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言不耐的质问道:“我为什么要试?我的弟弟至今下落不明,我却要为了兴许能免战的那点可能,回到他身边?若是他根本不是为了我,不仅不能避免这场战争,我也再没了回郦都的机会,慕云若是回去了,该怎么办?”
凌落被问得哑口无言,苏慕云的事,她一直觉得对苏慕言有亏欠。毕竟慕云是跟着父亲走的,却没有一同回来。
她知道苏慕言心中有怨,也知道秦豫心中有怨。秦豫没有责罚父亲,不是因为他多看重父亲,只是因为他身处险境,需要父亲罢了。
凌落没有劝动苏慕言,遗憾的走了。走之前,她望着苏慕言,说了句:“不管你多恨太子哥哥,他对你始终是好的,只是――”她轻叹一声,又道:“若是这次我们逃不出去了,希望余生你能记得他的好,忘掉他对你的伤害。”
伤害?苏慕言自嘲的想,什么样的过错才称得上是伤害?
……
不出几日,苏慕言总算明白了凌落说的那些话。
晚上在苏慕言睡熟的时候,有人在她的枕下放了一张纸条。苏慕言醒来时,摸到了,忐忑的打开。看完纸条,整个人瞬间不好了。
原来,原来,她的孩子没了,不是因为摔到,不是因为她不小心,而是有人长期的在她的饮食里下药,药性温吞,不易察觉,除了会造成孩子流产外,对大人并无伤害。而命人配置这种药的人,就是秦豫。
苏慕言读完纸条,惊惶的瞪大了眼睛,手因为发抖,险些握不住纸条。
她要见秦豫,她要见秦豫!
她的脸色苍白,双眼却是通红,嘴唇抖得险些说不成话。丫鬟被她的样子吓坏了,忙遣人去寻太子。
太子和凌将军正在大帐内议事,谁都不许打扰。等到那人传话给太子时,已经晚上了。
秦豫已经许久未见到苏慕言了,听闻她身子不舒服,便急忙往她的住处走。
秦豫来时,苏慕言正坐在桌子旁,脸色仍旧惨白,双眼无神的盯着窗户。
“言言,你――”话音未落,只见苏慕言突然站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两步,一巴掌打到秦豫的脸上。
“殿下~”丫鬟们早已吓得跪在了地上。
苏慕言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以至于过后手掌还感到火辣辣的疼痛。秦豫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女人,只见她红着眼眶,愤恨的瞪着他,因为生气,身子都在发抖。
“你们先出去。”秦豫沉声道。
丫鬟们闻言,战战兢兢的退出。
门被关上,秦豫重重的吐了口气,望着苏慕言,眼神变得柔和。
“怎么了,发这么大的脾气?”
苏慕言见他说话的样子仍旧云淡风轻,更觉得委屈和不甘,眼泪控制不住哗啦啦的往外涌。
“怎么了言言?”秦豫见不得她哭,顿时乱了分寸。他想上前抱她,还没碰到,苏慕言已经警觉的后退,冲他低吼道:“别碰我!”
秦豫闻言,僵在了那里,疑惑而又心疼的望着她。
苏慕言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秦豫,哽咽道:“是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
秦豫一怔,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他试图上前安抚,可苏慕言抗拒他的靠近,她瞪着他,摇头,悲泣道:“别过来!别过来!”
“言言~”秦豫痛苦的唤她。
苏慕言摇头:“不要叫我,我不要听你叫我!”
秦豫绝望的看着她,嗓子里像堵了一团棉花,呼吸都不畅了。
“不是因为我摔倒,是你,是你害了他!”苏慕言紧紧地揪着胸前的衣襟,痛苦的说道:“你骗我吃饭,饭里却下了药。是你害了他,他那么小,那么乖,你为什么要害他~”
秦豫震惊的望着她,握紧了拳头,低吼道:“是谁告诉你的!”
苏慕言摇头:“我只问你是不是?除了你,谁敢如此大胆,在你的眼皮底下给我下药?”
秦豫慌乱的欲上前:“言言,你听我说――”
“别过来,我不听,我不听!你说的话都是骗人的,你骗我,你骗了我。你骗我慕云只是去历练,可他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你骗我不会伤害我的孩子,可暗地里却除掉了他,你骗我――你再也不是那个我认识的豫哥哥了,你把他杀了,你把豫哥哥杀了!”她发疯似的呐喊。
秦豫的心如死寂,浑身冰凉,她终究是不要他了么?她不要他了。
“言言,对不起,对不起,豫哥哥错了~”他在她的面前跪下,堂堂七尺男儿,曾经风光无限的太子殿下,竟在一个女人面前跪下。
他跪着向前,一把抱住苏慕言的双腿,泪眼婆娑的求她。
“言言,原谅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好不好?”
苏慕言被他紧紧地抱着,挣开不得,她弯着身子打他,拳头垂在他的背上。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不原谅你,永远不原谅你~”她哭着叫着,哭得声音嘶哑。这个混蛋,她那般信任他,曾经那般喜欢他,他竟如此伤她?他怎么可以?
云都宫变时,他走了,没带走她,留她在云都,被陆政折磨。那时她该恨他的,可她又恨不起来。她知道他有苦衷,他只是来不及带走她。那时她的房门外,早已被重兵把守,围的水泄不通,他带不走她。
可她还是有一点点的希冀,若是他能带走她多好?反正她留在云都,也救不了爹爹,救不了娘亲。他若带走她,她便不会被陆政强占,也不会慢慢的陷入陆政时冷时热的温情里。
秦豫紧紧地抱着她,任她打,任她发泄,不敢松开,生怕他若松开,她就消失不见了。
“你放开,放开我~”
“言言,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忘掉过去,豫哥哥带你走,我们寻一处世外桃源,过完余生。那些帝王梦,豫哥哥再也不要了。”
“我不跟你走,我恨你!我恨你!”苏慕言的拳头落在他的肩头,她已经没了力气,他若再不松开她,她便要昏过去了。
“好,恨吧,恨吧,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你恨我也没关系。”她恨他,不理他,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他们总会有机会。也许过些年,她做了母亲,他做了父亲,他们又会回到从前那样,那样亲密无间。
“你!我不会和你在一起,永远不会!”她恨他,那么可爱弱小的生命,他怎么下得了手?
秦豫不说话,仰着脸,抱上她纤细的腰身。苏慕言终究是挣扎的没了力气,软了身子,倒在他的身上。
秦豫起身,把苏慕言抱到床上,她闭着眼睛,嘴里还在念叨着他的错处。他沉默的听着,把她轻轻地放到床上,然后帮她盖好被子。
外面下过雨,夜晚倒有些凉爽。
秦豫守在苏慕言的身边,直到她念叨着睡熟了,他总算松了口气。安静的看着她,那么乖巧那么温婉的女孩,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怨气,又如此倔强?她是真的很爱那个孩子吧,爱进骨子里,连她都分不清,是不是因为陆政,因为那是陆政的骨血,所以她才――
秦豫的视线离开床上的女孩,他环视了一下屋内,思忖着苏慕言的事。
是谁告诉她的呢?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除了太医和她屋内的几个丫鬟。这几个人都是跟着他从云都逃出来的,对他忠心耿耿,否则他也不会让他们来照顾苏慕言了。
眯着眼,想着背后那居心叵测的人,他的手指不知不觉的捏成了拳。
外面的侍卫小声的叫他,秦豫无奈的看了一眼苏慕言,不舍的离开。
陆政大军压境,虽还没开战,但气势上已经让荣川城人心惶惶了。秦豫亲率城内将士守卫荣川,全城戒备,一刻也不敢懈怠。
凌将军说:“陆政亲临,无非是为了一个女人,太子殿下不若把她交出去,换取一次出城的机会?”
秦豫闻言,眼神危险的眯起。又是这样的话?他们父女轮流来劝他割舍掉太子妃,就不怕他一怒之下,赐他们死罪?
凌将军见秦豫不为所动,单膝下跪,后面的将士也跟着跪下。
“太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再迟疑下去,怕是连命都没了。”凌将军态度恳切,因为着急眼睛血红。
秦豫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叹道:“大丈夫何惧一死,你们以为陆政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放过我吗?身为帝王,他必要斩草除根。”
“殿下,若那陆政只想让我们死,就不会驻扎在城外,按兵不动。若不是有所顾忌,他的精兵良将怕是早就攻破荣川,血洗山河了!”
“周将军说的没错,殿下,陆政有所顾虑,所以才迟迟按兵不动。”
秦豫冷笑:“那又如何,即便死了,有太子妃陪着,我也不惧。你们若是怕死,就此离开,我不会怪你们。人各有志,短短数秋,不该都死在荣川。”
“殿下,我等既已经追随你,又岂是贪生怕死?只是若这般败了,实在不甘心――”
“我意已决,你们若是留下,就好好守城,不惧生死,与荣川共存亡。若是有其他想法,就速速离开,我也不阻拦。”秦豫沉声道。
“殿下~”
第64章 两军对峙
凌氏父女说的没错,陆政大军压境,却迟迟不发,的确是为一个女人。
杀人很容易,只要陆政一声令下,不出几日,荣川便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只是陆政迟迟不下攻城命令,将士们也只能守在城外,隐忍不发。
“左统领,我们什么时候能攻城?”一些副将早已按奈不住,偷偷询问左忠。
左忠摇头,说道:“等命令。”
“皇上怎么想的?难道真要因为苏姑娘而受制于人?”
左忠闻言,眼神忽然一冷,沉声道:“李将军,还是莫要背后议论主上的好。”
那人闻言,吓得急忙闭了嘴,再也没人敢多言半句。
大帐内,郑书敖与陆政正在下棋,郑书敖频频走神,陆政挑眉,扔下棋子,漫不经心道:“说吧,有什么心事?”
郑书敖回过神,笑了笑:“没什么。”
陆政冷喝:“话不说清楚,这盘棋恐怕也下不下去了。”
郑书敖闻言,盯着棋盘呆了几秒,轻叹道:“这荣川城近在咫尺,我们却迟而不发,将士们恐心里疑惑。”
“连你也这般认为?”陆政轻笑:“你也认为我们该攻城?”
郑书敖摇头:“不,也许有更好的法子。”
陆政点头,轻嗤道:“秦豫那人虽优柔寡断,倒是个痴情的。朕若直接找他要人,他怕是宁可鱼死网破,也不会把言言还给朕。朕舍不得她死,她若死了,朕守着这江山又有何用?”
郑书敖怅然道:“皇上又何尝不是痴情种。”
陆政轻笑:“作为男人,这一生除了征伐天下,能为心爱的女人奋不顾身一次,也值了。”只可惜,纵使他为她错失了天下,她也未必会记得他的好。在她的心里,他总是十恶不赦的。
“臣去找秦豫谈,或许――”郑书敖觉得若是秦豫真爱慕言,定会舍不得她死。
陆政摆手:“不,不要找秦豫。找凌静,告诉他,若想求得喘息的机会,就把苏慕言送回来。”
“凌静?”
陆政点头:“他比秦豫知轻重。”
……
凌将军果然比秦豫更理智,郑书敖说了:若是三日内苏慕言平安回来,大军便撤离荣川百公里外。若是秦豫再执迷不悟,铁骑压境,荣川便是末日。
凌将军望着面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方始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受了胁迫,也只能咽了。
这事和秦豫说,秦豫自是不会同意,所以凌将军并未和秦豫商议,而是私自做了主张。
凌落再次来看苏慕言,依然被拦在门外。只是凌落也带了人,双方僵持,凌落道:“外面敌人大军压境,你们若不想死就放我进去,否则误了时辰,别说你们,就连太子殿下的命都保不住。”
门口的侍卫愣了一下,半信半疑的望着她。凌落拿出父亲给的令牌,沉声道:“让开。”
苏慕言自从前几日同秦豫争吵过后,便再也没见过他。屋内两个丫鬟一直盯着她,仿佛看犯人一样看着她。苏慕言心里难受,常常哭泣,丫鬟们也不懂得劝,只等到她哭累了给她擦洗脸蛋,喂汤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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