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这笔钱,厂子运转不下去。
这么大的一个企业,一旦停工的话,造成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政府后续付出的代价,要远远胜过于这些。
江州的经济能发展到现在这样,政府领导自然不会是木鱼脑袋,僵化泥古不化。
林建明没有就这个话题再细说下去,他笑了笑,跟妻子调侃:“这人有了奋斗目标,才会想办法挣钱啊。”
家长的人生起码有一半是为了孩子活的。
当初要不是想要为家里的小孩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他们夫妻不也想不到倒卖国库券吗?
有了孩子当动力,大人总要想方设法去好好挣钱。
说到挣钱,现在也成了郑大夫的一个心病。
她想跟丈夫提,这回赚了钱就拿钱买厂里头股票的事。
外面响起小女儿叽叽喳喳的声音。
林蕊正在跟无苦抬杠:“你也磕头啊,你磕头我们祖宗可认识你不?哎呦,这个小光葫芦脑袋哪儿来的?”
小和尚涨红了脸,坚持不肯离开蒲团,强着脖子道:“认识,老祖宗可喜欢我了。”
外婆教育外孙女儿:“不许说怪话,无苦也是咱家的孩子。乖孩子,好好磕头,叫老祖宗认认我们无苦,多乖多老实的孩子。”
林蕊搓搓胳膊,哎哟,我的外婆,他乖他老实?
大过年的,您老人家可不能张口说瞎话。
苏木拖了下林蕊的衣袖,不甚赞同地摇摇头。
林蕊朝他做了个鬼脸,跑过去抱着自己姐姐的胳膊撒起娇来。
哎呀呀,到底什么时候吃饭啊?她肚子都饿了。
林鑫拽妹妹的小辫子,嗔道:“怪谁呀?早上叫死了你都不肯起床。”
林蕊跳脚:“那无苦也不能把剩下的饭全吃光了。”
害得她醒来只吃了两个外婆现炸的藕圆。
舅妈拖出来一箩筐纸钱,笑着安慰小外甥女儿:“快烧纸钱,烧完纸钱就能吃饭了。”
烧纸钱是祭祀老祖宗的最后一步。
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
老祖宗就是下了阴曹地府,也是要花钱的。
各家的儿孙孝不孝顺,除了看坟墓修得气不气派外,还要看每年的纸钱是不是准备的精心。
不讲究的人家,一沓子草纸中间直接打个孔,就算是铜钱了,也能拿去烧。
讲究的人家不仅要用闪闪发亮的金箔纸,还会将纸折成元宝形状,好叫老祖宗在地底下大把撒钱。
郑家就是从过了小年之后,就开始利用晚上的闲余时间叠元宝,整整叠了两大箩筐,好生气派。
一般人家外家女儿生的孩子,就算是外人,女孩儿不许碰纸钱。
郑家没这个规矩,郑家的纸钱都是几个小孩子放进一个大铁桶里头,烧出一桶的火焰。
这比摆在地上烧好。
摆在地上烧,风一吹,那纸钱连着灰烬可要洒满屋子了。
小和尚既然在老祖宗面前都磕过头了,自然也是要跟着烧纸钱的。
往铁桶里投放元宝的时候,他的眼睛珠子就一错不错地,盯着桌上的整扒猪头。
这是一大早外婆就下了锅卤好,又放进吊炉里头烤的皮焦肉嫩。
从一出炉子起,小和尚就馋的口水直流。
倘若按照往常的惯例,大年三十这天,郑家只吃两顿正经饭。
早饭随便对付着打发过去。
然后家中的外婆、郑大夫、还有舅妈以及林鑫,都在厨房里头忙碌,叮叮当当地置办出一大桌宴席来。
等过了晌午,点燃炮仗响后,外公在院子大门口喊一声家里的老祖宗回来吃饭,祭祀祖宗的仪式正式拉开帷幕。
待晚辈们磕过头又烧过纸钱之后,吃饱喝足的老祖宗们自然欣欣然带着儿孙的孝敬钱离开。
剩下的祭品可不能叫人上桌吃,还要再请一遭菩萨呢。
当然不能叫菩萨知道这宴席是老祖宗吃剩下来的,否则岂不是大不敬。
所以菜品还需要端回厨房,然后再重新摆一次桌。
等一炷香烧完了,菩萨的祭祀仪式也结束了,菩萨要省一道烧纸钱的过程,菩萨可是神仙,不用花钱的。
待这些全部结束之后,已经冷掉的饭菜下锅重新热好了,才终于发挥真正的功效,祭祀人们的五脏庙。
到这时也差不多下午三四点钟了,刚好午饭跟晚饭连着一起吃。
今年家里头喜事多,手头也宽裕。,所以中午晚饭分开来吃,中午敬祖宗,晚上敬菩萨,再也不要老祖宗跟神仙抢饭吃。
小和尚连着吃了两顿齐齐整整的硬菜,真是痛快。
他捧着自己的小肚子,心满意足:“可算是叫我吃饱了。”
长这么大,他可是头回吃的这么饱。
林蕊看着空碗碟叹气,放心吧,就这么两顿连着吃,老祖宗跟菩萨都能认清这么个光葫芦脑袋。
哪儿来的小和尚,跟他们都抢饭吃。
从碗筷下了桌开始,鹏鹏便焦急地把蒲团拿出来,嚷嚷着:“磕头了,磕头了。”
这回是给真正的老祖宗――老太磕头。
老祖宗的保佑,虚无缥缈。
老太太的回敬,可是实实在在。
磕头的孩子可都是要拿压岁钱的。
对小孩子来讲,过年最大欢喜的事情莫过于穿新衣放花炮,压岁钱来报。
舅妈笑着打趣自己的儿子:“你可欢喜死了,敲你老太好大一笔竹杠。”
鹏鹏有些不好意思,冲母亲吐吐舌头,一溜烟地跑到老太跟前,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
老太摸摸重孙子的脑袋,笑眯眯地塞给他个红包。
鹏鹏接了钱,偷偷跑到屋角打开里头看。
崭新的票子,齐齐整整的两张,都是十块钱的面额。
老太今天可是大手笔了。
小和尚双眼放光,二十块钱,能让他从街头吃到街尾了。
他毫不犹豫地跪在蒲团上,冲着老太太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
平常跪佛祖时,那虔诚劲儿也不过如此。
林蕊哪里能叫小和尚专美于前,她立刻拉着苏木跑到老太太跟前,欢欢喜喜地跪下来,认认真真地磕头。
苏木反应慢,还要被她按着脑袋往下磕。
两人也是一人一个大红包。
林蕊得意洋洋地跟自己姐姐显摆:“哎呦呦,我卢哥不在,可少了个大红包哦。”
卢定安这几日一直住郑家,在食品厂帮忙。
直到今儿一早吃过饭后,他才赶回自己家去过年。
林鑫俏脸生绯,咬牙切齿地要撕妹妹的嘴:“叫你胡说八道!”
老太笑呵呵的,招呼自己的大重外孙女:“有,小卢的红包,我也备着呢。”
林蕊自觉失了宠,立刻跺着脚反对:“他都没给你磕头呢。”
老太从善如流:“怎么没磕,早上临走前他给我磕了头。噢,那会儿你还在床上打呼噜呢。”
屋子里头的人们全都哄笑起来。
林蕊懊恼地摇晃着苏木的胳膊。
何半仙伸手,招呼两个小的:“过来,给干爹磕头,也有压岁钱。”
林鑫看着欢天喜地的拉着苏木,一块儿在何半仙面前磕头的妹妹,顿时脑壳疼。
这丫头就不知道分开来,前后脚磕啊。
林蕊哪里耐烦等。
从天刚擦黑开始,她就心心念念盯着屋角摆放的烟花爆竹呢。
上辈子,城市烟花爆竹禁放令不知道实行了多少年。
她印象中,好像小学毕业后,她就再也没有摸过烟花。
现在看到烟花,她哪有不双眼冒光的道理。
什么安全隐患、环境污染等等,全都被她抛诸脑后。
过年放烟花爆竹才,年味才足啊。
一年到头才这么一次机会,她能不过足瘾吗?
少女放完地老鼠,放滴滴金,然后抓着大烟火筒,看一簇簇的火光冲上天,炸开好大一朵五颜六色的花。
最后,她甚至跃跃欲试,想要放外公的二脚踢,被树木硬生生给拽走了。
就是这样,她也闲不住,非要跟鹏鹏比赛放掼炮。
院子里头全是噼里啪啦的声响。
亏得院子里头的大白鹅年前都宰了,卖到卤菜店做盐水鹅,否则肯定被吓死。
林蕊玩疯的头,掼炮差点炸到她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