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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六点五十分,她到达食堂。

  高一高二的学生都放假回家去了,少了三分之二的人,校园里空荡荡的,食堂的窗口排不起队伍,零零散散地散落着几个人。

  “吃什么?”打饭的阿姨问,态度是从未有过的和气。

  芝芝要了鸡蛋饼、糯米烧麦和一杯豆浆,端到空位上慢慢吃。

  两分钟后,庄家明端着一碗面和两个包子坐到她面前:“你怎么在这里吃?”

  高三的学生都喜欢打包带饭,有刻苦的学生甚至会一连几个月就啃馒头包子,只为了节省出吃饭的时间看书。

  庄家明却一顿不落,天天在食堂吃。因为他的母亲临终前和他说,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健康快乐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无所谓。

  他一直记得。

  “不差这么十分钟。”芝芝吸着杯中的豆浆,唏嘘道,“该背的都背完了,我想好好吃顿饭。”

  “你是不是有点舍不得?”他大口啃着肉包子,明明动作并不优雅,样子还是比旁人好看,“马上要毕业了。”

  芝芝点头,感慨:“我想起一首老歌,青春一去永不重逢,海角天涯无影无踪,断无讯息石榴殷红,却偏是昨夜……”

  “魂萦旧梦。”庄家明想起来了,这是白光的歌。

  “我马上就要离开人生最好的一段日子。”芝芝托着腮帮子,视线飘远到窗外,食堂后面栽种的石榴花快要谢了,“唉,真的就像是指间沙,越是留恋,走得越快。”

  中二时期,她在笔记本上抄过很矫情的话,什么爱情就像是指间的砂砾,握得越紧流得越快。感情是不是这样,她不知道,青春却确实如此。

  少年不知愁滋味,恨不得马上长大,度日如年。可如今识得愁滋味,青春时光却眨眼就过。

  三年了,她却感觉恍如昨日。

  “唔。”庄家明三下五除二吃完了包子,问她,“你是穿越回来的吗?”

  “噗,咳咳咳咳!”芝芝一口豆浆呛到气管里,惊天动地咳起来。

  庄家明拿起第二个包子,瞅着她,慢条斯理地说:“反应这么大,真穿越了?”

  “不,不是,你干嘛突然开这种玩笑。”她狼狈不堪地掏出纸巾,“不好笑好不好!”

  “我没开玩笑,我就问了一句,你的口气很奇怪啊。”庄家明说,“毕业虽然有点难过,但大家还是比较向往大学的,高中有什么好?不能穿自己的衣服,天天上课,不能烫头发化妆,也不能谈恋爱。”

  说到最后,语气难掩怨念。他耸耸肩:“反正我不是特别留恋。”

  芝芝放弃这个话题,泄愤似的狠狠咬了口鸡蛋饼。

  庄家明看了她一会儿,冷不丁问:“未来的我们过得好吗?”

  “挺好的,我嫁给了豪门总裁,你被富婆包养了。”芝芝翻了老大一个白眼,“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他:“……”

  呃,除了这个小小的意外,后面的时间都非常平淡。

  芝芝上午翻了翻数学的错题本,将自己容易错的地方牢牢记住,下午把语文的几篇文言文重点复习了一遍。

  中途,林老师过来重申了注意事项:“明天早上七点钟,教室集合。大家今天晚上就把要带的文具准备好,多带两支笔,以防万一,衣服不要穿有金属的,水必须撕掉包装纸,纸巾也是……明天早上我会发准考证和身份证,留在学校的同学一起坐大巴车去考场……”

  芝芝三天前就准备好了文具,都是半新不旧的,确保还有墨水也写得顺手。但心理因素作祟,林老师讲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拿出来检查了一次。

  晚饭大家吃得很潦草,一个个都说没有胃口。用陈梦的话说就是:“我的胃里都是石头,啥也吃不进去。”

  林老师安慰:“今天你们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都是正常的,不用强迫自己吃或者睡,也不要有精神压力,顺其自然就行了。”

  然而,没有人不紧张,包括远在天边的父母。

  晚上九点半,芝芝接到了母亲大人的电话。

  “明天天气很凉快,你穿衬衫和长裤就行了,说是晚上会下雨,你把伞带上。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明天几点钟出发?学校给你们准备车了吧?要不要爸爸妈妈过来看你?”

  关母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说话的速度又快又急,几乎不给她回答的时间。芝芝只好等她问完再统一说:“知道了,我东西都准备好了,学校什么都会安排好,你们别操心,等我考完回家就行了。”

  爹妈怎么可能不操心?

  关父抢了老婆的手机,叮嘱说:“关知之,我和你说,你从小到大,最容易犯的毛病就是粗心。明天你做题,一定要多读两遍,然后卷子发下来一定要反复看看,不要漏了题,新闻里说过,有个学生忘记翻面,少做了好几道大题。还有,不要提前交卷……”

  芝芝全部应下,再三保证后才说服父母不必过来。

  挂掉电话,她都热出了一身汗。

  十点钟,准时熄灯。

  今天没有人说话夜聊,有铺位亮着蒙蒙的灯,还在挑灯夜读,有铺位漆黑一片,试图早早睡觉。

  芝芝给庄家明发了个短信:[睡觉了,晚安,明天也喜欢你]

  [晚安,我也喜欢你]

  她收到讯息,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十分钟后,她陷入了睡梦,平静而坦荡,已经不再畏惧任何困难。

  第95章 高考

  芝芝后来回忆起自己的第二次高考,只有四个字:乏善可陈。

  第一次惴惴不安,第二次有了经验和底气,就特别平静了。她和平时一样起床刷牙洗脸,吃了早饭,去教室检查一遍文具,上车出发。

  八点半,考生入场,九点钟,语文开考。

  过程非常顺利,没有噪音,没有意外,又或者说是她太专注,几乎察觉不到外界发生了什么。

  心理学上有个词叫“心流”,她觉得自己就是进入了这样的状态,浑然忘我,精神高度集中,眼睛里只有题目,其他什么都忘了。

  抽身出来的时候,离交卷还有二十几分钟。

  芝芝舒了口气,开始从头检查卷子,大约花费十来分钟,最后在阅读理解的一道题里补充了几句话。

  广播重复响起提醒声。

  她抓紧时间,把所有卷子都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确保没有题目遗漏。

  离响铃还有三分钟。

  她放下了笔,等待收卷。

  散场后,大家找到一中的车。

  林老师正等着他们,一字不问考得如何,只是说:“今天食堂的饭免费,大家随便吃,就是不要吃撑了。吃完以后,想看书的看书,睡午觉的睡午觉,两点钟教室集合。”

  有人忍不住问同伴对答案。

  林老师打断了他们:“考完就过去了,现在想想下午的数学,我好歹是你们班主任,不要让我太没面子啊。”

  语文不算太难,几个学生配合得笑了起来。

  回了学校,吃饭,小睡二十分钟,喝了杯咖啡,翻了翻公式,两点钟就到了。

  下午的数学和记忆里一样的难。

  同学们出来的时候,毫不夸张,十个里有九个如丧考妣,还有的忍不住红了眼眶,低声抽泣起来。

  林老师安慰他们:“别想了,今年的题是很难,但你们要知道,要难大家一起难,没关系,分数线也会调低的。”

  可没什么用。心上好像有个秤砣,把人不断往下拽,根本轻松不起来。

  芝芝的情况比较特别,她有种灵魂和身体错位的幻觉,格外得累,一上车就闭着眼睛睡觉,都没力气说话――半个月后,林老师和她说了大实话:“你那天看起来脸色差得要命,我还以为你考砸了呢,把我吓得啊。”

  但她当时不知道。

  晚上,关母给她打电话,不敢问“考得怎么样”,小心翼翼(芝芝这辈子也没见过几次她妈那么小心的模样)地问她吃了什么,明天穿什么,热不热之类的废话。

  芝芝回答了。

  关母还想说什么,关父小声打断:“别问了,让她好好休息。”

  夫妻俩争执了会儿,关父夺走了电话,嘱咐道:“什么都不用想,明天你们考完是五点多吧?我和你妈过来接你。”

  “嗯。”芝芝的语气有点飘忽。

  “那就这样。”

  挂上电话。关母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对丈夫说:“完了,看样子没考好。”

  “成绩还没出来,你别瞎说。”关父心里也沉甸甸的,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诸如复读要去哪里,考个二本怎么办,一时间患得患失,坐立难安。

  但丧气的话不能说,他口是心非:“明天还有两门呢,明天考得好就行了。”

  关母没说话,愣愣坐在沙发上。

  夫妻俩就这么对坐了一个多小时,没看电视,没讨论分数线,一直到快十二点,才熬不住睡下。

  翌日上午,综合。

  这门课老师最担心的就是来不及做完,耳提面命了许多应对方法。

  不过芝芝一个都没用到,交卷前十五分钟,她就全部写满了――这还是放慢了速度的结果,平时考试她能提前半个钟头答完。

  答题卡写得非常满,她要努力控制,才能忍住不再多写一点。

  唉,别人是脑袋空空,编不出来,她是觉得答案太多,每个都想来一遍。

  但是不能再写了。

  要点都塞了进去,再写只会破坏卷面。

  芝芝分散注意力,去检查前面的选择题,把需要验算的部分又写了一遍。

  铃响交卷。

  她觉得综合的题不难,胜在全面,难度中等。

  校门口遇到庄家明,她眼疾手快拉住他的胳膊:“理综难不难?”

  庄家明怕被打,凑到她耳边说:“我觉得还行,不过有很多人没做出来。你呢?”

  “题不难。”她挥挥手,“下午见。”

  英语是芝芝最担心的一门,其他还好,就怕听力出幺蛾子。万一广播坏了,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结果运气还不错,考试前就试播了十分钟,一切正常。

  芝芝答完听力,心态就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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