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锏小小的身子很快就消失在帘子后,徐贤妃才把卷宗又拿起来看着。
其实不光是宗锏,婉娴也是这么交代了,所以这些年来婉娴也越发沉默了,倒没有以前当大姐样子,事事都被婉姝抢了先。
不过如此一来婉娴倒比以前过得更舒心了,婉娴也清楚母妃向来有主意,见到母妃教弟弟,也不好说什么,不过徐贤妃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
“婉娴,你看看这个人如何?”
徐贤妃所拿的卷宗不是别的,正是当下京中各家与婉娴年纪相仿,或者相差不大的少年的生平、家世以及小像。
第152章
这一切盘儿并不知道, 还是在傅太后那儿见到徐贤妃拿着册子给太后看, 才知道徐贤妃现在已经在给婉娴操持选驸马的事。
其实徐贤妃也不是第一次办这事,之前就听说在操持, 但拿到台面上说还是第一回 。
婉娴红着脸坐在一旁, 徐贤妃看了她一眼, 对太后说道:“臣妾让这丫头选,这丫头太腼腆, 总说一切都听臣妾的, 臣妾哪敢做她的主, 这不就寻太后来给出主意了。”
傅太后笑呵呵的,也没说什么, 将那册子接了过来。
这时候,诸如盘儿这种在边上喝茶的,自然就不能说话了。
太后看了一会儿,放下册子道:“贤妃细心稳重,选的这些人都还不错,只是哀家一向觉得这事还得看孩子的意愿, 光是我们这些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来看,未免选得孩子不中意。婉娴,这里头可有你中意的?”
婉娴的脸更红了, 半垂着头, 小声地说了一句:“其实孙女现在还没想这件事呢。”
盘儿看得出婉娴说这句话, 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说的时候还看了徐贤妃一眼。
不过徐贤妃似乎没注意到, 婉娴的话音还没落下,她就笑着说话了。
“太后您瞧瞧,每次问她,她都是这样,倒是让我臣妾这个做母妃的愁死了。”
傅太后笑着说:“孩子既然说没还想这件事,那缓缓就是,咱们皇家的公主还能愁嫁?”
自然是不愁嫁的,但女子多是这般年纪操心婚事,等定下后再过两年就能出嫁了。再说婉娴后面还有婉姝,两人就差了一岁,若是都赶着差不多的年纪操持婚事,好的哪里轮的上婉娴。
这也是徐贤妃为何这么早放出风声,又一直上心想找个合适人选的主要原因。
“你也别太急上火,孩子多留两年也没什么。”傅太后又道。
不过她这劝慰之词显然徐贤妃似乎没听进去,也能听明白了但心里不想这么做,面上倒是应的不急,但没坐多久就带着婉娴告退了。
“以后你可不能学她,婉婤要给我多留两年。”等徐贤妃走后,傅太后突然道。
盘儿没想到这事还能扯到自己身上,听完后心下失笑:“太后,您看婉婤天天跟个野丫头似的,臣妾就算着急想给她选个驸马,也得她人开窍才行,臣妾估摸着这孩子以后会是个老大难。”
“老大难就老大难,皇家的公主还能操心出嫁?多的是人求娶。这贤妃平时哀家看着挺通透个人,怎么在这事倒是犯糊涂了,婉娴明显对这事有些排斥,她反倒不顾孩子意愿着急上了,总拿着民间说事,公主能和民女相比?”
傅太后开始口气挺不好的,说着说着感叹上了,“女子的好年岁本就在未出闺阁这十多年,这也是一生当中最好的日子,民间碍于风气,家中女儿多数都是早早出嫁,如今托生到这皇宫里,还要去守那些破规矩,不是本末倒置。不管怎么样,婉婤以后要多留几年。”
“是,太后。”
顿了顿,盘儿见太后眉宇不展,又劝道:“贤妃到底就大公主这么一个女儿,可能以前也没有养女儿的经验,就拿着宫外的风气当经验了。”
“你倒替她说上话了?”傅太后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不过很快她就岔开了话题,让盘儿叫奶娘把两个小的抱上来给她看看,今日盘儿来主要是带两个小的来给太后请安的,谁知临时碰上徐贤妃也来了。
太后现在就喜欢孩子,连宗钤那个混世魔王在她眼里都是有朝气泼实,对两个奶娃娃自然是没什么提抗力的。
也是如今日子过得顺遂,都当太后了,自然也不用掩饰情绪和喜恶,还把婉嫤和宗钜都抱了会儿。
两个小的倒是挺给皇祖母面子……,既没尿也没拉更没哭闹,笑呵呵的看着就讨人喜欢,只差让太后留在静谷了。
不过太后也没真留,见外头日头起来了,就让盘儿早点回瀛台,也免得日头大了晒着了孩子。
等人都走后,太后才道:“也亏她心思单纯,也是皇帝护久了,如今看着倒比刚进宫那会儿看着更不谙世事。”
这口气自然不是讥讽,意味什么复杂,还带着一些感叹。
念秋和念慈不明所以,只能看着她。
傅太后也没遮掩,端着茶啜了一口,才道:“你们道贤妃方才那本册子里都有什么?温家的次子,蒋家的幼子,还有傅家二房的长子。”这才是重点。
傅家?
这不就是傅太后的那个傅家,晋国公府?
而傅家二房,就是傅太后英年早逝二弟那一房。
傅家二公子是战死的,死后就留下一孤儿寡母,可恰恰就是这样,二房这对孤儿寡母在傅家的地位很特殊,晋国公老两口对其一直十分看重,大房三房也对其颇多照顾。
按理说二房这个长子在京中是不好婚配的,毕竟地位尴尬,时下人们联姻讲究的是强强联合,好的人家看不上二房的孤儿寡母,就算傅家其他两房都对其照顾又如何,若干年后还是得靠自己,说不定还要靠岳丈家。
差的人家傅家自己就看不上,毕竟门第在那儿。
可若是公主,就没有这么多忌讳了,一来是傅太后娘家人,傅太后就会多多照顾,二来婉娴是公主,亲爹是皇帝,以宗琮的性格,只要婉娴不触犯其底线,当父亲的怎么也不会让女儿过得差。
几厢一结合,徐贤妃动的这个心思就有点意味深长了。
甚至她突然过来请太后做主,说不定就是想试探太后的心思。如果太后着急侄子的婚配,自然会觉得亲上加亲更好。
堂堂的一个公主嫁给傅家二房的孤子,也算是下嫁,傅家自然要感激徐贤妃这一脉。
若是不懂内里的自然要问,徐贤妃费尽心思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在于她还有个儿子啊,而宗琮春秋鼎盛,谁知道能活多少年,皇位未必就能落在前头几个大的身上,历代传位给幼子的皇帝,或者儿子没活过老子的也不再少数。
反正就是嫁一个女儿,却能把整个晋国公府拉过来,甚至还有傅太后,这个宗琮十分重视的母后。
这笔账实在太划算了!
再加上徐贤妃向来低调,婉娴和宗锏也很低调,这么早就开始着手布局着实不起眼。就算退一步来说,不为了儿子,婉娴嫁给傅家的长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一举几得!
要不,傅太后怎会感叹盘儿越来越不谙世事,都是皇帝护多了。
她这边还在帮人家说话,其实也是怕太后上火,那边人家不动声色就在对付她呢。以当下这种局势,中宫一系势弱,徐贤妃虚晃一枪不就是想对付她?
这一切因着念秋和念慈一直跟在太后身边,也知道许多外面人不知道事,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除了感叹徐贤妃藏得深,倒没有其他想法。
更不会有傅太后多想了的念头,以傅太后在宫里的经验,她既然这么说,就肯定是了。
“皇贵妃倒是个心思少的,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平时待奴婢们也都是有一句说一句,从不做那些虚头,去年冬天给太后做护膝的时候,还挑了两块好皮子给奴婢跟念慈都做了,也不遮掩,说自己针线活儿不好,都是下面宫女们做的。”念秋道。
这倒是实情,也是每年都会上演的,平时盘儿少不了给宁寿宫孝敬些东西,东西也不起眼,更不贵重,都是些当用的,自然也少不了念秋和念慈的。
念慈也笑着道:“太后总说都是陛下护着……的,何尝不也是您护着的,太后又不喜欢心思多的,也就别嫌弃皇贵妃了。”
这倒把太后弄得失笑了,笑骂道:“两个人被人小恩小惠收买了,倒跑到我面前替她说好话,还用得到你们说?!”
倒确实不用说,婉婤、宗钤往宁寿宫跑得勤,平日里言语里免不了提几句母妃什么的。傅太后本因楚王那事,多多少少对盘儿心里有些隔阂,之后也淡了不少,就靠着水磨的几年如一日的不变,还有几个孩子,倒挑不出什么刺了。
甚至这几回宗琮借口不选秀,傅太后何尝不清楚原因,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概这就应了她所言被小恩小惠收买了。
“不说你们,哀家何尝不也是!心思少有心思少的好处,你们看那有些人不就是心思多折腾的?好好的日子,非要折腾得七零八碎,到最后还不知怎么后悔。”傅太后说得颇为感叹。
念秋和念慈也知道在说谁,自然不好插言。
盘儿回去后,说闲话时就把这事跟宗琮说了。
徐贤妃给婉娴选驸马的时,宗琮多多少少听闻到了点,还以为是未雨绸缪,没想到都到太后那儿了。
“太后好像想多留婉娴几年,但贤妃好像没太听进去,等贤妃走了,太后跟我说让我多留婉婤几年,不准嫁早了。”盘儿也没瞒着宗琮,一五一十都说了,包括傅太后的感叹之语。
“女儿家最好的日子确实就是还在闺阁的十几年,太后这种想法没错,倒是贤妃,着急个什么,婉娴才十四。”宗琮道。
盘儿瞅了他一眼:“怎么说得好像你很懂这些女儿家似的?”
宗琮倒不是真懂很多,只是幼年跟在傅太后身边,免不了听到些长吁短叹。
女儿家嫁了人,就万般不由己,从娘家去了夫家,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所有人哪怕是丈夫都是陌生的,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若是年纪小点的,恐怕在夫家受了委屈,回到娘家也不敢说。
幸亏他的女儿都是公主,公主就算出嫁了还有公主府,所以宗琮也没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
盘儿也没放在心上,毕竟都是闲话。
不过转头再看婉婤时,不免多了几分复杂。
一直觉得就是小点点的孩子,突然都能说亲,再过几年都可以嫁人了,盘儿凭生出一种自己老了,孩子们也大了的感叹。
而婉婤平时宫里也就罢,在西苑就是个野性子,也不过来了两个月,好不容易冬天捂回来的肤色又晒黑了,成了蜜色。
康健倒是康健,就是看着不像个女孩子。
盘儿有点着急,也是闲得慌,就让白术帮着调些膏脂,让半夏每晚公主沐浴后,帮她涂一层在身上。
聊胜于无吧,也免得她再黑下去。
盘儿觉得把女儿养得糙了,想当年她在婉婤这个年纪,晴姑姑可是把她们教得很精致,日头不能多晒,沐浴后必要擦润肤的膏脂,这是当初自己还小的时候就懂了的事。
且不提这边,盘儿带着孩子们在西苑里过得无忧无虑,苏家那边却已经急得老房子起火了。
无他,陈才竟然找到了苏家。
第153章
要说这事其实还应在苏江身上。
如今他身为永顺伯府的大公子, 有个得宠的贵妃妹妹, 身上还有个琐事不多几乎白领俸禄的闲差,这已经是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象的日子。
要说苏江这个人其实也简单, 心思不多, 没什么野心, 最重要的就是有自知之明。他清楚自己的底细,也没把自己看得多高, 领了差事后每日照常点卯, 按点出衙。
可能因为身处的环境, 他所在的衙门是一个叫僧录司的地方,说白了就是管理大周境内所有和尚的衙门。
地方的府州县有低阶僧官, 大多是以僧代官,京中的僧录司就不一样了,都是正经的官员。可要说有什么事,还真没什么事,他又是个从八品的右义觉,就更没什么事了。
毕竟身份在此, 同僚乃至上级也不会把衙门里的事推给他来做。
公务少,空闲的时间就多,他毕竟也有个差事在身, 不可能不和人交际, 不过他所在僧录司是个清冷衙门, 本身官位也不高, 结交的也都是些低阶小官吏们。
也不是没有高官结交他, 不过他一般都敬而远之,再加上做人着实低调,久而久之也没人来找他了。
苏江平时过得日子也十分简单,衙门府里两点一线,顶多偶尔和友人出去喝个小酒什么的,去的地方还都是那些不起眼的小酒肆酒楼的。
陈才就是他在这种地方认识的,不过彼时他并不知道陈才的身份,陈才也不会说实话,而是谎称是个小货商,两人也算聊得来,还在一起喝了几回酒。
他并不知道陈才其实陈平武派来的,陈平武这个人也挺纠结,既然女儿都不打算认,何必再想更多,可他偏偏不是这样,总想关心关心捡到女儿这户人家是怎么样的,所以陈才才会冒充小货商来接近苏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