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时艺术班有个女生对他一见钟情, 此后半年展开了大胆热烈的追求。陆星衍虽明确拒绝过她,但女生依然坚持写情书, 买早餐,放学后特地和陆星衍坐同一辆公交车, 还在校园广播中实名为陆星衍点播了一首《非你不爱》, 最后害得陆星衍和她一起被叫到教导主任办公室, 遭到了社会主义的毒打。
走廊上, 少年穿着蓝白相间的夏季校服, 清瘦挺拔,已初具成年男人的轮廓。
这次之后,女生再也没有纠缠过他。倒不是因为愧疚, 而是,陆星衍微垂眼帘, 散漫踱步又一字一句地说:“我有喜欢的人。”
他稍微回头看着女生,眸中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却不是因为她, 一定是因为他想到了心中的“那个人”。
“除了她, 我不会喜欢上别人。”
……
现在,陆星衍的心上人就站在他面前,笑眯眯地问他有没有谈过恋爱。
陆星衍喉结动了动, 心里有一丝情愫翻滚。他有没有谈过恋爱, 她怎么看起来挺期待的?
陆星衍莫名不爽, 反将一军, “你呢?和周西铎谈过恋爱么?”这个问题他在意很久了。
“……”
孟濡在人来人往的等候大厅,被陆星衍问得哑口无言。她牵住他的手往楼梯间走,“别问了,陪我去一楼拿药。”
众所周知,医院人最多的地方就是电梯间。
毫无秩序,孟濡就算是瘦成筷子也挤不进去。
她上次来就是走楼梯,这次也不例外地拉着陆星衍走进安全通道。
只不过安全通道光线暗,楼梯也陡,孟濡为了保护双腿避免意外,一进楼梯间就松开陆星衍的手扶住扶手。
陆星衍沉默了下,继而不动声色重新牵住孟濡的手,走到她下面一级台阶上,“牵着我,就算你摔倒我会在前面接住你的。”
“……”
孟濡想了想,没有拒绝。
精神心理科在十二楼,下到一楼需要点时间。
楼梯间人不多,偶尔能看到几名步履匆忙来看病的人。
走到一半,陆星衍清澈的嗓音忽然响起,“我没有。”
孟濡:“?”
什么?
少年转过楼梯拐角,头顶的声控灯亮起,照得他鸦黑发色变成柔软的褐黄色。“我喜欢的人一直热衷和我玩姐弟y。”
孟濡:“???”
孟濡想扔下他自己走了。
陆星衍掀了掀唇角,有些自嘲的意味。“我一直在为你守身如玉啊。”
孟濡:“……”
孟濡没法儿接,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走了两级台阶。
忽然,陆星衍停步,回身恰好与孟濡的双眸平视,“我都回答了,你呢?”
孟濡没说话。
少年神情有一丝显而易见的紧张,“你和周西铎……有吗?”
孟濡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件事?”
“这取决于我以后见到他是跟他打招呼还是跟他打一架。”陆星衍随口说,他心里清楚,就算孟濡跟周西铎谈过恋爱,他也不能把周西铎怎么样,他只是嫉妒罢了。
孟濡想到不久前自己为了拒绝陆星衍,没有否认她喜欢周西铎。
这小孩的心结估计就在这里。但她如果说她一直把周西铎当成好朋友,那她骗他的事不就不攻自破?
孟濡弯眸笑了笑,委婉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陆星衍:“……”
一楼,取药处。
孟濡站在队尾排队,人很多,她大概排了十分钟才拿到药。
期间少年就一直站在她身旁,从下楼开始握着她的手迟迟没松开,另一只手玩着手机,姿态无比惬意。
孟濡试图挣扎了下,却被少年更紧地握住。
拿完药,孟濡准备离去,忽然身后一道迟疑的男声叫住她:“姐!?”
孟濡回头,姜冶站在几步之外的队伍最后,手里拿着张药单,视线停落在孟濡和陆星衍身上,“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孟濡几乎是下意识,立刻甩开陆星衍握着她的手。
他们刚才牵手时正好侧对着姜冶,孟濡的身体挡住姜冶的视线,姜冶不知道有没有看到那一幕。
姜冶离开队伍上前,关心孟濡:“你也生病了?”
孟濡没有看陆星衍现在是什么表情,微微一笑,对姜冶解释:“最近舞团忙,我身体太累,来医院检查一下,顺便开点药。你呢?”
姜冶不疑有他,“我陪我妈来的,她在楼上还没下来。她最近头疼得厉害,我陪她看看怎么回事。”
说话间,姜冶才将视线挪到陆星衍身上,语气里有些疑惑和意外,“怎么是你陪我姐来医院?”
陆星衍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不然?”
姜冶也说不出为什么不能是陆星衍陪孟濡来医院。
只是刚才他远远地从背后看,两个人走得很近,陆星衍微侧着头和孟濡说话,他险些以为这两人是一对情侣。
姜冶撇撇嘴,没事找茬儿:“你现在还和我姐一块儿住么?你怎么没有好好照顾她,还是你给她添麻烦,她才累病了?”
陆星衍眼睑下垂看着姜冶,他比姜冶略高些,“你怎么知道我没照顾好她?”
姜冶脸上写着“这不是明摆着么”,“你除了给我姐添麻烦还会干什么?”
“……”
陆星衍懒得反驳。
姜冶以为他默认,“我姐照顾你这么多年,你就不能知恩图报,让她省心一点?”
陆星衍对姜冶的偏见不以为然,或者说,他对所有人的偏见早已习以为常。
“你说得对,我会慢慢……”少年拖长腔调,手掌从后轻轻揽住孟濡的肩膀,舔舔唇角,“报恩的。”
孟濡:“……”
姜冶:“?”
姜冶没料到陆星衍今天这么好说话,一瞬间想怼的话憋回肚子里。
他视线在陆星衍和孟濡身上看了一圈,总觉得陆星衍和孟濡今天的关系有些不寻常,但至于哪里不寻常……他也说不上来。
正好,电梯口有人喊姜冶一声。
从电梯内挤出一名体态偏胖的四十多岁女性,烫着小卷,正是姜冶的妈妈,孟濡的舅妈。
“你不排队拿药干什么呢……”孟濡舅妈头也不抬地问姜冶。
等走近了,才看见姜冶身边的陆星衍和孟濡,微感意外地一笑,“这不是濡濡和阿衍么?怎么也在医院,你们俩谁病了?”
孟濡向她打招呼,把刚才向姜冶解释的理由再说一遍。
孟濡舅妈了然地点点头,走到药房外的队伍末端排队,隔着长长的人堆与孟濡说话:“你最近在什么舞团工作?是比一般人累一点,谁叫你赚的钱多呢,我和你舅舅加一起都赚不了你这么多钱。”
孟濡微怔。
好几排队的人一起向孟濡看来。
姜冶也觉得有些不妥,叫了孟濡舅妈一声,“妈,你先排队吧。”
“怎么了?”孟濡舅妈不觉得有任何问题,瞪他说,“我这不是正排着呢么,我和你姐姐说话呢,你别插嘴。”
孟濡对这名舅妈没什么感情, 当初姨夫姨母去世时,卖掉房子的钱,她还想过分一部分。
后来是姥姥出面阻止训了她一顿,她才打消这个念头。孟濡只是笑了笑,“舅妈,我只是拿跟大家一样的工资。”
“可不是么,你们跳芭蕾舞的一场演出费就很高吧。”孟濡舅妈感慨,语气难免有些酸,幸好当初我和你舅舅没有收留阿衍,让他跟着你,不然我们可不保证能把他抚养长大,还供他读大学。”
她问孟濡,“你一个月给他多少生活费?现在的小孩物质追求高,可千万不能由着他们。我们家阿冶懂事,我给他的生活费他从不乱花,阿衍看起来挺能花钱的吧?”
孟濡舅妈将陆星衍从上到下看一遍。
“阿衍都长这么大了。”她似是才认真看陆星衍,“你们一起住四五年了吧?一眨眼弟弟弟妹都走了这么久了,本来好好的两个人,收养了他没多久就出车祸去世了。那么严重的车祸,我听说现场只有他没事呢,可真命大……”
话里话外,都是暗示陆星衍克死了他的养父母。
一旁排队的人越来越多将目光投向他们,看热闹似的。
孟濡多少生气了,浅浅吸一口气。
她没有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歇斯底里,只是轻轻扯住陆星衍的袖子,将少年拉近自己身边。“舅妈可能不知道,阿衍很早以前就不问我拿生活费了,他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自己打工赚的。”
“而且,”孟濡唇线抿直,如果舅妈不提,她其实也不太愿意想起这件事。“姨夫姨母车祸那天,陆星衍也受了很重的伤。舅妈没有印象,是因为没有人去看他,他在医院躺了一周多才出院。”
……
简单地跟舅妈道了别,孟濡和陆星衍走出医院,停在医院前的空地上。
姜冶从后面追上,看看孟濡又看看陆星衍,一咬牙说:“对不起,我妈最近心情不好。过几天要回去看奶奶,她总觉得奶奶偏心姐你和陆星衍。你们别跟她一般见识,就当她是头疼说胡话了……”
孟濡这才想起来下下周姥姥生日,按例他们几家人都该回去给姥姥过生日。
孟濡偏头看向今天格外安静的少年,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说:“姜冶跟你道歉呢,你没什么反应吗?”
姜冶:“……”
陆星衍满不在乎,抬手轻轻勾住孟濡的马尾绕在指间,“你不生气的话,我怎么都无所谓啊。”
“……”
孟濡不期望从陆星衍嘴里得到什么响应,转头问姜冶:“你们什么时候回去看姥姥?”
姜冶说了个日期。
孟濡又和他聊了几句,才道别离去。
回到家里,往常话就不多的少年今天格外沉默。
陆星衍换鞋进屋,将孟濡的药放在客厅茶几上,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后擦着头发坐在客厅沙发上,拿起孟濡的药看上面的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