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孟濡在病房搭过话的那名四十多岁阿姨也每天都来挂消炎药水,偶尔遇到,见每次都是陆星衍陪着她,还每天亲自做不同的饭菜带过来,认真负责体贴周到,不止一次夸了陆星衍长得俊还对女朋友好。
陆星衍看了眼孟濡快滴完的葡萄糖,把她没吃几口的饭盒收起,摸摸眉毛笑说:“不是我好,是她很好。”
孟濡心里一动。
后来这名阿姨见孟濡每餐都吃得不多,更多时候是什么都吃不下去,好奇地问了下孟濡的病况。
孟濡化繁为简地说了下。
这位阿姨听说孟濡不想吃激素类药物,就向她推荐了一家地段医院的中医医生,据说很会治疗血压低、气血亏。阿姨劝解孟濡:“就当是调理,你一直不吃药也不是办法。你看你小男朋友每天多担心你,站在输液大厅外面就皱着眉头,看到你才会有表情。你快点好起来,不要让他每天这么担心啦。”
孟濡谢过阿姨,又详细问了这家地段医院的地址。
第二天,孟濡结束舞团的课程,打算一个人去这家医院看一下。
医院不大,外墙老旧斑驳,门外挂着蓝色牌子“xx社区卫生服务中心”。
铁牌经过多年雨水冲洗,在砖墙上留下褐黄色的锈迹。孟濡走进医院,挂号,见到那名阿姨推荐的中医。
医生问诊后,确实只开了气血亏、血压低的中药,让孟濡拿回去每天吃。
孟濡一开始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刚走出医院,陆星衍就打电话问她在哪,过来接她回家。
孟濡把自己来看中医的事情说了下。
当天晚上,陆星衍给孟濡热了一碗代煎中药,端给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的孟濡。
这年代还会看新闻联播的人真是不多了 ,陆星衍坐在孟濡身旁,把她怀里的抱枕放到背后,伸手捋了捋她的马尾辫像对小孩似的说:“古董濡濡,来吃药了。”
孟濡:“?”
孟濡抬起冷冰冰的双足贴在陆星衍大腿上,竖了竖秀眉,忽然要求:“没礼貌,叫姐姐。”
“……”陆星衍没出声,孟濡想了想,这小孩一共也没叫过自己几次姐姐,翘着唇角诱哄,“你叫我姐姐,我就吃药。”
陆星衍:。
孟濡也是心血来潮,没想过陆星衍会答应她的要求。上一次他叫她姐姐还是在微信里,当面叫更是上世纪的事。谁知道陆星衍眉毛一挑,漫不经心又痞懒道:“行,你先叫我一声哥哥,我再叫你。”
???
小学生吗。
孟濡最后还是没理陆星衍提的要求,从他手里接过药碗,低头抿着唇小口小口地喝药。
中药,无一例外都苦得让人变形。孟濡皱着鼻尖强迫自己喝完大半碗,还剩下碗底两小口,实在是不想再喝。
陆星衍仿佛看出孟濡的心思,弯起一条长腿面向孟濡,铁面无私地监督:“全部喝完才有效果。”
孟濡也不是喝不完这两口,只是她想到少年刚才的要求,再联想他现在冷飕飕的面孔。
眨着眼睛,眼珠慢吞吞转向一旁又转回来,忽然想逗一逗面前的少年。
孟濡素手托着药碗,捏着汤匙在碗里搅了搅,歪头,乌眸看向陆星衍。
她声音本就轻柔甜淡,刻意拖长了腔调时,像羽毛做成的钩子,酥酥痒痒挑逗人的心扉。
“哥哥……”
她语气商量,微微一笑,“我可以不喝吗?”
第46章 deer 46
空气寂静。
新闻联播正在播放国内新闻快讯, 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在客厅传递。
“下面播放一组新闻快讯……”
少年瞳仁深深,喉结清晰地向下一滚,身躯不动。
操……
他狠狠磨了下后牙槽,嗓音哑的,看着孟濡:“再叫一遍?”
孟濡也很好说话, 叫一声又不会少块肉,何况是对着自己的男朋友。她放下汤匙,瓷器碰到碗沿发出清脆一声“叮”, 伴着她细腻绵长的一声:“哥哥——”
不能忍了。
陆星衍喉头干得不像话, 拿过孟濡手里的碗放到腿边茶几上, 手搂着孟濡的腰,将她按倒在沙发上。
喝药不喝药的一会儿再说, 他现在只想亲她。
孟濡的唇瓣柔软,口腔里满是中药的腥苦,随着津液一起渡到陆星衍口中。
然而陆星衍尝到的不是苦, 是蜜糖。
陆星衍的学习能力强, 从第一次接吻时的生涩莽撞冲动,不到一周, 就已经能熟练地一手掌控着孟濡的颈后, 摩挲游走,在她口中横行霸道, 偏偏还吻得人很舒服。
孟濡情不自禁地溢出声音。
少年的喘息加重, 身躯也变得火热, 手掌与孟濡肌肤相触的地方似要将她引燃。
孟濡察觉到不妥, 及时伸手推开陆星衍的肩,偏头看着茶几上孤零零的药碗,轻微喘气。
“我想起来……我有个礼物送给你。”孟濡抿下唇,思维敏捷地转移话题。
陆星衍的手掌撑在她头侧,从上往下俯看她,微有不满,脑袋埋进她颈窝吮吻,声音低闷地配合:“什么礼物?”
孟濡被他亲得痒痒的,指了指,“在我房间的衣帽架上,白色包包里……你帮我拿过来。”
说着踢了下陆星衍小腿,让他的东西收敛一点。
少年只得起身,扯了扯宽松的长裤,坐在沙发上缓了会儿,才走去孟濡的房间。
孟濡起身,趁这段时间把剩下的中药喝完。
很快陆星衍回来,手里拿着孟濡几天前逛街时买的首饰盒子,眉稍一扬:“这个么?”
孟濡点了点头。
那天逛街孟濡买完这对耳钉,本来是打算看完电影就送给陆星衍的。但是没想到她在看电影的途中昏迷了……
当晚打完葡萄糖从医院出来,已经过了凌晨,孟濡自然没想起来这件事。
接下来几天舞团都有事情,她还要每天傍晚抽空去医院掉葡萄糖,这件礼物也一直放在包里,被她遗忘。
刚才接吻时看到陆星衍耳朵上一闪而过的银色耳钉,孟濡才想起来自己也买过一对耳钉。
陆星衍当着她的面打开礼盒,看到里面的骷髅头小猫耳钉,舌头抵了抵下颚:“这是定情信物么?”
孟濡对少年的脑回路诧异,故意反着回:“我是见你耳钉到处乱放放,小心最后一对都找不到,特地买一对让你备用。”
陆星衍不以为意。孟濡又想起一件事,“上次我刚回国不久,看到我的房间床头柜上有一对耳钉,不是胡阿姨放错的。你去过的我的房间,对么?”
“……”
陆星衍耳朵动了动,垂眸,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
孟濡却不放过他,手心撑着他的肩膀跪坐起来,偏头问:“你告诉我,去过几次?”
陆星衍磨了磨牙,在孟濡的质问下,抬手箍住孟濡腰窝连着臀的那一块儿,往前搂紧。
孟濡重心不稳,身躯迎向陆星衍怀中。少年的胸膛又硬又宽,他歪头咬了下孟濡的耳朵,呢喃道:“忘了,没数。”
……
孟濡没回国 那几年,陆星衍确实偶尔会去孟濡房间待着。
倒也不做什么,她床上有防尘罩,即便掀开躺着也不舒服。
陆星衍待在那里,最多闭一会儿眼,她的房间残留着孟濡惯常用的熏香气味,杜松和薰衣草,淡雅好闻。轻易就能使他茫然郁躁的心情得到平静。
陆星衍没有告诉孟濡这些,只是低着嗓音,要求:“帮我戴上吧。”
……
孟濡又连续喝了三天中药。
中药虽然苦,但没有激素导致发胖,努一努力她还是能喝得进去。
但是中药没有促进食欲的效果,主要调整孟濡长期食量少导致的气血亏和血压低,所以孟濡平时吃饭还是不多,但这几天倒是没有再发生过手脚冰凉、呼吸微弱的休克现象。
到了周日,覃郡芭蕾舞团在覃郡大剧院第一次演出芭蕾舞剧《白毛女》,团长、孟濡和另外两名指导老师领着学生早早地就到了,整个下午都在剧院后台忙碌。
检查舞台、舞服,确认学生的身体状态,调整一些他们细微的肢体动作。
六点五十,上台前,黄冬玥刚刚缝好她的足尖鞋,徐离离和另外大多数学生在紧张地排练自己的舞蹈部分。
孟濡反而不太紧张,她对自己的教导结果还是满意的。她中午没有来得及吃饭,只喝了一碗在南大食堂热的代煎中药。
这会儿肚子空空,她剥了一颗棒棒糖含入嘴里,团长和另外两名指导老师在让学生们放松,她掀眸看着观众席的方向。
奇怪,明明距离上次意大利舞团演出才过去一周。
但她当时绝望无助的心情,好像已经不那么强烈了。
她踩着足尖鞋在宁静空旷的舞台跳舞,原本没有指望有观众。她只是遵从自己心里的声音,哪怕这是一场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的演出,可是她跳完了,给自己那两天、甚至这一年的追逐做了结就行。
但是陆星衍回来了,他不仅做她唯一的观众,还从乐队手里借了一把小提琴,从头到尾为她演奏。
那一场演出她有了观众,他是她唯一的共鸣。
少年用小提琴的乐声敲开了她心里厚重帷幕,浓翳撕裂,月光涌入,投下的方寸光圈成为舞台,随着孟濡的身躯移动,伴着她跳完最后一幕只有女主角的大双人舞。
最后,陆星衍说——
“以后,你的每场演出我都会看。”
其实那天晚上回去,孟濡虽然喝醉了酒,但并不是醉得一塌糊涂毫无意识,她脑子里隐约清楚些什么。第一次亲陆星衍如果可以说是冲动,那第二次就是借酒壮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面前的人是谁。
她的心早就动摇了。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
大概是无意间看到陆星衍为她准备的那一整柜足尖鞋时。
少年的心意。
热烈而直接。
任谁都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