房间的吗?”
那双点漆一样的眼眸即刻就盛满委屈:“知道了。”
喻文卿不忍心再训她,松开她下巴,转身回房间走,仍觉得这丫头傻乎乎帮姚婧的行径让人恼火,回头一脚踢出去。可周文菲已经起来了,怕这一脚落到人屁股上,只好硬生生收回来。
“脚趾受伤了,就别穿这种鞋,脱掉拎手上,我送你回学校。”
周文菲已不敢反驳他,乖乖蹲下脱鞋。
喻文卿再说:“下回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和姚婧通风报信、偷拍照片,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天傍晚,姚婧给周文菲打电话解释:“早上你去我家那会,正是纽约的晚上,这边的朋友给我办了场接风宴。我喝了酒,所以没想清楚就让你贸然进卧房。很抱歉,希望你不要在意。喻文卿只是对这场闹剧,对我感到生气,并不是真的想轻薄你。”
周文菲只能说:“没关系。”
姚婧为她的荒唐抱歉,周文菲也为自己的隐瞒感到抱歉。
她后来问过李晟和王丽娜,如果有姐姐把你牵扯进她和她老公之间的感情纠葛中,该怎么办?
两个人的回答都很干脆,不管多亲的姐妹,哪怕是父母,也管不了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
她们两人教了周文菲整整一个晚上:不恰当的要求要拒绝,不恰当的人要远离。
可她为什么还这么热衷?大多数时候,她都希望喻文卿和姚婧能和好如初。但偶尔也会有“还不如离婚”的想法。到了无人来偷窥心事的时候,会有更赤/裸的“恶意”:当然是离婚更好,因为哪怕和阳少君争,和别的女人争,也好过和姚婧争。
这样的想法一旦有了,再也灭不掉。想得越多,她对姚婧的愧疚之心也越多。
不到一个星期,所有人都知道姚婧出国了。大家很容易就联想到八年前,她的出国也是这样让人猝不及防。对这个儿媳,魏凯芳再也没有当女儿养的爱意。知道周文菲和姚婧关系好,所以从不当面讲什么,但周文菲还是听见她和喻文卿舅妈打电话,小声地说,要不是为了儿子的事业,只能选择忍气吞声,她是非当一回恶婆婆不可,让他们离了这个婚。
她说娶阳少君,都比娶姚婧要强。
哎,这个星期周文菲见过阳少君两面,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她脸上的春风。她还似笑非笑地问:“你这个姐姐心里怎么想的,你还留在酒庄呢,她就跑了。”
袁心悦顺着阳少君的意思,调笑道:“天生就不是个能扛事的,君姐,你的机会――又来了。”
“一样的机会,会碰巧地留给同样的人吗?”阳少君笑得漫不经心,“我得去庙里拜拜。”
第19章
周文菲正想这些事呢, 没想喻文卿突然地回海园。
入了秋, 魏凯芳嗓子又开始犯痒。张浩峰的老婆刚从日本回来,带了一堆据说能“有效缓解慢性咽炎症状”的药, 喻文卿拿了几瓶过来给妈妈试试。
魏凯芳自然说,你女儿在你房间睡着了, 去看看。
看到推门进来的喻文卿,周文菲怕他把青琰吵醒, 把手指放在嘟起的嘴唇中间:“嘘。”
她的孩子气也就比喻青琰少那么一点点。喻文卿心想,喻姚两家这么多人, 谁都不肯为他们嘴里的“小祖宗”放下心中的执念、手中的事。老让这个大孩子看着小孩子,算什么?妙妙你就是太懂事了,所以人人都爱指使你。
他瞄女儿两眼:“为什么我大多数时候来,她都在睡, 可你们总是说她很活泼。”
这样的问题, 做爸爸的也好意思问,周文菲白他一眼。
喻文卿瞧她神情, 笑了。现在也只有这天真的一大一小, 能让他暂时地忘却烦恼。他想去刮女儿的鼻子,周文菲把他手打掉:“不许碰。”
“我女儿。”喻文卿指了指喻青琰的小脸蛋。
“你女儿也不许碰。等会没睡好有起床气,哭得惊天动地的,你就溜了。”周文菲心想,南姨和妈妈不在, 靠你妈哄, 还不如我呢。
气呼呼的神情, 好像小媳妇在埋怨丈夫不育儿。喻文卿仍是好笑地看着她,周文菲难为情地低下头。此时放在书架上的手机响起一连串的微信提示音,她也怕这声音吵醒青琰,立马扑过去。
动作一惊一乍的,落在喻文卿眼里,是完全不一样的意思:你在和姚婧搞什么鬼!他的心情突然就变得很差,走几步过来把周文菲圈在自己和书架中间:“姚婧发过来的?”
周文菲没想在他父母家里,他都这么大胆。她瞅着门外:“魏阿姨在客厅。”意思分明是你放开我,被人看见不好。结果喻文卿点头说声“哦”,伸手把门给关了。她还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反锁旋钮给扭上了。
妈呀,要是被人看见,他们要怎样才能说得清?
她仰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满是不悦。
“不都警告过你了,怎么还不知道收敛?”
她咽下口水:“收敛什么?”
“你去兰蒂斯盯着少君,一回家就盯着我。”喻文卿一字一顿,说得很清楚,“我不喜欢有人和我打交道就是为了通风报信。一点都不可爱。”
这话已经很重了,说得周文菲有了哭相:“才没有呢。”
可手机已被喻文卿抢过去,周文菲也不知道姚婧发什么给她,心里没底,“就算是婧姐发过来的,也不一定和你有关,我们能聊的有青琰,还有别的,……
手机解锁要密码,她当然不肯说,喻文卿道:“你生日?”边说边输入0312,提示密码错误,“哦,不是?”
他还是气定神闲,周文菲怂了,双手拽着他袖子,声音如蚊子:“手机还我。”
喻文卿不理,说:“那换一个生日好了,”接着输1120,屏幕开了,有点意外又不意外,他挑眉看人两眼,已走去一边的躺椅上。
周文菲只心想,他真的好过分,怎么可以随便开人家手机。
信息真是姚婧发来的。她问青琰怎样?她爸妈怎样?喻文卿反应如何?
喻文卿在微信里回复:“他们都很好,没有你也过得很好。”
周文菲不可能这么说话,姚婧马上猜出来:“喻文卿,你能不能别老拿妙妙手机?这是侵犯隐私。”
“那你能不能别拿我们这点破事,一天到晚地烦妙妙?”喻文卿回复,“她有她自己的生活。”
姚婧问道:“你担心什么?”
喻文卿回头,看见小姑娘一直保持背靠书架低头的僵硬姿势,把这几条来往的信息都删掉了,把手机还过去。
周文菲低头接过,很小声地说句“你看着青琰”就冲出去。他一愣,才想起他是怎么开的密码。
1120,1120。他当着人面说的,当着人面开的。想和人说声“sorry”,都……很难开口。他刚才为什么那么生气?忘记界限的又何止姚婧一个人?
正好喻青琰醒了,看到不太熟的爸爸,咧嘴就哭,喻文卿抱她出去。魏凯芳连忙把口罩戴上,朝他摆手,他只得把小祖宗往周文菲跟前一递,皱着眉头:“哄哄吧,哭得我头疼。”
周文菲不可能因为受了老子的委屈,就放任女儿嚎哭,于是抱过去,让她趴在肩上,手轻拍着背:“青琰不哭了,等会我就带你去找外婆,好不好?”
到了还算熟悉的怀抱,喻青琰的哭声渐渐歇了。
喻文卿带着歉意摸摸周文菲的头发。她侧头,眼神瞅过来,仍有点委屈,但已经不生气了。他心中叹道,我和她生什么气。她这性格,怎么可能拒绝姚婧?
魏凯芳招他过去,问他对姚婧出国的看法。
喻文卿双手抱胸,不耐烦地说:“我没什么看法。”
“你别再这么放纵她了。”
“她有腿,我还能绑着她不成。”
魏凯芳轻叩桌面:“你必须让她回来。姚婧的性格,你知道的,她要真在外面惹什么事,对你事业的发展,百害而无一利。……”
喻文卿看着花园里,穿天蓝色纱裙的周文菲抱着喻青琰来回地踱步。她好像很喜欢穿长衣长裙,s市的夏天那么长,她不热么?
还有,她是在唱儿歌么?唱什么?隔着几米的距离,听不太清。他屏气凝神去听,魏凯芳推他胳膊一下:“我在和你说事,你发什么呆。”
他起身走过去,开纱窗门:“妙妙,你带琰儿回畅园去。”
“晚饭后再走啊,”魏凯芳过来,“你也留在这里吃饭,我都叫红姐准备了。”
周文菲仰起脸,看他的眼神透着怜悯。她乖巧地点点头:“好的。”然后转头说,“魏阿姨,我晚上还有事,和同学约好了。”
她背上书包,抱着青琰就往外面走,喻文卿过去帮她开栅栏的门。下台阶走几米,她又回头看了看喻文卿。
那不是怜悯,是懂得,好像一瞬间她就接收到他所有的烦躁、疲惫和失望。喻文卿看着这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道,姚婧呀姚婧,你我相伴这么多年,你还不如妙妙懂我。
周文菲把喻青琰抱回畅园,发现姚本源和黄惠南不在。周玉霞说:“留下来陪妈妈吃饭,给你做最喜欢吃的仔姜鸡。”
母女俩边吃边聊天。周玉霞问:“你还在阳少君酒庄打工?”
“嗯。”知道妈妈的顾虑,周文菲解释说,“酒庄有经理管,她不直接过问,我跟她打的交道不多。”
周玉霞点点头。黄惠南对此都没意见,意味着所有人都知道,这么大的主意,肯定不是周文菲自个拿的。
自从回到s市,和喻姚两家孩子的交情一点点恢复如往初,周文菲就不会什么事情都和她说了。她也不知道,女儿跟着这两个明显大一轮、行事作风又很出格的哥哥姐姐混,对她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有没有和姚婧联络?说什么时候回来?”
“好像短期内没有回来的意思。”
“文卿什么意见?”
“我不知道。”
“你南姨让你去问问。”
“为什么她自己不去问。”
“她现在哪有脸去见喻文卿。”周玉霞坐沙发上叠衣服,“你南姨当年考大学、分配工作,都是顶好的学校、顶好的单位。大半辈子过去了,没看过人脸色。快六十岁了,和我说,现在满脑子都是女婿的那张臭脸,……”
周文菲嘟了嘟嘴,心里反驳,喻文卿就算是张臭脸,也是很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