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奇地打量他，只当是一件活的礼物。

　　回忆结束，孙卓思绪有些飘远。

　　她一直以为花坛旁边的孙年并没有听见母亲说的话，原来他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不屑与他人一起，也许那时候他在悄悄观察，也悄悄期待吧。

　　他们初见的时候关系似乎不错，后来成为互相讽刺互相挖苦的模样是为什么呢？她已经不太记得了。

　　“孙年，”她第一次这样平和地念起他的名字，“爸妈忘记了我的生日吗？”

　　孙年握住她的手用力。

　　“是不是我就真的坏到了要承受这个局面的地步呢？”孙卓是问他，“我拥有的都会失去吗，下一次我会被那个男人被抓走吗，会被打断手脚嫁给一个傻子吗？”

　　她声音很轻，仿佛再没了力气。

　　孙年一只手遮了她的双眼，眼前一片漆黑。

　　哎哎哎？？？顾糖眨眨眼，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剧本里这个时候该拥抱了！孙年要给孙卓一个很用力的拥抱，告诉她一切有他。

　　这里是要成为本剧被各种粉丝cut的经典桥段，要成为cp粉们天天啃食的精神食粮!尹凡这个家伙怎么突然改戏！

　　导演没有说停止，顾糖只能继续，而后她感觉到轻微的呼吸与自己交错，是对方靠近的讯息。

　　身体开始紧绷。

　　看不到的时候是最让人不安的。

　　更何况这里确实是个废弃的孤儿院，能够闻到空气中的尘土味道。

　　“我说过的，这个火坑，谁跳你也不会跳。”他说得缓慢。

　　尹凡改了台词。

　　顾糖更加迷茫。

　　眼前的光线重新恢复，顾糖以为尹凡会遮住她的眼睛给她一个拥抱，结果没有。

　　顾糖以为尹凡会露出决绝的表情，他也没有。

　　尹凡冲着他笑，是那种很温柔的笑容，一直以来冷漠毒舌的少年绽放出极为温暖的模样。

　　“我说过的。”

　　顾糖没有开口，微凉的气息一点点吞入她的骨髓。

　　孙卓不知道，顾糖却是知道的，在今天晚上孙年会将尖锐的匕首插|入那个长期跟踪他的男人的心脏，自首入狱。

　　大家只知道张扬跋扈的孙卓是病的，不知道乖巧安静的孙年也是病的。

　　而此时，他仿佛燃尽全身的温度，在偏僻的废弃孤儿院给她准备了生日礼物。

　　“卡――”张导的声音传来，“第十二章 结束。”

　　“完成工作！”经纪人苏展无比开心！

　　“我也准备杀青好吗，”顾糖吐槽，“我晚上再赶一条就结束了。”

　　真正需要继续坚守的人只有……顾糖回头，对上许飘飘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顾糖吐了舌头，看到许飘飘手机屏幕还亮着，是她刚刚拍摄的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尹凡一只手遮了顾糖的双眼，他虔诚地在这只手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这是不敢打扰的一吻。

　　是尹凡对孙年的解读。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隔着手背亲和没亲没啥区别啊，”许飘飘的不屑。

　　顾糖：“是啊……以为会有很劲爆的发展，呵，失望。”

　　许飘飘：“你自己在给自己立什么不要脸的人设。”

　　顾糖（转移视线）：“这样很酷啊。”

　　尹凡：“请把你的羞耻心捡起来。”

　　第46章 可以可以可以可以

　　顾糖在傍晚的时候才拿到孙卓的结局, 三年后的孙卓成为了一个与过去完全不同的人。

　　孙年入狱的那天晚上对孙家来说是不能提及的噩梦，但是也是在那一天, 孙卓的恐慌感消失了，她再也没有用指甲划破手臂。

　　在这个所有人都痛苦着的时间, 电视里播报着紧张气氛的夜晚, 近些天来孙卓第一次睡了个安稳觉, 醒来后她把衣服装进行李箱，离开了这个家。

　　孙年重伤周某，判刑十年, 没有理由, 没有争辩, 不见任何人。

　　孙卓每个月去监|狱提出探监申请，后来知道见不到后去的也少。

　　大学毕业找工作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孙卓成绩一般，在校期间也没什么优秀的表现, 很快淹没在人海，过去的跋扈似乎也不见踪影, 成为普通的一员。

　　很微妙的事情，以为度不过去的痛苦其实只要忍受就可以了，以为撕心裂肺的疼痛其实很快就能过去。

　　我们只要往前走就可以了。

　　三年后的孙卓成为了一名幼儿园老师，偶尔会和其他老师去福利院那里带着孩子们做游戏, 孙卓成为受欢迎的，性格温柔的孙老师。

　　在她生日的那天下午，她带了她班级孩子给她画的一副画像, 眼睛大得过分，手是圆滚滚的熊掌，下面歪歪扭扭写了“孙老师”。

　　她把东西交给工作人员，写了纸条：【原本是想带蛋糕的，但是这里不让带食物，美术课上我班上有个孩子给我画了画像，很有意思，想给你看看。】

　　她等了几十分钟，坐在铁质的长椅上，有一点点的微凉。

　　时针转动一格，下午天气不错，空气中散发出闷热和困意，孙卓看向墙上悬挂的时钟，并没有人来退回她带的画像，清醒地知晓了一件事。

　　孙年第一次收下了她送去的东西。

　　-

　　顾糖本人对这个故事的感觉是……怅然若失。

　　怪不得张勇导演一直不说结局是什么，如果知道结局是这样，她中途会很大程度失去热情。

　　那种感觉非常微妙，是一种挣扎不出来的不痛快。

　　每个角色算是变好吗？似乎是的。剧本是正义的结局吗？坏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只是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孙卓，实在是太难过了，偏偏她确实低下头，成为了大众的样子。

　　顾糖从长椅中站起来，各位工作人员露出笑脸，看向她，向她祝贺：“工作完成啦！”

　　这是顾糖第一次参与真正的表演，比课堂上要学到很多。

　　在旁边观看的许飘飘看出她情绪上的不舒服，拍拍她的肩膀，“不要让剧情里的东西影响到你。”

　　许飘飘的路线是轻松正统路线，她看顾糖那边的线有时候也会觉得她需要休息。

　　顾糖甩甩头，重新振作起来，“你还要拍几天？”

　　“大概三四天？”许飘飘猜测，“我这边也差不多了，你先拍完可以多回去休息休息调整自己的状态，不过你这是什么运气啊每次总能遇到这种角色，外貌绑定吗？”

　　顾糖开始变得丧气，“好姐妹，这时候了能不能嘴下留情？”

　　许飘飘扯了嘴角，指向暗处的尹凡，“你可以去问问你的尹凡老师，我觉得他很适合心灵上的帮助，无论真假，只看外表觉得可以站在世界中心呼唤爱，给你开点心灵鸡汤的人。”

　　顾糖觉得许飘飘这句话说的有道理。

　　现场人员太多，顾糖虽然说了要和尹凡传点粉红绯闻，但是大众面前还是有点怂的。

　　这一场拍完还有许飘飘的另一场戏，虽然是晚上的环境，开了几盏灯后镜头里又是明亮的白日，许飘飘同学看着即将到来的工作和已经离开的队友，心情复杂。

　　人群聚拢进行下一场工作，顾糖在暗处中找尹凡，她四处看了看，记得一开始的时候看见他站在这里的。

　　向后退了一步，撞上另一个人，顾糖回头，看到正在揉肩膀的尹凡，经纪人不在他身边。

　　“用得着龇牙咧嘴吗？”顾糖露出死鱼眼，“撞一下很痛哦？”

　　即使是铁人三项冠军顾糖，也希望自己身轻如燕，娇小可人，撞一下应该是自己痛，而不是她稳重如山，男生眯了眼睛揉肩膀。

　　尹凡真是个配合的人，联想到被过肩摔到绿化带时的疼痛，表情坚定起来，“不痛，感觉良好。”

　　尹凡在表演方面真正算得上顾糖的半个老师，他用自己的模式为她量身定做了快速成长的方法，这个方法也成效显着。

　　无论是《病作剧》mv女性角色还是这一次的孙卓角色都是尹凡帮她打磨出来的，没人会相信顾糖是完全没有经验的新人。

　　张导一次又一次地表示，孙卓和孙年这一对角色一定会是非常出彩的一对，甚至比剧本中侧重的角色更吸引人。

　　顾糖和尹凡并排走，住的地方离拍摄地不远，也没有其他人员，走着只当散散步。

　　在扮演孙家兄妹的这段时间，似乎已经习惯了亲近，并肩走着也是舒服的事。

　　天空漆黑，连星星都看不到。顾糖抬头，重重呼出一口气，问向尹凡，“你每次拍完一部戏，是什么感觉？”

　　尹凡因为顾糖这个问题而微微挑眉。

　　顾糖张了口，眼睛还看着天空，继续发问，“你会因为剧本中的角色遇到的事情而难受吗？”

　　尹凡扯了嘴角，觉得顾糖的问题有几分意思，“我第一个角色是爱而不得的男二号，第二个角色是与所有人为敌的大反派，如果我每个都要因为角色难受，那就太艰难了。”

　　就像尹凡一贯的风格，他很清楚自己要什么，界限在哪里，他不会因为这些角色而难受，也不会深陷其中拔不出来。

　　此时顾糖的问题让他有些在意，看到了他一直忽略的地方。

　　顾糖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人。

　　他手把手教给她如何进入角色，让另一个人的精神进入身体，打破原有的习惯和认知，创造出一个有血有肉的角色。

　　……他没有教给过她如何走出来。

　　对于尹凡来说，走出角色是在导演说“咔――”的瞬间，对于顾糖来说却不是这样。

　　尹凡的表情有些复杂，看向顾糖，后者轻轻用手敲打自己的头。

　　“我果然还是水平不够呀，”顾糖有点苦恼，“毕竟是第一次尝试，以后多参加几部戏应该就能好些了。”

　　顾糖是有天赋的人，现在就已经有这样的水准，按照这个速度，她未来的模样非常惊人。

　　与此同时的风险是，顾糖的性格是否能够抵抗这种表演所带来的副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