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木棍当剑,她耍了一遍,喘着粗气停下。
转头看乔申宇,他还在抽烟,皱着眉头。
潘婧莫名有些紧张:“怎么样?”
“不错,”乔申宇说,“比之前上课的时候好很多,动作也很流畅。”
潘婧也这么觉得,之前她没耍一次都有好几次木棍打在自己身上,疼不说,主要是难看。但这一次她全套做完了,甚至还觉得应该有一丝美感可言。
乔申宇想了一会儿,又说:“你肯定是对老师有心理阴影,在他们面前和在我面前状态不一样。”
潘婧点点头。
在老师们面前她的大脑一团乱麻,总是做了这个忘那个,越怕做不好就越做不好。
乔申宇说::“待会儿练的时候,你尽量放轻松,别把他们当老师。”
但说是这样说,但真的到下午训练的时候,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老师往那儿一站,气势上就压她一头,潘婧站在一群人中间,恍然好像回到了高三时候。因为上课不认真听讲,被老师点起来问问题,周围同学都看着她,她急得一脑门儿汗。
跟眼下的场景一模一样。
潘婧抿紧唇,闭上眼。她长舒一口气,按照自己记忆中的,来了一遍。
结果依旧是不怎么样,她的运气一向一般,很少出现咸鱼大翻身惊艳众人的时候。
她听到周围有人“啧”了一声,她低着头,装作没听见。
老师看着她,好歹脸色没变,说:“有进步了。”
潘婧没时间气馁。趁着晚上吃完饭,她找个地方继续练。她没在院子里练,而是避开了那群人,就好比高中时候班上总会有几个人,一边说着自己没复习,一边回家之后挑灯夜读到凌晨。
充其量不过打肿脸充胖子,让别人以为自己屹立不倒神坛。
潘婧练了一会儿,气喘吁吁。她是狠下心来打算练好的,好不容易摸爬滚打上来,她比那些一帆风顺就进来的人更知道机会有多来之不易。
她抹一把汗,接着练。
她试着去想以前看过的电视里的场景,那些演员飞檐走壁,招数惊人,她试图让自己也进入那种感觉,想象自己是一位侠女,肆意自由,快意人生。
好不容易找到感觉,她趁着这一会儿的功夫不停地练,停下来喝水的时候,她瞥了一眼墙脚,看到一个人。
乔申宇没躲着,他不仅没躲着,他还坦坦荡荡。他就靠在石墙上,什么遮掩都没有。但潘婧刚刚太认真了,竟都没有注意到。
不知道他来了多久。
潘婧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
“好看吗?”潘婧声音里带有一丝被人戳破了秘密的恼怒。
“好看啊。”
乔申宇却答的认真。
她穿着黑衣黑裤,头发高高挽起,几缕发丝垂下来,带着微湿的汗意。黑眉浅唇,不惊艳,但与这周围的一片白墙俨然融为一体。
他这么答,潘婧反倒没话说了。她往后靠,也不管白墙会不会弄脏她的黑衣服。然后,嘴角一勾,看向乔申宇。
她忙时很难有别的心思,但一旦闲下来,没别的事情做的时候,就容易产生些别的坏心思。这是她来到津市之后才有的兴趣爱好。以前在老家时她是个无趣的人,只知道发呆和听现实的安排,命运要她如何,她就如何,全然霜打的一株枯草。
乔申宇看着她。
她这个样子,让他想起见到她的第一面。
潘婧慢慢走过来。然后她笑起来,说:“你说什么好看?”
乔申宇读懂她的意思。
是我好看,还是练剑好看。
她问的模糊,点到即止。恰巧这时吹来一阵风,发丝飘了两下,在他脸上蹭了两下,有点儿痒。
他这才发现,距离太近了。
他往后退一步。
潘婧在他退一步之后,越过他,走了。
院子里坐了一群人,正在聊天。刚来那几天,很多人都独来独往,但随着彼此间越来越熟悉,他们也经常聚一起,聊些感兴趣的话题。但潘婧似乎被排除在外。
潘婧只略略看了一眼,就准备走开。
“等一下,”忽然有人开了口,潘婧看了一眼,是柏溪,虽在电影方面一直蹲在十八线,但社交能力强,会说话,所以很快跟剧组里的人打成一片,“来玩玩呗。”
其他人也看过来,其中有男人,但目光中不似柏溪一样带着刻薄,更多的是好奇。
一个不喜社交独来独往的女人,给人的征服欲比领家小妹来的更强。
潘婧点点头,搬了一个凳子在一边坐下。她没有坐进他们的圈子里,只往外靠了一点,意思意思。
“那个,你叫潘婧?”柏溪问她。
“嗯。”
“多大了?”
潘婧没做声,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鞋。刚刚练剑的时候踩到了泥,走了一会儿,一些已经蹭掉了,只边缘还留着一些。
“没听见?”柏溪又说了一句,声音提高一些。
潘婧回头,似笑非笑。
柏溪很显然在折她的面子,那语气,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其中的不尊重。按照番位,柏溪一个女四,还轮不到她对她颐指气使。
多大了?
在潘婧老家,大人经常这么问小孩。
潘婧微眯着眼,说:“你多大了?”
柏溪脸色难看起来。
“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她冲着她,“懂不懂礼貌啊?”
潘婧说:“你也是这么说的。”
“我是你前辈!”
“前辈?”这两个字潘婧咀嚼了一番才说出来,很有些嘲讽的意思,“抱歉我到现在还只是个素人。”
这一番下来,一群人都开始看戏。他们也看出来,潘婧不像她表面表现出的这样好任人拿捏。
柏溪“蹭”地一下站起来,冲回房间,“砰”地关上房门。
潘婧也慢悠悠站起来,冲在座各位说了声“抱歉”,回了房间。
一边走,她一边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养成了这种能不忍则不忍的性格。
还是,恃强凌弱本就是人的天性。
其他人她惹不起,但柏溪这个十八线,她还不想被她骑到头上来。
第二十五章
在正式开机之前, 每个人都拍了初时段定妆照。
他们也离开了归宁,坐飞机去了沙漠戈壁。还在飞机上的时候,潘婧从窗户往外看,无边无际的沙漠,黄沙漫天,风吹时,卷着沙子而起,来势汹汹。
她从小很少出门,霎时竟被这景色给震住了。人在自然中,永远是渺小的。
但一下飞机, 她就觉得皮肤崩的厉害,比之津市, 临疆在空气干燥这块儿, 不知道高了多少级别。喘口气,喉咙里都带着沙子, 鼻子也堵着。
一群人在黄沙中拍定妆照。潘婧在电影中最常穿的是一件灰色狍子,看着单薄,但上身迎风时猎猎, 很有王生复要的那份侠气在。
发型不繁复, 只用发带束的高高的, 拨下几缕乱发,显得洒脱不羁。化妆师根据王生复要求的,几乎没给潘婧怎么化妆,只盖了些颜色较深的粉底液, 薄薄一层,连她脸上原本的雀斑都没盖住,眉毛画的浓而密,且形状并不规则,一开始甚至不打算给她涂口红,但潘婧嘴唇颜色太浅,便往上面点了些,增加血色感。
照完,潘婧特意溜到摄像师身边看了一眼。
因为还没后期调色,所以照片真的极其高清。拉近,可以看见她脸上皮肤的纹路,额头上的一颗痘痘,还有干的唇纹显露的嘴唇。潘婧原本并不满意,但看着看着,却慢慢感受到更多的美感。就像王生复所说的纹理和质感。
这种美感,是那些滤镜厚的连鼻梁都磨成平面的电视剧从来都无法带给她的。
毕竟,在沙漠中血雨腥风的人,如果还肤如凝脂,每一处都精致的一丝不苟,也确实难以让人感受到诚心和真实。
而至于其他人,除了汪茗雅所饰演的皇城公主,无一例外都是这副风尘仆仆的打扮。
顶着烈日拍完定妆照,一群人都累的只剩半条命。王生复领着大家,开着越野车去附近的住处。
剧组不缺钱,所以给他们订了最好的酒店,除了气候方面,其他都不比在归宁的时候差。潘婧的房间在三楼,她先回去卸妆洗了把脸,凉水浇在脸上,可算觉得整个人清爽了不少。
她随手打开空调。
屋里的气温很快降低,潘婧扯了块空调毯,打算睡个午觉。
刚眯上,沉沉入了梦,门就被人敲了两下。
闷闷的声音,不大,但对睡觉的人来说却难以忽视。潘婧一下子醒过来,没什么好气。
她在床上懒了一会儿,没有立马起来。外面的人等了一会儿,又敲了两下。
潘婧一下子掀开空调毯,光脚踩在地上,她跨出一大步,右脚刚好在门口,她手伸过去,打开门――
她是真的懒。
门打开,潘婧缩回脚。
乔申宇站在外面,上身一件墨绿色的短袖,下边一条黑色大裤衩,穿着一双运动鞋。看着就像是随便抓了一身套上。
潘婧挑了挑眉。
每个女人都有些特别的偏好,比如她,她就爱极了男人这个打扮。清清爽爽,还带些要死不活的不屑在里边。再加上乔申宇轮廓清晰五官硬朗,身材比例也好的不像话。
恰巧是她的菜。
乔申宇一只手插在裤兜里,胳膊肘靠着门框,往里看。
潘婧困意还没散去,一双眼有些飘。她卸了妆,看起来没有带妆时那样盛气凌人――
他确实是这样觉得的。潘婧带妆时对人总有份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傲慢感,看人喜欢半眯着,唇微张,一副到死我都天下第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