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手还没搭上去,被白鲅瞪一眼,于是识趣地退后:“你清高,不屑委身于周修远,我知道。也是,有那等才貌双全又洁身自好的好夫君,谁又会去惦记宫里被豺狼虎豹盯住的一块肉?但是长安,人要学会识时务。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你到底要说什么!”废话说一堆,长安不耐烦。
姜怡宁噎了一噎,耐着性子压下火气。
“既然你不喜欢委婉的说辞,那我便直言不讳了。”
说着,她又别了别鬓角的碎发道:“我知你厌恶陛下,也不喜他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不若这样,你向圣上开口,将我移到翠平宫的偏殿。往后陛下再来,你只管推了我出来。这般也算是一石二鸟互惠互利,我替你引走他的注意力,你自然便自由松快……”
“放屁!”长安还未开口,一旁蓝欲没忍住被她的无耻给震惊到了!这姜家义女莫不是将其他人都当成了傻子,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姜贵嫔这话说得好笑。叫我们主子为你霸宠,你可真是想得美!”
白鲅嘴利得狠,要么不开口,要么开口叫人下不来台:“自己挣不来宠爱,就变着花儿来沾我们主子便宜。把翠平宫的偏殿挪出来给你?蹭我们主子的光还美其名曰互惠互利?你这话都说得出口,莫不是以为全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
“闭嘴!我与你们主子说话,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姜怡宁被一针见血扎中要害,脸倏地就涨红了。
白鲅性子是颜色四人组中最傲的一个,除了长安,谁都不放眼里:“难道不是?依姜贵嫔的意思,反正你不要,不若我替你受了?怎么?想踩我家主子上位,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依姜贵嫔倒打一耙过河拆桥的性子,若哪日你得道升天,借我家主子之手上位都成了你不堪回首的过往了吧?不记恨,都算是你姜贵嫔讲道义了,是吧?”
“你!”姜怡宁被人指着鼻子骂,差点没被气死!她捂着胸口,对长安怒目而视,“姜长安,这就是你的下人?主子们说话,轮得到她来插嘴?!”
原还想看她玩什么花样的长安,剩下的一点点耐心也耗没了。直接起身,往内室走:“若是这就是你所谓的互惠互利,那我们没话可说。绿魅,送客!”
“姜长安!你等等!”
长安看都不看她一眼。
姜怡宁想伸手抓长安的胳膊,被紫怨蓝欲眼疾手快地制住手脚。
情急之下,她突然吼道,“你在找经验老到的稳婆是不是?你这肚子撑得这般大,又是头胎,没有靠谱的稳婆,夜不能寐对不对?”见长安站住了脚步,她心中一喜,继续道,“你答应我,三日内,我替你寻来稳婆!”
长安脚尖微转,看向她。
姜怡宁似抓到长安的弱点,语气都强硬起来:“你只管放心,我寻来的稳婆,接生过的孩子没有上千也有几百。尚未进宫之前特意准备的,一直养在身边以备将来诞下龙子。今日只要你答应了我,我便命人将那稳婆送到你的身边照看你的衣食起居。”
见长安意动,她保证道:“既然有求于你,我自然不会耍花样,你姑且放心。”
长安思索了一下,冷笑了起来:“绿魅,送客!”
信她才是傻子!
绿魅一把揪起姜怡宁,冷着脸就从殿内拎到了殿外。殿外姜怡宁的宫人都在等着,此时见自家主子这般被人丢出来,呼啦啦地都涌上来。
将人往台阶下一丢,姜怡宁摔得头晕眼花。绿魅阴冷地笑起来:“姜贵嫔,奉劝你一句,别自作聪明往我家主子身上动心眼。女主子心软,我们男主子可不是。”说罢,拍拍两只手,转身进了内殿。
姜怡宁差点没将脸面丢尽,手指都用力地将掌心抠出血来。
当日夜里,绿魅就将姜怡宁来过此事飞鸽传书去了北疆。自从长安怀孕,周和以要求颜色四人组务必事无巨细地将王妃每日的生活记录下来,飞鸽给他知道。姜怡宁又来找长安麻烦这事,触碰到周和以那根紧绷的神经。
天气越来越冷,北疆已经下起了大雪。
铺天盖地的风雪将北疆冻成了一座冰城,周和以盯着火盆的火苗终于被惹怒了。
“暗一。”
火盆中的柴火被烧得噼啪作响,书房里寂静无声。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跪在周和以面前,周和以凝视着跳动的火焰,森冷道:“传令下去,姜家那位姜贵嫔。本王要她的命。”
暗一低低应了一声诺,消失在书房里。
……
十月一过,十一月初,京城也开始下起了大雪。京城的天气虽不如北疆冷,但也冻人得厉害。长安的肚子越来越大,孙太医与三十一日日诊脉,瞧了都要忧心忡忡。长安的这个情况,怕是熬不过十一月便要生。
长安经过了漫长的焦虑期,越事到临头,她反而比任何人都镇定。
不管如何,孩子生不生就在这一个月了。
临到十一月中旬,长安的肚子还没有动静,宫里却发生了一件对其他人来说是小事儿,但对长安来说震惊不已的大事――姜怡宁死了。这本小说,或者这个小世界的女主角,死了。死得很是乌龙滑稽,据说是梅林赏雪,失足滑落梅林的太野池溺死的。
女主角居然就这么溺死了?长安一直不敢动她,就是怕动她会惹来那什么气运的反噬。谁知这姜怡宁却没比任何一个炮灰强,失足落水而死?
且不说长安得知了此事有种世界观崩塌的感觉,远在北疆的周和以,忽然在一次抵御北羌入侵之中,重伤感染,又昏迷不醒了。他身子本就孱弱,又因为长安的事情日夜焦心根本没得到好好的修养。这突然受伤,在北疆这样恶劣的环境中,九死一生。
大夫们军医们连夜抢救,方自仲等人都急疯了。医术最高的暗三十一远在京城,他当真怕周和以熬不过去!
然而周和以再一次濒死,没有人告知长安。
长安这般日日看着周和以亲笔写来安抚她的信,耐心地等。周修远如今似乎放弃了弄掉孩子的打算,或许是顾念长安,再也没提过动孩子的话。窗外又一次大雪,她嘴角含笑地抚摸着肚子,感受腹中孩子鲜活的气息,等着小家伙出生。
某日半夜,长安被一阵剧烈的疼痛给痛醒,她好像发动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三十一早就为了这一日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长安深夜发动虽说突然, 但一切有条不紊。
夜枭遍布整个翠平宫,全面戒严。绿魅白鲅将小心地长安抱去产房,宋雨带着一群粗使忙去后厨准备热水。紫怨心知周和以挂心长安母子, 安排好守卫, 立即飞鸽传书去北疆。
翠平宫内如今几乎都是长安的人。仅剩的几个周修远的眼线, 在被宋雨几次三番地威逼恐吓之后, 一个个都跟雨打的鹌鹑似的, 别提多乖觉。今日长安生产, 紫怨蓝欲直接将她们赶到一个屋子里锁起来,连踏出翠平宫的机会都不留给她们。
头胎生是非常艰难的,尤其长安还是双胎, 更加大了生产的难度。
暗三十一已经尽力在降低长安的痛楚, 但生产之时还是遭了难。长安从两更天进产房后,几度昏厥。折腾到天明,宫口才只开了几指。紫怨蓝欲等人都快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三十一用了种方式吊起长安的那一口气,不叫她昏睡下去。
天将明之时,长安已经没力气呼痛,产房里弥漫起一股浓厚的血腥气。
瞒得再紧, 周修远次日一早还是得知了这消息。早朝未开,他立在屏风后头,王匆正俯着身子小心地替他整理衣摆。期间偷摸瞄他脸色,周修远面上淡淡的, 他一时有点摸不清周修远是什么意思。
“陛下,”想着周修远这大半年对长安的盛宠,王匆小心地提议,“是否传太医们过去翠平宫瞧瞧?娘娘身怀双子,又是头胎,生产定然十分凶险……”
周修远瞥了一眼他,王匆迅速消声低下头,后背迅速惊出一身冷汗来。
殿中寂静无声。
伺候梳洗的宫人将脑袋低得更低了。眼睛盯着对面,恨不得地下有条缝能钻进去。王匆半跪在地上,手抚着衣摆上的花纹,只觉得脑袋顶上的那股视线有如实质,扎得他头皮发麻。周修远在盯了他许久之后移开视线,踢了他一脚挽着袖子走开:“你说,若是朕等她生死一线之际带太医赶过去,救了她母子三人,她会不会感激朕一辈子?”
她,自然是指得长安。
王匆脸颊上的肉一阵抽搐,顺着他的话答道:“娘娘必定会感激涕零!”
“啧~”周修远斜眼睨了他一下,又啧了一声,突然有些索然无味。
姜长安那女人骨头硬得跟石头似的,软硬不吃。指不定他巴巴赶去救了她,落不着好不说,等长安缓过来,对他又是一顿非打即骂。周修远想想又觉得自个儿当真是贱骨头一个,即便是这般被人打骂,他却也乐意去挨。
“传太医。”周修远越过屏风,大步走向外,“把太医属擅妇科的那几个老家伙全给朕叫来,立即起驾去翠平宫!”
王匆差点没被他带一个踉跄,麻溜地爬起来。正要走,就听周修远转身又道:“即刻去找几个经验老到的稳婆,一个时辰,务必带进宫来!”
说罢,他提腿就走了。
王匆一摸脑门上的汗,吩咐禁卫出宫去寻稳婆,自个儿拔腿就往太医属跑去。
太医属当值的有三个人,不巧都不擅妇科。
王匆里里外外转一圈,急得满头大汗。转身一巴掌打醒靠在墙角打哈欠的药童,疾言厉色地命令他,立即出宫去孙太医家里去传唤。那药童睡得正香,突然被打醒了刚要大怒,一见是大内总管王匆,立即把舌头吞下去:“奴婢,奴婢这就去!”
这一番折腾,一刻钟过去了。王匆领着太医,一边走一边就说起了翠平宫。
这个时候,有太医总比没有强。现如今翠平宫还不知什么情况,就怕那位出了什么事儿。时辰掐得紧,王匆也不敢多耽搁。妇人生产好比一脚踏入鬼门关,耽搁一会儿指不定会要人命。这边吩咐了人去传话,王匆转头领着三位太医赶往翠平宫。
几人匆匆赶到之时,周修远人已经在产房门外等了。
说来也奇了,膝下已有三个子嗣的周修远是头一回听女人生产。他的几个孩子,都是孩子已经生下来,宫人欢天喜地地来向他报一声喜。等他去瞧,孩子已经嘬着手指头睡在襁褓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产房门里女人痛苦的呼声传出来仿佛一只手揪着人的心,周修远有那么几个瞬间都觉得胸口的气儿都上不来。王匆小跑着凑过来,还没喘口气就听他问:“人到了吗?太医呢?稳婆呢?怎么地这么久还没到?你是怎么办事儿的!”
王匆一口气呛岔了,憋得脸通红,没机会为自己辩驳。
脚步慢些的几个太医这时候才抱着药箱踏进院子,见着庭院中间明黄的身影,赶忙上前行礼。周修远看也不看,不耐烦地打断:“别磨唧了,快去!”
太医们早听王匆说了原委,立即上前去敲门。
产房里,长安叫得没了力气,再一次痛昏了过去。宫口迟迟不开,腹部的剧痛挤压在一起仿佛随时破开她的肚子,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捏成一团。长安仰躺在榻上,脸上已经没有血色了,整个人仿佛水里捞出来一般。
真是吃了骨骼纤细的亏!所以说,女子还是粗壮些好……
越着急越生不出来,三十一寸步不离地守在长安身旁。这时候倒也顾不得男女之别,能顺利助女主子生产便是大善。只是三十一的医术再高超,到底不是专职接生的稳婆。他能施针,能把脉,能用药,此时对长安却束手无策。
三十一能想到的法子,每一样都没办法用在长安身上。这是他们的女主子!有任何闪失,就是将他千刀万剐都抵不了罪。
太医的敲门声仿佛一阵及时雨。
三十一看了眼蓝欲,蓝欲自然听到外头的动静。几个人迅速交换了一下视线,最后绿魅走出来开了门。虽然不知周修远是何居心,但主子这情况,确实是耽搁不得。几位老太医人进来闻到血腥味儿就蹙起了眉。抬头见三十一施针手法精妙,又松开了。
他们虽说不擅妇科,但对接生都有了解。毕竟太医属里的大部分太医除了替皇帝诊脉,更多的是于后宫的娘娘们打交道。娘娘们除了头疼脑热的,心思也就围着子嗣转。
几人走上前一摸脉象,心就定下来。
“莫慌,”其中一位头发全白的太医开了口,“头胎辛苦些正常,娘娘是双胎,又生得比旁人纤细,自然会多吃些苦头。头胎生了三天的都有。”
三十一是医者,脉象就是他替长安把控的。听了这话,心算是定了些。
几位老太医摸了脉,又翻了长安的眼皮舌根。发现能做的都做了,甚至有些比他们做得更好,不免有些惊异。这不起眼的小子看着脸嫩,没想到医术水平很是不错。三十一低着头,这时候没心思与他们交流心得。全神贯注地替长安施针。
老太医们不过是想想,皇帝亲自在外头等着,他们哪里敢有丝毫懈怠。
一个老大夫指使白鲅将长安弄醒来,转头又冲着看门狗一般的几个丫头道:“去弄些易克化的吃食来,没吃饱怎么有力气生?生孩子可是体力活儿!”
紫怨蓝欲四个人面面相觑,都不想这个时候离开产房。
最后被三十一瞪了一眼,蓝欲才犹豫地站起身。
怀孕后,生怕有人在吃食上动手脚,但凡是入长安口的东西,都由蓝欲一人包了。蓝欲去后厨弄汤面,紫怨白鲅几人守着,三十一则平心静气地替长安施针催产。
太医们一旁看得啧啧称奇,盯着三十一的眼睛都放了光。
三十一眉目不动,一套针法施下来就收了手。
没过多久,失去意识的长安,嘴里又开始溢出有气无力的呻.吟。蓝欲端着刚好可入口的汤面过来,长安浑浑噩噩之下吃了一大碗。
诚如太医们所说,吃饱了才有力气生。这一大碗汤面下腹,长安意识也清醒了。
之后生产就容易多了。后来的几个妇科圣手,好几个太医联手三十一保长安生产。原以为耗几天的孩子下午就生了出来,预料到的吃苦都没怎么发生。响亮的一声婴儿啼哭在产房内响起,在门外等了大半天的周修远心都跟着颤了颤。
第二声啼哭要弱上许多,猫儿似的,一下一下的挠得人心尖儿软。
莫名其妙的,他竟然有些感动?明明不是他的孩子,是周和以的种……想想觉得生气,周修远反应过来恼羞成怒,甩袖子就走了。
王匆看了眼产房,立即跟上。
长安生了一对龙凤胎,先出生的是个皮小子,晚一点的是个姑娘家。皮小子不仅哭声响亮,力气也大得很。被紫怨抱在怀里,小胳膊小腿划拉起来格外的有劲儿。妹妹则娇弱许多,细细嫩嫩的小嗓儿,红彤彤地一团儿。
三十一替两孩子都查看了身子,康健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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