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蔫蔫儿的,也不看他,只是转过眸,望向书桌上整排整排的书,心不在焉。
“有什么办法呢?她已经变成你的责任了。”俞锦绣摊了摊手,略带几分无奈。
与之前漫不经心的样子相比,程廷更喜欢她因为在意而变得别别扭扭的样子,下巴在她的肩膀上挪了挪,他的笑意更深。
俞锦绣皱皱眉,视线落在他的脸上,耸了耸自己的肩膀,想要推开他的下巴。可是,他的下巴却在她的肩上放得牢牢的,死活不愿意离开。
这是在撒娇吗?
人高马大的一个男人,居然在她的屋里,坐在她的书桌边,冲着她撒娇?
俞锦绣抿唇,保持沉默,目光在他的眼底停留了一会儿,又觉得这会儿他们之间好像走进了彼此的安全距离里。她的脑袋往边上微微侧了侧,他却直接抬起手,将她的脸颊托住。
脸颊是冰凉冰凉的,却因为他突然放上来的一只手而暖了起来,俞锦绣与程廷对视了片刻,突然瞄见他微扬起的唇角。
“我都说了,只是提供帮助而已,不会因为她而影响我们的生活。”程廷的唇角扬起,笑意渐深,“更何况,她不是我的责任,你才是我的责任。”
她不是我的责任,你才是我的责任。
程廷一直不知道应该怎样自然地对俞锦绣说出这句话。
在他的面前的俞锦绣,虽然与对外时的冷静疏离不同,可到底也是理智的。面对这么一个理智的女孩,有时候程廷还真怕自己许的承诺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也许她一摆手,一个白眼,这承诺就随风消逝了,但又或许,他说的话,就像是一阵风带着几缕情愫,直接地落进了她的心坎儿里。
程廷说,她是他的责任,俞锦绣的脸突然有些发烫。
她知道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他们不需要对彼此负责,可是,当他用略带执拗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时,俞锦绣知道他是真心的。
虽然是甜言蜜语,但他才不是在撩她。
俞锦绣笑了起来,眼睛就弯成月牙的形状,台灯在桌子上落下的光圈将两个人的影子笼罩在里头,他们越靠越近,两道影子也越靠越近。
俞锦绣看着桌上的阴影,忍不住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程廷由着她闹,突然一个伸手,将一封夹在小说里的信抽了出来。
倒不怪程廷太精明,整排的专业书里,就一本爱情小说,看起来的确违和感十足。那是之前俞锦绣还没来得整理的,这会儿落在程廷的手上,她突然心虚。
“还给我!”
“叶世宏收?”程廷念着信封上的内容,“你们以前倒有闲情逸致,还有多少,你给我交出来!”
“交出来干什么?”俞锦绣促狭地笑,“你想研究一下我的文笔吗?”
“我要把它们烧了。”
程廷咬牙切齿,话音未落,俞锦绣一把把他手中的信封抢了过来,藏到自己的身后,“可以烧,但不能看!”
笑声最清亮的时候,俞承光在客厅里嚼苹果。
“妈,你都不管管他们?”俞承光咂咂嘴,问道。
陈婉妹给他丢了一条手帕,示意他擦擦嘴,“为什么要管他们?”
这倒直接反问起他来了,俞承光眯了眯眼,“妈,我之前看你还挺保守的,怎么这会儿都不担心他们俩在屋子里干柴烈火……”
“啪”一声,陈婉妹敲了俞承光的脑袋,打断了他的话,“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现在是自由恋爱的年代,你真当你妈我是老封建啊?你要是能处个对象,我也不管你。”
看着陈婉妹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俞承光一脸惊恐,“妈,你没事吧?我才十八岁!”
陈婉妹叹气,“是啊,你才十八岁,晨卿也才十七岁呢,我都快把这给忘了。”摇摇头,她站了起来,一脸沮丧,“当初看你们俩玩得这么好,我还真以为又能喝一杯媳妇儿茶了……”
第三百十八章心悦诚服
第三百十八章心悦诚服
说到翁晨卿,俞承光不吭声了,笑意逐渐消失,陈婉妹看着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晨卿以后是要当演员呢,她不适合你。”
“谁说的?”俞承光看陈婉妹一眼,“不管将来她能赚多少钱,不管将来她有多出名,在我的心里,她始终都是原来的翁晨卿。”
俞承光站起来的时候,神情平静,望着儿子的背影,陈婉妹叹了一口气。
俞承光的心思不算太细腻,可此时陈婉妹的叹息声却格外分明。
谁都不知道翁晨卿为什么突然消失了,可既然她消失得无影无踪,陈婉妹也不想看着自己的儿子在这段几乎无望的感情中受苦受罪。说到底,这两个孩子不过是在青涩年华时遇到彼此,情愫刚刚萌芽,就被扼杀在摇篮中,真要从中抽身,根本不是一件难事。
夜深了,月光是明亮皎洁的,俞承光望着窗外,犹豫了片刻,又抽出一张信纸。
在信纸上,他写上了几个字:小丫头,你还好吗?
……
钟飞已经开始上课了,即便一些被亲友带来学习化妆技巧的学员一看见他,总是会心生怀疑,嘀咕个没完,可他的专业技术非常有说服力,往往一节两个小时的课结束之后,大家就心悦诚服了。
“钟老师,你真的是从国外回来的吗?西方人的面部轮廓和我们好像完全不同,那你是如何给他们化妆的呢?”
“钟老师,上次听说你们那边的薪水待遇特别高,他们都是用美金来计算薪酬的呢。现在回到国内,你会不会觉得这样的生活质量落差非常大呀?”
“钟老师,你真的会说英语吗?我们家有个大学生,我听他的英语说得好别扭,我能不能说给我听一听?”
在上课的过程中,总有人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一开始,俞锦绣还生怕钟飞回答不了这些学员问的问题,到了最后要是穿帮,那就很尴尬了。她完全没想到的是,在这样的时刻,钟飞不仅游刃有余,甚至还表现出自己对化妆行业发人深省的见解。于是,后来俞锦绣也不担心了,因为她发觉,钟飞只是看起来不善言辞,实际上,他很聪明。
与这些随时随地对钟飞表露出崇拜眼神的女同志们相同,俞锦绣也很佩服他。与后世一些所谓的美妆博主相比,钟飞简直是业界良心,他的各种妆容都是原创的,没有任何一个细节是在模仿别人,甚至与他自己过去的每一个风格的妆容都是截然不同的。之前俞锦绣觉得自己这半吊子的水平勉强也能忽悠忽悠人家,可现在,在钟飞的面前,她是真的不敢班门弄斧了。
开始上课之后,范婉萍就没有出现过,照她的话说,之前她当了次托,把这些学员们都给哄过来了,现在突然出现,变成了老板之一,她怕人家有被欺骗的感觉。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范婉萍自己觉得怪难为情的。
范婉萍这样一说,俞锦绣和钟飞也就没有再勉强她,虽说他们这算是上课,但学员们都是成年人了,不需要管理什么,大家安安分分地坐着,不知不觉两个小时就过去了,这样一来,人手确实已经足够。
闲来无事的时候,俞锦绣就坐边上听课,听了两个课程,她也觉得受益匪浅。下课之后,学员们逐渐散去,钟飞长舒一口气,喝了一口茶。
“为人师的感觉是不是很好?”俞锦绣笑着问。
“是挺好的,真没想到这一天真的到来了。”钟飞的语气有些感慨。
从无到有,他并没有付出太多,有时候仔细一想,他觉得这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赚很多钱重要吗?是重要的。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经济条件不好,没有办法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他的妻子也不会离开,他也不必忍痛送走女儿。
可是,赚钱是最重要的吗?
显然不是的,在此之外,还有理想。
说到这里,钟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你肯定觉得挺玄乎的……”
“不是的。”俞锦绣打断他的话,笑了起来,“我可以理解你。”
话音落下,钟飞微微一怔,他看了俞锦绣许久,一时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一直都在坚持自己的理想,有时候他也觉得这所谓的理想其实是可笑的,他这是什么条件,还能学人谈生活以外的梦想吗?刚才对俞锦绣说起这一点,也的确是因为这些天他太欢喜,差点都要得意忘形了,正反思自己,俞锦绣却说她是理解的。
从来没有人表示过对他的理解,从来没有。
钟飞看着俞锦绣,她仿佛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让他的心起了多少波澜,这个时候她在整理他刚才用的化妆品,一样一样收纳起来,有条有理。长发没有挽好,在她低头的时候不小心落了下来,盖住了她的眼,俞锦绣抬起眼,吹开自己的头发,看起来很娇俏。
“可以走了吗?”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的时候,钟飞突然回过神来,猛一个抬眼,他看见靠在门边的那个人。
程廷来了,钟飞突然有些心虚。
“你来啦?”俞锦绣抬起眼,笑着看了他一眼,“我还很忙呢,暂时没法走,你要再等等,我还得打扫卫生呢。”
“要不我――”
钟飞刚一开口,俞锦绣立马打断了他的话,“不用了,钟老师辛苦了一晚上了,快回去休息吧。不要紧,程廷会帮我打扫的。”
俞锦绣抿着唇,嘴角却微微向上翘,钟飞为难地看了程廷一眼,这人一看就是个大少爷,真的愿意帮她打扫卫生吗?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恐怕程廷在家里还从来没有拿起过扫帚吧!
钟飞皱着眉琢磨着,却没想到下一秒,程廷还真的拿起了扫帚,一本正经地开始扫地。
这长手长腿的,一扫起地来,虽然还挺好看,但姿势的确别扭。
现在,冲着程廷这漫不经心的姿态,钟飞可以确定,他真是个大少爷。
只是,人家小情侣好着呢,为彼此付出,幸福恩爱得不得了,他就不在这儿瞎凑热闹了吧!
第三百十九章何必当初
第三百十九章何必当初
好些天没有见到范婉萍了,俞锦绣有点担心。林清说,家暴是会成瘾的,赵新民能打她一次,就能打她第二次,当他在欺负弱势群体这事儿上尝到甜头了,接下来就更是变本加厉了。
可即便如此,范婉萍不出来找俞锦绣,她又能怎么办呢?到底是没有这么熟,俞锦绣也不知道自己贸贸然冲到人家家里去是不是合适,如果一不小心撞到了范婉萍最尴尬的时刻,那可怎么办?
俞锦绣发愁,林清却只是在边上一笑,“现在倒是开始考虑合适不合适啦?之前为了楚琴怀孕的事情跑去找人家太太的时候,我看你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呢!”
林清口头上是在揶揄她,可实际上,她也清楚,以俞锦绣的性子,不愿意掺和到赵新民和范婉萍的家事里头,不过是因为与他们夫妇俩的交情不算深而已。俞锦绣是一个知分寸的人,对自己珍视的家人和朋友,她愿意赴汤蹈火,仗义得不得了,可是,在更多的时候,她不爱多管闲事。
范婉萍说自己要离婚了,可到底是没个准信儿,这个时候俞锦绣要真的冒冒失失地跑到赵家去,恐怕会令人难堪。于是,俞锦绣就这样等待着,等周日过去之后,她想趁着周一上课的时候去舞蹈教室一趟,见范婉萍一面,却没想到,赵新民倒先来找她了。
赵新民是个什么样的人,俞锦绣之前不清楚,可这段时间,听说楚琴的小日子过得愈发糟糕,就算是在单位里也很煎熬,她就明白了,赵新民为人太狠了。
他恶毒狠厉,表面上却像好相处得不得了,单位里的同事们都对这位赵副局长很敬重,说是以他的人品、资历以及本事,早晚有一天会坐上局长的位置。
对于这样的评价,俞锦绣只是笑而不语。总有人可以装得道貌岸然,可谁知道他骨子里到底藏着什么呢?或许他的心眼早就已经发黑发臭了,却还是隐藏得很好呢。
进了赵新民的办公室,俞锦绣站得笔直,他扫了她一眼,俞锦绣就猜到了,今天这赵副局长是打算找麻烦了。
“你到底跟婉萍说了些什么?她过去从来不会忤逆我,就算不赞同我,也只是选择忍让而已。俞锦绣,我不反对你和我的太太做朋友,但请你不要干涉我们的家务事。”
家丑不可外扬,赵新民不清楚俞锦绣究竟知道多少有关于他的事情,这会儿说话的语气便带着敌意。俞锦绣看着他,只是莞尔一笑,“赵副局长,您是认为逆来顺受的赵太太比较适合你吗?我看您的样子,好像对你们的感情感到惋惜,可既然这么惋惜,之前又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呢?”
赵新民表面上似乎装出平静的样子,可实际上早就已经气急败坏,他不清楚俞锦绣究竟是哪来的勇气,居然敢教训起自己来,大掌往办公桌上猛地一拍,“你再说一句试试看!”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俞锦绣淡淡地留下一句话,一个转身,手刚扶上门把手,赵新民因为压抑着暴怒而变得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范婉萍在哪里?你别以为我拿你们没办法,俞锦绣,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作对?我就是抬起一根手指,都能摁死你!”
俞锦绣回头的时候,赵新民的双手撑着办公桌,他低着身子,双眼直直地瞪着她,那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第一次见到赵新民的时候,他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只是人心难测,外表装得多正经都好,也无法掩盖他龌龊的内心。
赵新民注视着俞锦绣,眼底闪过一抹阴狠。在税务局干了大半辈子,赵新民是一步一步慢慢爬上来的,之前他从来没有试过仗势欺人,因为他需要得到同事们对他的爱戴,将来总有用得上的时候。可是现在,面对俞锦绣,他已经无法再忍耐,赵新民盯着俞锦绣,片刻之后,他走了出来,大步向她走去。
阴鸷的双眸,因为极度愤怒而抽动的嘴角,以及紧紧握起的拳……
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一刻,俞锦绣一动也不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楚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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