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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船甲板上,站着两名铠甲铮亮的将士。
见魏王走了过去,其中一个拿手肘撞了撞另一个。
“你猜魏王殿下怀里抱得什么?”
“能是什么,女人。”
听说是女人,问话那个一脸诧异状:“魏王不是修佛,不近女色吗?”
“那谁知道,但我看从披风里掉出来一兜头发,肯定是女人,不是男人。”
“你说了等于没说。”
“行了,你好奇这些做甚,还不盯着你手下干活去。”
*
下了船后,凤笙就住进这栋宅子里。
她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总而言之很安静,下人也很听话。体贴周到,细心备至,从每日的饭食、宅子的摆设布置、丫鬟们的穿衣打扮来看,凤笙觉得这里是扬州。
即使不是扬州,也是附近。
他们回到了凡尘俗世之中,而不是还在那处不知名的岛上。
弄清楚这一切,凤笙来了精神。
她等着魏王出现,也好跟他说离开,可他竟一直没出现。而这些服侍她的丫鬟,虽然她要什么给什么,也让她去园子里逛逛,但离开这里是别想了,一天十二个时辰,她身边都有人看着。
不知不觉,凤笙竟在这里待了大半个月。
眼见魏王明摆着是想关着她,凤笙怒了。她不再沉默,开始发脾气,砸东西。可无论她怎么折腾,那几个丫鬟都是瑟瑟发抖看着她,看样子她们似乎是什么也不知道。
凤笙又让她们帮忙递话,可她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递,递给谁。据她们说,她们从人牙子手里出来,就来到了这里,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主人是谁,管事的又是谁。
又是一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凤笙带着丫鬟去园子里赏鱼。
这园子里有个很大的鱼池,里面养了很多锦鲤。
凤笙从丫鬟手里拿碎馒头屑,往池子里扔。
看着能照出人影的水面,她突然生了个念头。
*
凤笙跳下去的时候,其实是有计量的。
这池中水不深,她本身又会凫水,根本不会出什么事。可她没想到那几个丫鬟那么笨,见她落水了,除了慌得手忙脚乱,竟没人来救她。
不巧的是她为了寻求逼真,任自己往水下沉,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呛晕了过去,她太高估自己身体的素质。
不过这样也不是没好处,她醒来的时候,见到阴着脸看着她的魏王。
“你竟然敢寻死?!”
见他满脸暴怒的样子,凤笙心想不适宜蛮干,她想离开太硬了不行,只会把他彻底激怒。之前相处的那段时间,还是让她有些了解魏王,此人软硬都不吃,偶尔心情好了,还会吃点软。
她润了润唇,道:“我不是寻死,我是失足。不过也总算见到殿下了,还不知殿下何时让我离开这里?”
“你就这么急着想离开?”
“新政正到紧要关头,实在容不得我不心急。”
“不是为了范子晋?”
凤笙僵了下:“殿下为何总是提起范兄,他和我想离开,并没有什么直接牵扯。”
魏王没有说话了,只是看着她,目光翻腾,晦暗莫名。
突然,他似乎低笑了一声,口气满是嘲讽:“方凤笙,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事?”凤笙下意识看向他。
“赌约的事。你是不是忘了曾经与我约定,成则握手言和,败则雌伏承欢。本王两次救你性命,第一次且不提,这次如果没有本王,你已深陷贼窟,自身都难保,谈何能做成那件事?”
第68章
凤笙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魏王的话让她毫无反驳之力, 她眼神颤抖了一下, 没有说话。
魏王瞥了她一眼, 拂袖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凤笙陷入良久的沉默之中。没人跟她说话,她从不主动开口, 魏王时不时会出现,但每次见到她这副样子, 总会被她气走。
可凤笙已经没有想去应对的心思了。
她看得出魏王的态度坚决, 也没脸再去颠倒黑白, 佯装就没这事发生,她只能保持沉默。
又是一月过去,现在几个丫鬟与她熟了,见她闷闷不乐, 也会哄她开心。
今儿拉她去赏鱼,明儿做些新奇的吃食, 而外面络绎不绝总有新鲜的玩意儿送来, 皆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新奇之物, 凤笙知道是谁送的,却不知该说什么。
这日,丫鬟杜鹃抱了只小狗来。
小狗很小, 浑身雪白, 刚好是凤笙一捧那么长, 小身子肉乎乎的, 摸起来十分软绵。它有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 似乎有些胆小,眼神湿漉漉地看着凤笙,可爱得让人恨不得把心掏给它。
凤笙给它取了名,叫吉祥。
有了吉祥,凤笙每天终于有事做了。给吉祥喂食,给它梳毛,带它到园子里玩。小吉祥肥嘟嘟的,在草坪上跑起来像只肉球,总能把凤笙逗笑。
偶尔静下来的时候,凤笙也会想,她现在算是魏王养的外室了?
凤笙知道外室是什么,就是没有正经名分、养在外面的女人,不过一般能被人当外室养着的女人,都是极为得宠。不然也犯不着当外室养起来,是不是?
这么想想,觉得自己也是挺厉害的,当男人的时候能搅得天下大乱,被人掳走了能祸害一个帮派,如今当个外室,也当得格外与人不一样。
她还在脑子里会想,外室该怎么当,她唯一能当做例子的,也就只有九姨娘了。
对比九姨娘过的日子,好像似乎也不错,不用到大宅里和其他别的女人斗得昏天地暗,本身也比较自由。她又想到是不是也要生个孩子,可给魏王生孩子?脑中的那张黑脸吓得她不寒而栗,当即不往下想了。
凤笙似乎认命了,开始过起那种吃吃喝喝睡睡玩玩的日子。偶尔魏王再来了,她也不沉默了,还会跟他玩笑几句。
可魏王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更不高兴了,不禁让凤笙感叹这人太难侍候。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凤笙突然被人摇醒了,醒来才发现是魏王。
魏王似乎喝了酒,喷着酒气,双目灼灼发亮。
“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你两样都占全了!”
这又是哪一说?凤笙心里有点委屈,觉得自己被污蔑了。
“自己不信守承诺,反而一副本王虐待你的样子,明明不高兴,偏偏装得一副高兴,你装给谁看!”
好吧,她确实不高兴。可她已经很努力让自己高兴了,还想怎么样?
“本来本王已经打算上书请旨,给你请个王妃的封号,现在本王不愿了。以本王身份,天下女子尽可采撷,你方凤笙算什么!明天本王就放你走,但你记住,本王不要的女人,也容不得别人指染,所以你离范晋川远点,不然……”
凤笙被喷了一脸的酒气,又被迫被塞了这么多话,然后罪魁祸首就走了。
留下她一夜无眠。
*
次日,就有人来安排她离开了。
环视这一屋子的堆金积玉,那些衣裳首饰古玩摆件儿,凤笙除了一身衣裳,只带走了吉祥。
“他那人阴阳怪气,见识的好东西太多,不把你带走,指不定你被他扔到哪儿去,不过以后可没有时间天天陪你了。”上马车后,凤笙揉着吉祥的小脑袋说。
马车将凤笙送去了盐运使司。
下车的时候,她才发现他们真在扬州,就在扬州城。她把吉祥往袖子里揣了揣,又扯了扯身上的男装,往大门里行去。
她还在想进去后,怎么解释自己消失的这段日子,范晋川已经从里面冲出来了。
“方……贤弟!”
范晋川黑了,也瘦了。瘦下来的他,少了几分温润,多了几分棱角分明。他很激动,看着凤笙的眼睛,微微有些泛红,本来想去抓她的臂膀,不知想到什么,又收回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魏王殿下说你受了伤,不易挪动,我急着想去见你,却苦于无法分身。”进去坐下来后,范晋川说。
“魏王殿下是这么跟你说的?”也就是说,他从来没有打算把她藏于金屋当外室,不过是恐吓她的。
“殿下是这么说的,难道不是?”
凤笙低头笑了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说这次多亏了魏王殿下相救,不然我可能就回不来了。”
听了这话,范晋川面露愧疚之色,如果不是想救他,她也不会身陷险境。这些日子这念头就像火烧一样的焚着他的心,可他却无人能倾诉,只能默默地独自品尝那锥心刺骨的滋味。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
范晋川心中激荡,正想说什么,这时外面知春知秋收到凤笙回来的消息,急着想见她,自然说不下去了。
凤笙辞别范晋川,和知春知秋回到住处。
这个院子和以往没什么分别,却让凤笙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知春知秋两个哭得眼睛红彤彤的,禹叔看到她也十分感叹,庆幸她这次没出事。
没有人问凤笙这次身陷虎穴遭遇了什么,大家似乎都有默契的忘了这件事,而吉祥的出现也转移了两个丫头的注意力,让她们总算不哭了。
自打她娘死后,这还是凤笙第一次感觉到女人的眼泪是这么可怕。
然后就是休息,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她应该好好休息一番,包括范晋川也没来打搅她。不过凤笙却从知春知秋嘴里,以及禹叔那里,得知了她离开后发生的许多事情。
事发后,建平帝龙颜大怒自是不必说,下命追查缉凶。两淮一地的盐枭们这下可惨了,好多人遭受池鱼之殃。
而另一边,范晋川化悲痛为力量,并未忘记二人的大事。他照着之前和凤笙商量的计划继续进行着,而有感之前这件事,霍公公再也不敢指手画脚了。
急于替凤笙报仇的范晋川,难得展现刚强的手腕,借着淮南动荡,扫落了无数贪官污吏,一时间盐运司大牢人满为患。有着这些作为压制,淮南的新政进行的比想象中的顺利,如今一切已进入正轨之中,只待看效果如何。
而盐店之事,黄金福也布置的差不多了。
由他出面,打着官方的名头,在各地尤其是长江两岸设置官盐店和转运仓。官盐店批零兼营,一旦构设完毕,以后各地盐贩就不用来两淮运盐,只用购买盐引后,就近取盐即可,此事大概年底就能完成。
至于扫荡盐帮之事,据范晋川所言,是魏王亲自出面坐镇。
他派了卧底之人潜入盐帮,之后里应外合摸清了盐帮总舵的位置,对其进行了清剿,如今盐帮已荡然无存。
在这一系列的手腕之下,如今那些盐商大厦将倾,却又不敢妄动,据说最近范晋川身边的人出门便被人收买,可惜范晋川根本不吃这壶。虽然计划中间出了差错,但冥冥之中反而又回归正轨,甚至比凤笙当初预料的情形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