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人也是当初亲眼目睹钟良媛过世之人。
之后等翠柳被招到宁寿宫后,先是一番问话和询问,用来核实身份,一一都对应后,翠柳就把当初的来龙去脉交代了。
她因当初急着出宫和青梅竹马成亲,却苦于年头不够手中又无银,就受了徐良媛的收买,从中挑唆煽风点火,造成钟良媛病情加重,以至于后来不堪重负而亡。
“恶有恶报,民妇虽出宫嫁人,却屡遭磨难,孩子生了四个,却只养活了一个,父母也是先后因病去世,今年又因家乡遭了洪水,无奈只能背井离乡,实在活不下去了,才会自卖其身.
“却未曾想到竟被钟家人买下。老爷夫人待下人温厚,民妇实在受不住内心的谴责,才会道出实情,只愿太后能饶了民妇的小命,可怜民妇那小儿从小有病,都是民妇这个做娘的做了孽……”
翠柳伏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坐在一旁的盘儿却心下晦暗。
之前查出名册中确实有翠柳这个人,傅太后就让人把宗琮请过来了,当时正巧宗琮就在景仁宫,所以盘儿也跟了来。
没想到竟会看到一出大戏。就是大戏出现的时间未免太巧合,所以盘儿才心下晦暗。
她趁着空档看了宗琮一眼。
宗琮紧皱着眉,显然极为不悦,似乎感受到盘儿正在看自己,他转过目光看了她一眼。
盘儿冲他眨了眨眼。
现如今两人差不多已经到了心有灵犀的地步,仅看对方的小动作,就能洞悉其心中所想。
所以宗琮自然很顺利就解读了她的意思――你怎么看?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他乜了她一眼――你觉得?
盘儿又眨了眨眼――感觉有点蹊跷,可实在真情实意。
没见着太后都被动容了吗?
不过傅太后这会儿可没功夫去关注翠柳的说辞,皇帝就坐在她身边,他当着面和皇贵妃‘眉目传情’,太后自然也不会漏下。
太后咳了一声:“皇帝,你怎么看?”
宗琮忙坐直了,顺手又把打算放下的茶盏拎了回来,遮掩的拂了拂茶沫,却又再度放下。
“母后的意思?”
“这是皇帝后宫的事,自然是皇帝做主。”
“那要不这样,把贤妃叫来问问?”
皇帝既然这么说了,自然这么办了。
不多会儿,贤妃就被传来了。
不过来的不光有贤妃,还有陈皇后和胡淑妃。
“臣妾见贤妃急匆匆往宁寿宫而来,还以为是母后有什么事,便跟着过来了,还望母后和陛下不要责怪。”陈皇后福了福身后,道。
胡淑妃笑得有些羞涩:“妾身刚好打算去坤宁宫和娘娘说话,既然碰上了,也就跟着来了。”
“既然来了,那就坐吧。”太后道。
这宫里有什么事是遮掩不住,没瞧见宁寿宫前脚在神武门宣人,又去请了皇帝,后脚都知道肯定是生了什么事。
确实发生了事,还不是小事。
听完念慈的转述后,徐贤妃就陷入震惊中。
她踉跄地往后一退,呼道:“冤枉,臣妾冤枉,还望陛下和太后给臣妾做主。当年妾身随侍陛下身侧,人尚在西苑,怎可能凌空指使人让人对钟良媛下手,且臣妾的为人,陛下和太后都知晓,臣妾怎可能做出这般事情。”
第183章
为人?
什么为人?
若是以前, 贤妃的为人确实不错,可自打婉娴的婚事开始, 蒙在贤妃脸上的那层纱就渐渐掉落了。
很多事是经不起深思的,而很多人也不是真老实,只是没机会, 也没到关键时候, 一旦到了关键时候就原形毕露了。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 那与贤妃比起来,陈皇后算是笨的了。
而贤妃才算是藏得深。
宗琮的嘴角抿得很紧。
别人不清楚, 盘儿却知道他在气什么。
依稀记得当年钟良媛香消玉损时,他为此事还心情低落过,自责过。
他的自责隐晦而又深沉,虽整件事对盘儿来说, 她是得到了好处的, 她是借着这件事才发现宗琮对自己的保护,不然也许她就是另一个钟良媛。
因为足够刻骨铭心,她才印象深刻。
她很想安慰一下他,可惜却不是场合。
那边, 徐贤妃依旧在做着自我辩解。
“还请太后和陛下为臣妾做主,臣妾根本不认识她, 怎能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就擅自定了臣妾的罪名。”
傅太后神色有些冷淡:“贤妃你不要激动,哀家和皇帝没有现在就定你罪的意思。”
这时, 贤妃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了,忙道:“可这般场合, 这般质问,实在容不得臣妾不多想。”
说着,她哭了起来,本就生得容貌不差,一哭起来真是梨花带雨。
“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臣妾,还请太后和陛下做主。”
如果说是栽赃陷害,其实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时机敏感,若是早一些或是晚一些,都不会让人多想,可偏偏是这个时候。
是徐贤妃和陈皇后正因立太子的事斗得如火如荼的时候。
那到底是真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还是徐贤妃狡辩?
“贤妃,你看着本宫做甚?难道是想说本宫栽赃你?”陈皇后皱着眉,不敢置信地瞪着贤妃道。
“到底是不是皇后娘娘,那就只有皇后娘娘自己清楚了。”贤妃偏着脸,一边抹泪一边说。
盘儿直想捂脸,怎么以前没发现皇后如此愚蠢?
不,是贤妃太了解怎么激怒陈皇后了,所以不过几个眼神几句话,就能把陈皇后激得主动跳了出来。
倒显得陈皇后有些做贼心虚。
还是太后出面制止了这出丑的一面。
“都消停些,现在让翠柳来说,你说你是被徐贤妃收买,可有证据?”
跪在下面的翠柳摇了摇头,道:“民妇并没有证据,不过当初贤妃娘娘是通过她身边的锦玉给了民妇一百两银子,可那些银子这些年已经花得精光……”
“锦玉很多年前已经出宫了,你既说你当时在东宫服侍钟良媛,自然知道我的贴身大宫女的名字,谁知道你是不是受某些人指使,故意来栽赃陷害我。”贤妃打断道。
陈皇后气得脸发青。
钟夫人也有些急了,去看翠柳,又去看太后。
“那翠柳,你可还有什么能证明你所言?”
翠柳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她脸色有些灰败,似乎也有点急了,道:“当年是锦玉主动找上民妇,问民妇可是急着想出宫,当初民妇也很诧异,她怎会知道这件事。可民妇鬼迷了心窍,因为家里的人来说,大亮哥也就是民妇现在的丈夫,家里催得很急,已经等不下去了。民妇想着能得一笔银子,又能出宫和大亮哥成婚,才会做下这般没良心的事情。
“其实钟良媛对奴婢很好的,奴婢这些年每每回想起这件事,也深深懊悔着。民妇这次会道出真相,是真心向钟夫人忏悔,也是想替民妇的儿子积德。这么多年过去了,民妇确实也拿不出什么证据,但民妇向天发誓,若是民妇今日所言有虚,就让民妇天打五雷轰,连最后这个小儿子也保不住。”
翠柳可谓是字字血泪。
话说完,殿中一片寂静。
太后神色颇为动容,倒不是人上了年纪心软什么的,而是都做过母亲,翠柳生了四个孩儿,却连着夭折了三个,只留下一个还是体弱多病。这回要不是逢上大难,孩子又病了,不会一家人自卖其身。
可以想见她能拿自己和孩子发誓,是下了多大的狠心。
徐贤妃连连冷笑:“你拿不出证据,却又只想凭着一个人人皆知的人名就来污蔑本宫?若是发誓能证明己身,臣妾也可以发誓。”
她转身面向太后和宗琮,三指朝天,神色郑重:“臣妾以徐氏这个宗姓起誓,若臣妾真害了钟良媛,就让臣妾永坠阿鼻,让徐氏一族名誉尽扫,永世不能翻身。”
好吧,这下都发誓了,事情再度回到了原点。
事情到底是真是假,徐贤妃是真的害了钟良媛,还是被人陷害诬陷。
傅太后也很头疼,看了看儿子,才问钟夫人:“钟恭人可还有什么话想说?”
这会儿钟夫人也算看清楚形势,没有确凿的证据,势必定不了贤妃的罪,她想为女儿讨个公道的想法自然要落空。
心里自然是不甘心的,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而且钟夫人也上了年纪了,折腾了这些日子,看似她只是领着人进宫告状,实际上钟家何尝不是经历过挣扎和纠葛。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哪怕她拼尽全力,依旧无法为女儿讨个公道。
她脸色一片灰暗:“臣妇没什么想说的,只想见一见五皇子殿下。”
太后思虑再三,到底是同意了。
一场事就这么罢了,看似徐贤妃似乎毫发无伤全身而退,可是不是毫发无伤,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事后,盘儿也曾和宗琮私下里讨论过此事。
两人都拿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实在是整件事太扑朔迷离,看似都有理,看似都挺无辜,可看着都挺有嫌疑。
到底是有些偏向的,虽然不显,不然太后也不会当场答应钟夫人见五皇子了。
当时盘儿看了下徐贤妃的脸色,她的脸色十分难看。
让徐贤妃脸色难看的还在后面,因为钟家人似乎一下子就活跃了起来,年节宫里摆宴时,钟夫人还主动找了五皇子说话。
因为这一出,关于五皇子是钟家女儿所出的事才广为流传,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贤妃只是五皇子的养母,并不是亲生的母亲。
而贤妃的处境也渐渐尴尬起来,本来因为五皇子被议储,举凡宫里有宴,还是挺多命妇来与她套近乎的,现在反倒变成了和钟夫人套近乎。
为此,陈皇后没少看笑话,就暂不细表了。
与此同时,因为两人的相斗,盘儿的处境自然有所改善。
但也仅仅是有所改善罢了,大理寺一直没查出结果,没有结果就是没有结论,永顺伯府和苏海依旧还没洗清所谓叛国的罪名。
虽然暂时没有大臣再拿此说事,可朝堂上关于议储的时候,一旦提及皇贵妃所出的二皇子三皇子乃至六皇子,便有人拿苏海暂且失踪,永顺伯尚且还没洗清嫌疑的话搪塞。
到了此时,盘儿其实对苏海还活着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因为边关至今没有传回来关于苏海的任何消息。
一个人失踪了近半年之久,还能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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