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还有九个月――
距离正妃进门至少还有九个月。
许元姝默默地算着日子。
她方才借着扶王爷的机会,握住了他的手臂,还摸了他的后背。
的确是瘦得皮包骨头,但是跟原先太子的皮包骨头还是有差别的。
王爷身上还有劲儿,微微用力还能感觉到隐隐约约的弹性,可是太子就不一样了,她当时扶着太子的手臂,除了皮就是骨头,甚至还能感觉到皮跟骨头是分开的,似乎用点力气就能把那一层皮拎起来。
王爷应该是能好的。
只是病成这样,又瘦成这样,没有三五个月是养不好的。
九月七公主出嫁,十月九公主出嫁,十一月是不可能又给王爷娶正妃的。距离现在就五个月,三书六礼都走不完。
腊月到二月都在过年,至少也要等到明年三月了。
三月里头有贺妃的忌日,就算定下人来,真成亲也要到明年四月。
许元姝现在希望她们能在宫里多住些时日,至少等她手下的太监跟东三所原本的人混熟了再说。
不多时宫女送了晚饭来,许元姝吃过又歇了一会儿,打算再去看看王爷。
天已经黑了,容娟不在,恩敬坐在外头,看见她来急忙站了起来,脸上略有慌张之色。
“侧妃娘娘,王爷已经歇了。”
这样说叫许元姝越发觉得不对了,这是不想叫她进去的说法,可是恩敬这表情,只能叫人觉得背后有猫腻。
“你怎么在外头坐着?”许元姝又问。
“里头有人伺候,奴婢歇一歇。”
许元姝点点头,转身看似要走,忽然又回转过来,道:“我看一眼王爷。”
恩敬下意识就拦在了她面前。
许元姝挑了挑眉头,看着恩敬的手臂,恩敬低下头,手臂也慢慢放了下来。
屋里传来奇怪的声音,许元姝眉头一皱直接便进去了。
王爷睡在床上,身上虽然盖着被子,不过看样子身上的衣服已经叫人给脱了去。
梅红喜也在,脱的只剩下肚兜亵裤,已经坐在了床边。
看见许元姝进来,她惊慌的挡住了身体,许元姝冷笑了一声,回头看了看恩敬。
“这就是你说的屋里有人伺候?”
第150章 洞房花烛夜
许元姝的声音不大, 语气里一点责怪的意思都听不出来,就像是再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一样。
不过恩敬还是打了个寒颤, 原因无他,宫里的娘娘们都是这样的说话的。
许元姝见过皇后, 又在承乾宫跟翊坤宫伺候过, 她深蕴此道。
梅红喜看了恩敬一眼, 道:“你先出去。”
恩敬为难地看了许元姝一眼, 行了个礼出去了。
许元姝眉毛挑了挑, 这就有意思了。
恩敬是谁?是换了她鞋子的那一个,所以恩敬这是自知跟她和解无望, 所以打算投奔梅红喜麾下跟她打擂台吗?
许元姝目光在梅红喜身上上下移动,虽然是六月的晚上, 不过在这样的目光下, 梅红喜露出来的皮肤上起了细密的小红疙瘩,面色也开始不太自然了。
许元姝正要说话, 余光看见王爷眼皮子动了动, 手指头似乎也轻微的勾了勾, 好像要把被子再拉一拉,把身子全部挡住。
他醒了倒也不难理解,虽然是病得虚弱,但是这十几天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隔一日便是高热半昏迷状态, 而是整日的低烧, 人有些昏沉罢了。
梅红喜脱了他的衣裳, 她进来也有些动静,再加上又说了几句话,王爷若是不醒才奇怪呢。
至于为什么他醒了却依旧装着睡着……
大概是无力反抗,醒了更加难堪吧,又或者伤心于屋里人背叛他,放了不相干的人进来。
不过他既然醒着,那许元姝的策略就要变一变了。
她不说话,目光依旧落在梅红喜身上。
一个衣服整齐,因为太子孝期,穿得分外的端正,还都是略带暗沉的颜色,显得很是严肃。
一个只穿着肚兜亵裤,肩膀胳膊后背,甚至一截腰肢都在外头露着。
梅红喜越发的紧张了,身上打着冷颤,头上却出了一圈细汗。
“娘娘……”梅红喜服了个软。
许元姝依旧一言不发。
正如魏妃所说,这几个人都是她的挡箭牌,纵然收拾起来很容易,压制她们更加不是什么难事。
就凭梅红喜今天干的这个事儿,撵出门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就是把她杖毙了也不是没可能的。
可是不管在宫里还是在别人的后院里,能笑到最后的人都是走一步看五步的。
她不能图着一时的爽快就把这些人收拾了,不然等到正妃进门,倒霉的就是她了。
况且就凭王爷那个性子,无非是说几句软化,再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虽然可能逃不了惩罚,但是实际上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所以她为什么要做“恶人”呢?
梅红喜终于支持不住了,她跪在了许元姝面前。
“娘娘,妾身――”
欲语泪先流,梅红喜直接哭了出来。
“妾身八岁进宫,幼年的时候蠢笨,没被娘娘挑中,只能在六尚局下头做些打扫的活计,年纪渐长,娘娘们又都想要刚进宫的带回去慢慢培养,我就更加没人要了。”
“后来上头的女官看我老实,就推荐我去了教喜所――”她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老实?这也好说自己老实?这分明就是心比天高,身上却没有一件出彩的地方。
许元姝余光注意着王爷,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教喜所的宫女们都是十八九岁上下,年纪不小,长得也不好看,就是怕皇子们上心,为了学习如何伺候皇子,我、我们都是被棍子破的身啊――”
梅红喜压抑着哭了起来,“妾身想要一个孩子傍身,就是将来――”
“你不要再说了!”许元姝飞快的打断了她,若是被她说出来“就是将来王爷死了”,王爷心里一定会有芥蒂的。
虽然现在是小事儿,但是难免不会被人利用,将来更是有可能成为溃堤之蚁穴。
再者性格是会变的,等到他出宫建府自己生活,他这个性子又能保持多久?她在戴公公手底下吃过亏,所以现在更要做得滴水不漏,一点小细节都不能放过。
“王爷还在养病,你也是个可怜人……”许元姝叹了一口气,“今天的事情我就当做没有看见,你穿上衣服出去吧。”
“娘娘!”梅红喜又哭了几声,可惜许元姝无动于衷,“你出去吧,把恩敬叫进来。”
见许元姝一点都不为之所动,脸上更是冷得吓人,梅红喜哭哭啼啼的穿好衣服,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许元姝重重叹了口气,叹给尚平听的。
她缓步走到尚平床边,能看见他眉头皱了起来。
许元姝轻轻叫了两声“王爷”没得到回应,又叹了口气,拿起衣裳,似乎是相帮他穿上,只是她刚碰到尚平露在外头的手臂,就轻轻地呀了一声,又把衣裳丢了。
这番动作还是跟吴妃学的,纵然是连儿子都八岁了,吴妃当年面对皇帝依旧是害羞的。
而且在皇帝身子还好的时候,他明显很是受用。
接下来许元姝又微微偏着头,不管王爷能不能看见,又帮他把被子盖好,期间难免偶尔碰到肌肤,又是小声的惊呼和不自觉加重的喘息。
恩敬进来的时候,许元姝正好把王爷的寝衣一套叠好,给他放到了床边。
恩敬行了礼,站在那儿不说话了。
许元姝重重叹了口气,用谆谆善诱的语气道:“你是王爷的屋里人,伺候王爷的日子比我们所有人都久。”
“我知道我不过是个侧妃,真要管教你们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可是你们心里哪儿王爷?”
“东三所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王爷,咱们所有人都得为王爷着想,王爷如今还在养病,我也不问你梅氏跟你说了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只问你一句――”
“今儿这事儿你觉得你做错了吗?”
这话说得正直极了,却又点名自己不会越庖代俎处罚这些人,许元姝甚至有点遗憾王爷不是真・醒着。她只能继续用责怪中夹杂着遗憾的目光看着恩敬。
恩敬是个老油条了,只是面对这样的情况,她也只能低下头,带着啜泣说了一声“奴婢错了,求娘娘饶了奴婢这一次。”
许元姝叹气,“我知道你们心里不安,王爷当初生病……我也在。可是太医说能治好,你看这一个月以来,王爷的病发作起来不是没有前头几次凶险了吗?王爷的病是一定能治好的!”
这句话说完,许元姝专门停了一会儿叫王爷仔细感受一下她心底的坚决,又道:“今儿是冲喜的日子,是我进门的日子……就是守夜也该叫我守着,你去歇着吧。”
恩敬神色复杂的看了许元姝一眼,就好像在担心她把梅红喜赶出去是不是要自己来一样。
估计不仅仅是她,躺在床上的王爷也是这么想的。
许元姝装作一点没看出来,道:“你去吧,以后王爷屋里,时刻要有三个宫女伺候,廊下还要安排一个小太监报信,这种事情……以后不能有了!”
恩敬也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许元姝坐了下来,把灯芯往下按了按,屋里越发的暗了。
她仔细听了一会儿,王爷的呼吸虽然速度很慢,但是声音却有点大,是刻意放慢了的。
“唉。”许元姝又重重叹了口气,用她到目前为止,能发出来最柔和的声音叫了一声,“王爷……”
王爷自然是没有回应的,许元姝靠在榻上,别的不提,她打算先睡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
许元姝睡得早也醒得早,她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房间,在外间跟恩敬打了个照面,许元姝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王爷夜里睡得很是安稳,中间也没醒过,想必这病是快要好了。”
恩敬行了个礼,一脸的惊喜,“娘娘说的是!”
许元姝又道:“王爷还睡着,你一会儿再进去伺候,小心别给他吵醒了。”
恩敬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很是复杂,半晌冷笑一声,嘴里小声的嘟囔一句,“也就跟我似得,还没飞上枝头呢,就会装模作样拿乔使唤人了,手段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