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芭蕾舞的时间过得格外快。
孟濡站在整面落地 镜前,对着镜子练了几次大跳。因为今天没有什么跳舞的心情,她跳了几次后,抬起左腿放在把杆上休息。
只是走了一会儿神,二十分钟就过去。
孟濡是被家里的门铃声吵回神的。
她家的门铃声格外刺耳,响亮尖锐,偏偏还不能调小音量。
上次周西铎来时没有摁楼下的门铃,而是从侧门上楼的。
孟濡回国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报警器般的铃声了,她抬起双手捂住耳朵,猜测是陆星衍点的外卖,他应该很快就去开门了。
可是,报警器铃声足足响了半分钟,依旧无人理会。
孟濡实在听不下去,收起长腿走出舞蹈房,到玄关的可视门铃前给外卖员开了门。
反正一会儿还要再开一道门,孟濡索性就没有回去,站在门口等外卖员上来。
陆星衍不知道去哪里了,客厅没有人,这么长的时间也毫无动静。
门被敲响,孟濡先在猫眼看了看来人,然后才开门。
外卖员递上来一大袋东西,陆星衍点了四五种菜。
孟濡正要伸手去接,身后突然传来拖鞋踩在地板趿拉的声音,紧接着,一道修长的阴影将孟濡笼罩。
消失好几分钟的少年出现,伸长手臂正好环住孟濡的身躯,微微俯低身,声音就在孟濡耳畔,呼出的温热气息扫过孟濡薄薄耳廓。陆星衍对外卖员说:“谢了。”
外卖小哥看了看姿势亲昵的两人,以为他们是情侣,笑笑不好意思地说了句“不客气”。
孟濡等人走后,后退一步离开陆星衍的臂弯,抬起双眸看着陆星衍说:“陆星衍,你想干什么?”
女人漂亮的唇微抿,眉心浅蹙,大概是刚才跳完舞的缘故,脸颊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浅淡绯红。
她眸清澈,定定看他。
孟濡早就对陆星衍警觉很久了,这小孩今天忽然提出要和她一起回家,还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态度。
他到底想干什么?
陆星衍只是抬了抬手中的外卖塑料袋,面色不改地说:“拿外卖,不是么?”
孟濡不相信,“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出来?”
陆星衍扒扒头发,眉眼有点困倦,“有点感冒,我刚才睡着了。”
“……”
孟濡虽怀疑,但一时半会儿从陆星衍脸上看不出什么不寻常。
她停了停,对走向餐厅的少年说:“下次不要再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陆星衍脚步顿住。
孟濡转开眸,“陆星衍,我的想法不会变的。”
她认为自己已经拒绝得很明显,也做好了从少年脸上再次看到受伤神情的准备。
但陆星衍只是顿了下,把点的晚饭放到餐桌上,回身对上孟濡的视线说:“我知道啊。”
孟濡一愣。
陆星衍抬着眉梢,拉开一张椅子坐在餐桌后面,手搭在椅背上,语气淡淡地说道:“你不是把我当成弟弟么。”
孟濡不置可否。
陆星衍拭了拭嘴角,有点邪气又不愿意地说:“那我们就继续做姐弟呗。”
孟濡:“?”
孟濡不相信陆星衍居然这么好说话,她上前一步,歪头质疑地问:“真的么?”
陆星衍“嗯”一声,模样端正,嗓音如常。他身体前倾,带着椅子也微微向前斜,模样懒懒看孟濡,“现在可以过来吃饭了么?”
停了下,怕孟濡不信,“我好饿。”
孟濡将信将疑地走过去,绕过陆星衍身侧,想到他对面的餐桌后坐下吃饭。
却在路过陆星衍身边时,被少年毫无预兆地勾住牵扯她的手指。
孟濡微讶,下意识想抽出手:“陆星衍……!”
下一瞬,陆星衍握着她的手,覆在他的额头上。
陆星衍抬着眸,低声问:“我有点难受,你摸摸我是不是发烧?”
孟濡不自在,“你自己去拿温度计……”
“我不会用。”陆星衍说得很坦然,说完见孟濡还是一副抗拒的样子,黑眸闪了闪,似是不太明白地问孟濡:“怎么了?”
他的手没有用力,正好是让孟濡挣不开逃不掉的力度。
陆星衍直直凝望她,不由自主地舔舔唇,嗓音平静,不给孟濡拒绝的机会问。
“你不关心我?”
他说,“这不是姐弟之间很平常的动作么?”
第32章 deer 32
“……”
孟濡说不出反驳的话。
手下的肌肤凉润, 传递着少年的温度。
凉凉的,体温正常。
再看陆星衍的双眸明澈,气色健康。
哪里像是发烧?
孟濡的手被迫贴着陆星衍的额,顶着少年灼的目光, 将一边头发挽到耳后, 如实说:“你没发烧。”
“是么。”
陆星衍盯着孟濡别起头发后露出的白嫩莹润耳珠, 喉结微动, 有些遗憾地松开手说:“那我怎么头痛?”
孟濡怎么会知道。
她本来就对陆星衍刚才的话心存疑惑, 但是少年只是抓着她的手让她试温度, 没有做其他过分的举动。
孟濡被他那句“姐弟之间平常的动作”说服,也不相信陆星衍能做出别的出格的事情, 迟疑了下, 走到陆星衍对面的餐桌后坐下。
少年将点的菜用盘子一盘盘装好,再端出来放在孟濡面前。
他坐下, 不知是故意还是随口说了句:“我昨晚去游泳池游泳了。”
孟濡:“?”
孟濡下意识看了眼外面的天气, 零度, 玻璃结一层氤氲霜雾,他这个时候去游泳?
不等孟濡说什么, 陆星衍又说:“我没吹头发,回去的路上风好大。”
孟濡:“……”
孟濡总算是知道他为什么头疼了, 一边生气这小孩不知道照顾自己身体,一边又不太想关心他。
忍了忍, 看着面前一桌都是她喜欢吃的菜, 孟濡还是心软了, 对陆星衍说:“一会儿你冲一包感冒颗粒,头疼会好一点。”
少年仍不满足,夹起一筷子笋干肉丝放到孟濡碗里,看着她佯装冷漠的小脸说,“你帮我冲么?”
孟濡愣了下,对面少年神情坦荡,似乎只是普通地问一句。
孟濡吃掉他夹的笋干,咽下去后用陆星衍曾经说过的话堵他自己:“你不是说自己不是小孩了么,怎么连冲感冒剂都不会?”
“……”
陆星衍被噎回去,半晌没说话。最后他撑着下巴,低低散散地轻笑起来,妥协说:“行吧。”
自己冲就自己冲。
吃过饭后,孟濡回到舞蹈房。
陆星衍将桌面收拾了下,然后找出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感冒灵颗粒冲了两包,端着马克杯来到里间舞蹈房门口。
孟濡正对着镜子练习单足旋转,细长柔韧的单腿直立,足尖支地,另一腿优雅地抬起,足尖恰好停在左腿的膝盖处。
她注视着镜子,留头,转身,动作优美且熟练,一定是练习过太多遍,才能做得如此轻松。
孟濡从镜子里看到陆星衍进来,少年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了。她缓慢停下转圈,淡声问陆星衍:“你怎么进来了?”
陆星衍悠然自在,盘起一条长腿,腿上搁着台笔记本电脑,腿边一杯感冒灵,打算写代码。
他头也不抬说:“外面太静了。”
少年抬起眸,八风不动,“以前我也可以在这里写作业,不是么?”
“……”
陆星衍说得不错,以前孟濡确实是允许陆星衍一边在旁边写作业,孟濡在镜子前专心跳舞的。
那时候陆星衍刚搬来这里,像一头四处碰壁、太没有安全感的小鹿。
孤独,阴郁,寡言。孟濡即便回到家里,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在舞蹈房跳舞,一跳就是整个下午或整个晚上。
孟濡担心陆星衍长时间不跟人说话,会更加孤僻或者得抑郁症。
有一次提议陆星衍到舞蹈房里写作业,反正这里空间大,他搬一张椅子来就够了。陆星衍立刻答应下来,从此以后将近两年,陆星衍的作业都是在这间舞蹈房完成的。
孟濡有时候会像现在这样开音乐。
舒畅的乐声中,女人跳舞,男孩做题。
各不干扰 ,互相陪伴。
孟濡被陆星衍的理由说服,不再赶他走。
就当身后那名存在感强大,变得手长腿长、不再是清瘦小男孩的陆星衍不存在。
过了半个多小时,陆星衍代码写到一半,忽然抬起头毫无预兆地问前方身姿轻盈小跳落地的女人,说:“你昨天晚上吃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