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
毛巾和牙刷牙膏是从哪里来的?
事后,林蔓问朱明辉,朱明辉告诉她,东西是他早上特意问楼下值夜班的人借的。
档案馆有自己的专属食堂,食堂早上6点钟开门。
林蔓和朱明辉走进食堂时,打菜窗口里的包子才刚刚出屉,热腾腾地直冒热气,正是最好吃的时候。
用同样问值班员要来的菜票,朱明辉给林蔓打了一饭盒包子和一碗豆花,而他自己则要了两份火烧饼和一碗豆浆。
吃早点的时候,林蔓和朱明辉谈了一些工作上的闲事。彼此饶有兴致地互问对方担任新职后,都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
咬了一口菜包,林蔓无奈地摇了下头:“照现在的速度,我可追不上你了,朱副处长。”
朱明辉笑道:“就算你输了也不要紧。反正,我答应你输给我多少钱,我买多少钱的礼物送回来给你。”
林蔓轻笑了一下,蓦地想起了朱明辉曾送她的一支金笔。
“对了,你要是结婚了,千万记得告诉我,”林蔓对朱明辉笑道,“我可要还你一份结婚的大礼呢!”
朱明辉眸色暗了一下,沉声道:“其实有一件事,我还没对你……”
朱明辉欲言又止,林蔓又喝了一口热乎乎的豆花,抬起头来看他,等他把话说完。
猝不及防地,有人从旁唤了一声道:“朱明辉!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一个牙签一样瘦的男人从打菜窗口走来,径直坐在了朱明辉的身边。他看了一眼林蔓,对林蔓点了下头,算做打过了招呼。紧接着,他转身对朱明辉说道:“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值班室的人说你来了,我就想你小子现在八成在食堂吃饭呢!”
朱明辉不得不中断了同林蔓的对话,先应付身边的人。
指着身边牙签样身形的男人,朱明辉先对林蔓介绍道:“这位是我以前的同事老金。”
老金其实并不老,至多不过30岁上下年纪。但许是因为过于消瘦的缘故,他的身形脸型使得皱纹极易爬上他的额头眼角。每每表情大一些时,或笑或怒,他的脸上就会布满了褶子。这样一来,明明才30岁上下的他,乍一看竟好像50岁。
林蔓对老金点了下头,朱明辉又对老金介绍林蔓道:“这位是我的朋友,五钢厂的林副科长。”
一番简单的介绍寒暄之后,老金继续刚才没讲完的话续对朱明辉说道:“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向老宋打听王德生的事来着?”
朱明辉看了一眼林蔓,转回头对老金说道:“没错,怎么,你对这人也很熟?”
老金猛地拍了一下大腿道:“嗨!你应该问我啊!我去年外派去上海,好歹跟他做了一两个月邻居呢!”
朱明辉挑了下眉,笑说道:“你和王专员能当上邻居?人家住什么房子,你住什么房子。”
老金解释道:“他那个时候还没上去,一家子都从之前的大房子里搬出来了。”
朱明辉道:“那你跟他算熟了?”
老金道:“那倒也不是,我跟他也就是进出门点下头的关系。”
朱明辉轻笑了一下:“照你这样说,你和他也熟不到哪里去,能知道他什么事?”
老金别有意味地笑了下:“我跟他交情不深,可架不住我们两家挨着墙,墙太薄了,我不得不听了一个多月的墙根啊!”
“你都听见什么了?”林蔓愈发不耐烦老金卖关子,急着追问道。
朱明辉跟着略皱了下眉,催促老金道:“是啊!到底是什么事,你快点讲!我可没空在这里听你磨。”
看林蔓和朱明辉的胃口都被吊的差不多了,老金清了清嗓子,开始进入正题道:“他和他文工团的爱人一起住,家里就他们两个人。这两个人天天吵架,可以说是从早吵到晚,没有一天不闹的时候。”
“他们吵什么?”林蔓好奇道。
老金道:“唉!还能吵什么!无非是没了的工作,死了的儿子。夫妻两人没说两句,王德生就会感叹几句,说什么都是报应,还有什么弥补……”
一听到“弥补”两字,林蔓不由得产生了一丝疑虑。
难道王德生还真以为是报应来了,所以要弥补王倩倩?
林蔓和朱明辉一时没有回应,只静静地听老金说话。
老金继续说道:“反正,我听他们吵架那意思,好像王德生还有一个女儿,他想把她弄回身边,好有个人给他养老,他爱人死活不干,非要让他同意李……”
提到了一个敏感至极的名字,大庭广众之下,老金和朱明辉都知道不能将其直接说出来。
于是,老金改为对朱明辉附耳说了些许悄悄话。
话毕,他对朱明辉说道:“反正那边的意思很简单,只要他把女儿嫁过去,一切都好谈。离过婚也不打紧,只要以后能好好照顾他儿子,跟他儿子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王德生同意了?”朱明辉道。
老金道:“他没同意,他爱人同意了,两人为了这事,天天吵架。”
“那后来呢?王德生直到最后都没同意?”林蔓很惊讶王德生对王倩倩竟还存了一些父女情义,这一点,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老金道:“没错,我听那个王专员的口气,态度可坚决着呢!他说他不想再做遭报应的事,死活没同意。“
“真是奇怪,”朱明辉若有所思道:“既然王德生始终没同意,那么那个领导怎么还愿意帮他?”
老金道:“我啊!起初也觉得奇怪,尤其是看见王德生成了王专员时,还吓了一跳,以为王德生终于妥协了呢!结果后来才……”
说着说着,老金嘴角勾起了别有意味的一笑:“后来啊,我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林蔓和朱明辉听得聚精会神,两人一起等着老金揭晓最终结果:“原来啊!这王德生还真挺有两把刷子,竟然另外在上海,给他女儿寻了门更好的亲事。那家人有点来头,为了避嫌,出面说服了姓李的领导,让他帮王德生复职。”
朱明辉道:“照这么看,王德生是真心为他女儿打算了?”
老金道:“谁知道呢!那段时间,我老听王德生讲报应。我想,也指不定他是怕再遭到什么报应,所以就下定决心要对女儿好了。”
听完了老金所述王德生的事,林蔓和朱明辉陷入了沉思。
林蔓反复地思量:难道王德生是真心要重拾父女情?
朱明辉细想道:想来,王德生更倾向于上海那边的联姻。既能让女儿将来有个好生活,又可以让自己重新复职,王德生何乐而不为。
看朱明辉和林蔓都不说话,老金随口问了句道:“对了,你们等下要去哪儿?”
朱明辉道:“我想去拜访一下李局,找他谈些事情。”
老金道:“李局今早刚刚离开江城,去外省开会了,你们不知道?”
朱明辉看向林蔓,以眼神询问林蔓接下来的打算。
现在怎么办?显然今早是见不到他了。
略想了一下,林蔓问老金道:“李局的爱人还在省城吗?”
朱明辉道:“怎么,你想见她?”
林蔓笑道:“有些事情,见她兴许比见李局更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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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人性的考验(上)前篇 二更
由于同老金闲谈耽误了时间, 林蔓和朱明辉不得不赶在三两口之内吃完早饭,急匆匆地小跑出档案馆,直冲上车。
一坐上车,朱明辉就发动了引擎。
林蔓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得不松开了围巾, 一面平复胸中急跳的心脏,一面手扇风凉地散去脸上因为急奔而泛起的红晕。
朱明辉的情况不比林蔓好多少,亦是狼狈不堪。因为跑得气喘吁吁,以至于他上了车、发动了引擎,都已开车上路了, 他粗重的喘息都还没完全平复下来。喉咙以及脸上热得要命,他先是解开了大衣的扣子, 接着又解开了搭在鸡心领深蓝色毛衣下的白衬衫的领子。
林蔓忍不住调侃朱明辉:“才这么点路你就累成这样,是不是坐办公室的日子长了, 你都快忘了你的本行了?”
朱明辉原是记者, 按道理应该很能跑才是。
朱明辉勾起唇角,无奈地笑了下:“我以前跑新闻多是采访,哪里用得着这么奔命一样地跑。”
吉普车开过省厅大楼, 林蔓闲闲地望向车窗外的街景。正有一辆小轿车停靠路边,待司机下来打开车门后,一个身形臃肿的四十多岁男人下了车。
看见男人身穿质地不错的黑色中山装, 以及他所乘车子的不一般的牌照,林蔓估计他的职位不低。
恍然间,林蔓有了一个奇怪的幻想。
“朱明辉, ”以开玩笑的语气,林蔓将幻想的画面描述了出来,“再过十几年以后,你会不会也变成那个样子。”
车子快速地驶过省厅大楼,朱明辉瞥见车下林蔓所指的人,笑说道:“谁知道呢!将来的事,哪儿能说的准。”
林蔓和朱明辉同时沉默了下来。因为他们发现彼此存着一样的悲观主义情绪,以及对未来不可预知的恐惧感。
是啊!谁能说的准将来的事?
正是由于总是有着这样的担心,才使得林蔓和朱明辉无论身处何种境况,都难免地缺乏安全感。为了缓解因为安全感而带来的空虚,他们都不得不拼命地往上走、向上爬。仿佛除非站在了顶处,他们就不能真真正正地定下心来。
随手打开座位前的抽屉板,林蔓发现里面趟了一副眼镜和一顶帽子。帽子是制服帽,深灰色,恰巧可以搭配林蔓身上同样深灰色的列宁服。
“对了,等下去李局家里,你打算用什么借口拜访他爱人?”林蔓拿出了眼镜,打开两个镜腿,估计两者之间的距离。
朱明辉轻笑:“进门以后,我自然有办法把你介绍给她,你用不着担心,只要听我的话就行了。”
尝试着戴上眼镜,林蔓对朱明辉笑了一下:“你看我要是这样,还会被人认出是林蔓吗?”
恰巧停在红灯口,朱明辉转头看向林蔓,不禁失笑道:“你这个样子还挺有意思的。”
林蔓道:“等一下去了李局家,你千万别说我姓林。”
朱明辉马上明白了林蔓的意思。
看来,林蔓是不想有人知道她来找过李局。
红灯变绿,朱明辉继续目视前方地开车:“那我该怎么介绍你?”
脑子里胡乱出现手下几个科员的姓氏,林蔓随口说道:“你就说我姓张吧!”
朱明辉道:“这样吧!我就说你是我在《参考消息》的旧同事。这次我们在路上遇见,有些事情要谈,恰巧我还要去李局家里,所以就顺便带着你一起了。”
“嗯,我听你的!”林蔓看着车窗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像,松开了头上乌云般的长发。
“对了,你……”朱明辉想起之前老金所述,想问林蔓对王德生的打算。既然王德生是真心实意要与王倩倩修复关系,那么林蔓之前的打算显然就失算了。他想问她为什么还要执意去李局家。
问话出口时,朱明辉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林蔓。正巧林蔓双手挽起长发,在脑后扎了一个端庄又雅致的髻子。好巧不巧,朱明辉的目光扫到了林蔓白皙而修长的颈子。雪白莹润的颈子上,还垂落了三两缕乌黑碎发。朱明辉瞬时觉得喉头发紧,猛然无措地转回了头,继续目视前方。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朱明辉再次看向前路,立时觉得什么都不对味了。路不是路,人不是人,街道两旁的树木,三三两两穿街而过的行人,所有鲜活的一切在朱明辉的眼前顿时失去了颜色,寡淡无味。
控制不住的,朱明辉的脑海里总是重现刚才看见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