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鸭都要现时宰杀,而且要把鸡血留着,等到用猛火把猪骨和鸡鸭煮上五个小时后,把汤里的所有东西捞出来,把鸡血挤成碎块放进汤里,不停搅动,这时鸡血会把汤里的杂质凝在一起,汤从乳白色变得清澈透亮。捞出沉淀物后再把猪骨放进去,用小火再慢慢炖一两个小时。
这一道工序后世很多的过桥米线餐厅都不用了,嫌麻烦复杂,好些汤里也不用老鸭子了,都用清一色的养鸡场出产的饲料鸡,但在云南当地一些地方,还是保留着这种传统的做法,谢悠然当初也是为了这碗汤惊艳,所以特地跑去请教了一个会做传统过桥米线的老婆婆。
如今她要开餐厅,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到最好最正宗,才不至于砸了这道名小吃的招牌。
所以她把这一套都交给了二丫,而二丫也不负她的重望,做出来的高汤跟她记忆中一模一样。
听到这道吃食的制作工艺如此繁杂,秦秀才不禁啧啧称奇,叹为观止。
但俗话说,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吃了人家的东西,总得问问人家的来意。
于是正色道:“二位姑娘今日给不才尝了如此美味,不知道在下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谢悠然抿唇一笑,心道这秦秀才还挺上道的,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劲。
她眸光微微流转,笑容清澈和煦:“只需要先生帮我们打个广告做个宣传而已。”
秦秀才愣怔:“打广告?做宣传?”
……
隔日,醉仙居里,正是饭点,人比较多的时候,清瘦儒雅的说书先生讲完了今天的故事,忽而话锋一转,醒木一拍,道:“诸位,今儿不才兴起,就再给大家讲个故事,不知道列位听客,可有兴趣一听?”
酒馆里掌声如雷,“好!”
这位说书先生每天就只说一个时辰的书,绝不多说一刻钟,每每听客都意犹未尽。
今天听说他要额外多给大家讲一段,大家自然十分高兴,这掌声也就格外的热烈。
且见秦秀才醒木一拍,唰地一声,扇子一打,便开始讲起了故事:
“传说在很久以前,有一书生,喜欢游玩,不愿下工夫读书。他有一个美丽的妻子和一个年幼的儿子。夫妇之间,感情很深。但妻子对书生喜游乐厌读书深感忧虑。对书生道:‘你终日游乐,不思上进,不想为妻儿争气吗?’闻妻言,书生深感羞愧,就在南湖筑一书斋,独居苦读,妻子也与书生分忧,逐日三餐均送到书斋晌生。
书生学业大进,但也日渐瘦弱。妻子看在眼里,很心疼,思进补之。宰鸡煨汤,切肉片,备米线,准备给书生送早餐。儿子年幼,戏将肉片置汤中,书生的妻子怒斥儿子的恶作剧,速将肉片捞起,视之,已熟,尝之,味香,大喜。即携罐提篮,送往书斋。因操劳过度,晕倒在南湖桥上。
书生闻讯赶来,见妻已醒,汤和米线均完好,汤面为浮油所罩,无一丝热气,疑汤已凉,以手掌捂汤罐,灼热烫手,大感奇怪,详问妻制作始末,妻一一详道。良久,书生说道,此膳可称为过桥米线。书生在妻子的精心照料下,考取了举人,这事被当地百姓传为佳话。从此,过桥米线的名声不胫而走。”
说着,醒木一拍,道:“这,就是我今天要讲的故事。一道关于过桥米线的美丽传说。”
酒馆里众人听得如痴如醉,有些人为夫妻俩的故事感动,有些人为那道美味吸引。
有人忍不住就问了:“先生,真有过桥米线这么一道吃食吗?”
秦秀才想到昨日吃的那鲜美的滋味,腹中馋虫又隐隐作怪了。
遂笑道:“不才有幸,昨日刚尝过此味,到今日仍觉鲜香绕舌,思之念之。”
“真的?先生你可别诓我们,您快告诉我们,这过桥米线我们到哪儿才能吃到?”
秦秀才颔下山羊胡子一捋,笑了笑,故作神秘。
众人纷纷催促,“先生您这故事就不该讲,勾起了我们的食欲,又吃不到,岂不磨人?”
“就是啊,”旁人附和,“听先生这么说,我都想尝一尝那道帮助丈夫考上功名的过桥米线了。”
秦秀才哈哈一笑,道:“列位稍安勿躁,且听我慢慢道来。诸位要想吃到这道王之盛筵,不妨在下个月的初一,也就是五月初一这天,去城西福安巷的谢记品尝,届时不但可以吃到美食,还可以参加抽签活动,领取精美的小礼品哦。”
“哗――”酒馆里沸腾了。
“我就说嘛,谢记从来不会让人失望,看吧,他们的新铺卖的是过桥米线,又是一道大家从来没有吃过的美味……”
“说美味还言之过早,谁知道那过桥米线有没有说书先生口中的好滋味?”
“嘁,你这人,谢记的麻辣烫不好吃吗?饺子不好吃吗?难道谢记会自砸招牌?”
“那倒也是,你这么一说,我对那什么过桥米线越发的好奇了……”
“我也好奇,好想快点尝到,可惜还要等一段时间。”
“听说谢家一口气盘下了三间新铺,总得要重新装潢,再做做准备吧,哪能那么快开张。”
“谢记都是一间铺子卖一种吃食,这三间铺子,他们不会都用来卖过桥米线吧?”
“你要想知道啊?等五月一日开张的时候去看看不就行了?”
“到五月一日还有半个月呢,话说那抽签活动是什么活动?”
“不知道啊……”
眼见酒馆里一阵议论纷纷,人们热情高涨,都在讨论谢记即将开张的过桥米线店,秦秀才暗自点头,收拾了桌子,满意地下了场。
第379章 落水
酒馆某个角落里,谢悠然和二丫含笑起身,悄然离去。
姐妹俩都戴着幂篱,因此,外人并没有认出他们,只当是谁家的小姐也偷着跑出来听书了。
酒馆外,等在那里的云生看到姐妹俩出来,便赶着马车迎了上来。
搬了矮凳放到车头,他道:“大姑娘,二姑娘,请上车。”
谢悠然和二丫踩上矮凳,先后上了马车。
“驾――”云生一甩鞭子,马车很快驶离了酒馆。
马车里,二丫神情兴奋:“姐,你这一招还挺管用的,你看那些人,都好期待的样子。”
利用说书先生来提前打响分铺的知名度,这过桥米线,他们还没开始卖,就已经被人们熟知了。
不消说,今日这一段说出去,很快,整个昭阳城都能知道,他们谢记的分铺,要卖过桥米线。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借由说书先生的口,把人们的胃口吊得足足的,开张的时候,不愁没人来。
到时候,就算来的十个人里面有五个人尝了这道小吃,那也算是成功的了。
谢悠然笑了笑,道:“这就叫做广告效应。酒香也怕巷子深,咱们得学会推销,你不推销,东西再好,也没人知道。”
尤其是交通十分不发达信息非常闭塞的古代,没法像现代一样打电视广告,就只能靠说书先生口口相传了。
这种利用一个故事带出来一道美食的方式,会令人更加印象深刻。
姐妹俩回到谢记,坐下来喝了口水,二丫刚去了后厨,饺子馆的掌柜苗庆就带着个妇人进来了。
“问大姑娘安。”
谢悠然看着他身后低着头的妇人,“这位是?”
苗庆赶紧将妇人往前推了推,“琴儿,快,见过大姑娘。”
那妇人这才拘谨地上前福了福身,道:“见过东家姑娘。”
谢悠然这才发现,这妇人竟是苗庆的妻子乔氏。
忙上前搀了她,道:“嫂子不必多礼,快起来。”
乔氏拘束地笑了笑,模样有些羞涩,许是不大见人的缘故。
苗庆在旁解释道:“琴儿一直想来跟大姑娘当面道个谢,多谢姑娘赠银治病、和对我的知遇之恩,这不,病才刚有点起色,就催着我领她来了。”
谢悠然闻言脸上浮上一抹喜色:“嫂子的病好了?那太好了。”
又挽了乔氏的手到一旁坐下,叫伙计上了热茶。
“嫂子,”她诚恳地道:“说谢谢的应该是我,你们一家救了我弟弟,要没有你的哺育之恩,我弟弟恐怕早就凶多吉少了。我赠你们银子,给你们找大夫,也不过是投桃报李,报答你们的恩情罢了,嫂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闻言,苗庆对乔氏笑道:“我就说嘛,东家姑娘是心善大度之人,不会计较咱失礼之处的。”
乔氏笑了笑,神色也有些放松了。
谢悠然瞧着他们夫妻俩似乎还有话要说的样子,便道:“嫂子今日来,可还有事要找我?”
乔氏似乎有点难开口,求助似的望了望自己丈夫。
苗庆见状,忙道:“大姑娘,是这样的,琴儿她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在家里也待不住,就想出来找份工挣几个铜板贴补家用,听说大姑娘要开新铺,需要人手,这不,就毛遂自荐来了。”
完了还补充:“你放心,她手脚勤快,什么力气活都能干,去厨房打打下手,洗个菜端个盘子什么的都能行。”
“就这事啊?”谢悠然笑了,“没问题,嫂子,你若不嫌弃的话,就来我们新铺做工吧,我叫二妹妹先带带你,等新铺开起来,你就在后厨做吧。”
这是要提她做厨娘了?还叫她跟着二姑娘?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乔氏大喜,纳头就拜:“多谢大姑娘。”
谢悠然忙将她扶起:“嫂子不必客气,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我们一起努力,把谢记做好。”
“嗯。”乔氏重重点头,脸上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大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谢悠然对厨房这块十分重视,能进后厨的都是千挑万选的,苗家人心善,乔氏又奶过四宝,她信得过他们。
就这样,苗庆两口子便都在谢记做事了。
谢悠然有意培养自己的心腹,所以对他们诸多照顾提携。
两口子也知礼懂事,工作非常的认真负责,很让人满意。
临近新铺开业只剩下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了,这天,谢悠然回村里拿点东西。
四月暮春,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生机盎然。
马车沿着横河缓缓进村,忽然听到前面传来呼救声:“来人哪,有人落水了,救命啊……”
谢悠然正在闭目养神,闻言忽地睁开了眼睛,眉头皱了皱。
“云生,怎么回事?”
“大姑娘,好像是河里掉了个人下去。”
谢悠然忙道:“快,停车,快点去救人。”
云生勒停马车,谢悠然迫不及待跳了下去,朝着呼救处跑去。
春季雨水多,这段时间连日下了好几场的雨,横河水位猛涨,每年这个时候,村里都会出点事。
春季鱼儿肥美,这个季节,又是河豚欲上时,每年都有人为了捕捉河豚而涉险。
但多半都是孩子出事,不是因为调皮玩水失足落了水,就是因为去捉鱼虾误入了深水处。
果然,等她和云生跑过去时,看到岸边站着一个只穿着单薄衣裳的小小子,浑身湿淋淋地,站在那里哭嚎。
看到有人来,就像见到了救星一般,指着河面叫道:“救命,我哥哥被河水冲走了……”
顺着他指的方向,谢悠然看到远远的河面上,只剩了一个黑点,正被翻滚的河水冲卷着,很快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