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站在太子妃身后的世子夫人秦氏走了出来,三尺长的宣紫色团花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蜿蜒向前,仿佛有什么凶兽随着世子夫人的向前而逐渐苏醒了过来。
这不是一个比喻,在有些女眷因为秦氏而想到凶兽感到惊诧的时候,遵照世子夫人密令集结的护卫不知何时包围了这个院落,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见突然冒出来的护卫动作利索地将都督佥事夫人反剪双手的按翻在地,还有藏在女眷中刚刚表情有异的妇人也被制住,就连装昏的妇人都直接被摇醒过后控制住。
尖叫声与痛骂声此起彼伏,有些女眷这下子是真的昏了过去。
“秦氏,你居然敢!”
猝不及防的被按翻在地,不见半点应有的仪态都督佥事夫人连声音都扭曲了,“你考虑过后果吗?”
“应该是你考虑过后果吗?”世子夫人秦氏走到被按翻在地的都督佥事夫人面前,看着猝不及防下被按得脸着地而痛得表情扭曲的都督佥事夫人,秦氏轻笑一声,“是什么给了你以及你身后的人错觉,让你们觉得我定国公府是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
将藏于裙摆下的缀着珍珠的缠枝芙蓉绣花鞋伸出来,一脚踩在都督佥事夫人的脸上,秦氏表情平淡得仿佛自己什么都没做,“不过我还要感谢你,帮我揪出了钉子。”如果不是都督佥事夫人,谁知道忠心耿耿甚至救过她丈夫命的管事居然是“钉子”。
“秦氏!”
“你很生气?”秦氏面无表情的嗤道,“该生气的是我。”
太子妃柳玥因为霍淩被算计而觉得很生气,但世子夫人秦氏更生气,只是多年的涵养让她控制住了情绪,任谁都没有发现一直保持安静的秦氏已经快气炸了。
在她管得铁桶一样的定国公府中发生这样的事情,无论背后涉及了多少家族又有多少人参与进来,都不是她失职的理由,自觉被打脸的她没有一开始就动作,而是直到霍淩明示以后才展露存在感,已经可见她的涵养有多好了。
被护卫控制住的这些女眷,丈夫至少是个四品官,更不用各自的家族大部分都不是好拿捏的,但秦氏早在下令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他们定国公府可不是什么因为对方强就要忍气吞声的存在。
更何况——
霍淩从台阶上走了下来,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来到都督佥事夫人面前,秦氏让到了一边。
“你们耍阴谋,我就一定要回以诡计吗?”向来不走寻常路的霍淩冷嗤一声,“也不想想你们够不够格。”事实上是霍淩从来没怎么玩过阴谋诡计,担心搞不定的他直接选择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你不是想看我身后的房间内有什么东西吗?”
看着被秦氏在脸上踩出脚印与红肿——可见秦氏有多用力——的都督佥事夫人,霍淩弯了弯眼睛,“既然你再三请求了,那我自然不好不满足你的要求。”
都不用霍淩出声吩咐,安静站在一边的小安子走出阴影,动作利索的踏上台阶,当着一众或被制住或被吓到而无法维持表情的女眷,伸手一推关得本就不严实的房门。
随着这一推,阳光透过骤然敞开的房门斜斜撒入,浮尘在阳光中婆娑起舞,光影交叠之间仿佛有什么本该被盖住的东西露了出来。
被按在地上的都督佥事夫人下意识的抬头,然而她根本无法挣脱桎梏,也便看不到她想看到的“东西”,最后还是霍淩好心的拎起她的领子,加上制住都督佥事夫人的护卫下意识放轻力道,都督佥事夫人才得以看清被打开的房间中的情况。
整洁的软塌,精致的家具,空无一人的房间,还有从打开的房间中向外泄露的栀子花香……什么都没有,没有都督佥事夫人想看的“人”也没有她想看的东西。
“怎,怎么会?!”都督佥事夫人惊得不免有些期期艾艾,连话都不会说了,“不,不不可能,绝不可能!”
霍淩骤然松手,任由猝不及防的都督佥事夫人砸落在地,在对方试图爬起来的时候,时刻注意她的护卫加重手中的力道,再次将她按在地上。
拍拍手,霍淩一脸轻松,“没什么不可能,就像你明天不再是都督佥事夫人一样。”他走回到太子妃柳玥身边,在对方担心的注视下搂住她腰肢,霍淩将头搭在柳玥脖颈间蹭了蹭,“别担心,你该对你的丈夫多点自信,我是那种随随便便就翻船的人吗?”
干脆从背后抱住柳玥,止住对方所有将欲出口的担心之言,霍淩这才抬起头来,看向面前这些被控制后或绝望或不甘或平静或昏迷的妇人,“我知道,在别人的口中以及你们的眼中,我就是个当太子的废物。”
“说实在的,我也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但谁让现在我是太子?”霍淩笑得眉眼弯弯,“所以,太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你们做好接受严重后果的准备了吗?”
霍淩的话中不见半点威胁之意,然而不少还清醒的人却都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什么叫“咬牙切齿的看不惯你,却奈何不了你”,看看霍淩此时此刻的表现就知道了。别说心情大起大落气得白眼一翻就昏过去的都督佥事夫人,一边气还没消的世子夫人秦氏直接被逗笑,“殿下,您气人的本事越来越大了。”也就只有关系足够亲近而且有所把握,秦氏才敢当着霍淩的面说这番话。
“没办法,父皇都被我气习惯了,这些日后注定要跟我多接触的人也该习惯习惯。”霍淩直接将秦氏的话当成了夸奖,“无法习惯的人,那就哪凉快哪待着去,反正少他们一个不少,多他们一个不多。”
仿佛没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糟糕的一番话,霍淩对着半月门的方向招了招手,“在哪里看了那么久,都不过来打一声招呼?你母亲就是这样教你对待长辈的吗?”
爬满半月门的爬山虎长得郁郁葱葱,还有不少枝叶垂了下来,遮住了不知何时站在半月门的人。
随着霍淩的话音落下,身穿浅粉色绣着桃花的十二幅留仙裙的长宁县主,从重重叠叠的阴影中走出来,神色从容的走入众人视线。
和前来参加宴会时一样的妆容和服侍,证明了长宁县主没遇到什么会损坏她仪容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有什么比长宁县主从院外安然且不见半点异样的从走进来,更能证明霍淩的清白?
长宁县主朝霍淩、太子妃柳玥以及世子夫人秦氏分别行了礼,随后才紧接着说明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母亲和定国公夫人聊得正愉快,不愿打扰她们的我只好出来走走。”说到这,长宁县主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我是听到了些动静过来的,谁知道会正好看到世子夫人她……”一脚踩在都督佥事夫人脸上。
咽下后面的话,长宁县主连忙朝霍淩道歉,“皇叔,我错了,您千万别将我没忍住好奇心的事告诉母亲。”
“告诉你母亲什么?”霍淩歪头,毫不在意的对长宁县主摆了摆手,“凑热闹吗?你有凑什么热闹吗?”
接连三个问题,并不蠢的长宁县主马上意识到霍淩的意思,连忙满脸感激的朝霍淩福了福身,随后带着自己的侍女快步走到太子妃柳玥身边站定。
太子妃柳玥安抚的朝长宁县主笑了笑,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你放心,我们不会告诉给德阳郡主。”
“谢谢皇婶。”长宁县主无比感激的看着太子妃,“真的谢谢,谢谢。”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两声“谢谢”到底谢的是什么。
一想到她差点嫁入的都督佥事家对其毫不留情的算计,长宁县主就恨得差点哭出来,不过太子妃柳玥稳住了她,否则还不知道在场的有些人会怎么猜测。
长宁县主同太子妃泰然自若而又相谈甚欢的这番作态,不需要对质就已经证明了一切。晕过去又醒过来的都督佥事夫人一睁眼,就看到了本该被她们“当场捉奸”的另一个当事人——长宁县主。
看到安然无恙的长宁县主的那一刻,都督佥事夫人终于意识到大势已去。然而就如同每一个死到临头还抱着侥幸心思的人一般,都督佥事夫人居然还试图对一边已经开始无聊得掩嘴打哈欠的霍淩威逼利诱,“殿下,您考虑过后果吗?您真的要这样做吗?”
霍淩掩嘴将哈欠打完,朝天翻了个白眼,“为什么总有人听不懂我说话?”
“都督佥事很值钱吗?哦,正二品的官员好像的确很值钱,但是你有想过一个问题吗?”看在都督佥事夫人心情大起大落下已经失去智商的份上,霍淩难得好心情的作了解答,“你丈夫为什么是都督佥事,你为什么是都督佥事夫人夫人?因为我父皇,亲爱的皇帝陛下愿意让他当都督佥事。”
“不要以为自己很重要,大周完全不能失去你们,要知道想太多不是一件好事,容易给自己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觉。”
“完全不需要父皇出马,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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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里的称呼真的是世子夫人而不是世子妃,理由如下(算是一个科普吧)——世子之号,起于先秦,原意为诸侯(天子)传承爵位(王位)的儿子。秦始皇改天子为皇帝,后世改称天子的继承人为皇太子,世子遂成为王爵、藩王之子的称呼。
皇帝的正妻为皇后,因此太子的正妻降格为妃,即太子妃。而王爵、藩王的正妻称为王妃,世子之妻若是称为世子妃,情同僭越,为礼法所不容。世子妃这种称呼是缺乏历史根据的,古代典籍中一般称世子的正妻为世子夫人,从未出现过世子妃之号。【在此感谢百度百科的倾力支持】
所以每次看到小说中和电视剧中的“世子妃”,我都不知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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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霍淩不走寻
霍淩离开宴会厅去更衣的时候,无人可聊也懒得跟人客套的叶晓同样出了宴会厅,不耐烦的他想随便找个地方清静清静。
一路穿花拂柳,走过弹石小路,穿过怪石嶙峋的假山,时不时驻足欣赏下开得绚烂的花,看看偶尔被飘过的云挡住身影下一刻又推开云露出脸来的皓月……叶晓走得漫不经心而又漫无目的。
然而谁知道向来没有女人缘的他,一路上却莫名其妙的撞见了好几个贵女。
这当中有的是嫡女有的是庶女——只要不是宠妾灭妻或者不要脸面的人家,一般都能从服饰和仪态上看出是嫡女还是庶女——,也不知道到底是巧合还是意外,这个崴脚试图往他身上倒而叶晓直接避开由着对方砸地上,待得他拐过一个角落就会看到另一个对月感叹自己生活不易的美人,脚步一转另选一个地方走后,说不定又会碰到迷路而希望有人带路的娇俏少女。
一个接一个,美人各具特色,“偶遇”手段花样百出。
如果不是敏锐的看出了这些人试图绊住他的心思,同时在皇帝陛下身边见识过比这些还高级的手段,年近三十还在单身的叶晓都要以为——自己的桃花终于开了。
第一个碰见的贵女或许是意外,第二个撞见的也许是偶然,那到第三个……叶晓如果还反应不过来的话,那他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使也就不用当了。
叶晓哪怕在自己家也不缺少手下使唤,他一抬手,鼓起勇气的娇俏少女还没含羞带怯的向叶晓开口问路,便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锦衣卫一手刀打晕扛走,锦衣卫的动作快得少女连尖叫声都来不及发出来。
接下来遇到的人,基本上都被叶晓这样处理了。
不过,某些人试图绊住叶晓的目的虽然没有达成,但的确浪费了叶晓不少的时间。以至于得到消息,叶晓一路打发“偶遇”的美人赶过来的时候,霍淩已经自己把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
踏入霍淩所在的院子,映入叶晓眼中的景象,用“泾渭分明”四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皓月当空,树影横斜。
院中站了不少人,然而却不见半点热闹,或者说是热闹得有些“安静”了。
一身玄衣的霍淩双腿交叠,靠坐在不知何时搬到院中的金丝楠木交椅上,霍淩的左手边坐着太子妃柳玥,右手边坐着叶晓的母亲世子夫人秦氏。
秦氏这边是被护卫和婆子绑住并看着的女眷,其中还有一个被秦氏气昏不知多少次的都督佥事夫人;太子妃这边则是战战兢兢、或掏出银票或将镯子或将发钗递给太子妃身边侍女的女眷——太子妃身边还坐了一个帮忙登记的长宁县主;坐在中间的霍淩则老神在在的赏着挂在头上的皓月。
正在赏月的霍淩视线不经意的扫到叶晓,他下意识的放下腿并且端坐在金丝楠木交椅上。
轻咳一声,霍淩朝看过来的叶晓招了招手,“真可惜,表哥,你来晚了。”遗憾于叶晓没能看到他大展神威的模样,霍淩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虽然你错过了热闹,但是我不介意将热闹讲给你听。”
目光逡巡过全场,心下已经有所猜测的叶晓走到霍淩身边,在小安子搬过来的杌子坐下,无可无不可的表示,“你说,我听着。”
“我跟你说,故事……”霍淩直起身子,以院中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讲述起来,“呸,事情是这样的……”
霍淩很有讲故事的天赋,他将一个本来一波三折的事情讲出了跌宕起伏的感觉,甚至让叶晓和听他讲的一些人生出错觉——要是给殿下一个惊堂木,也许殿下会表现得更好?
去掉霍淩对自己“英明神武”的夸耀,再去掉最初直面“美人计”却不知所以然的懵然,再去掉一些霍淩怼都督佥事夫人时,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夸张描述等等不存在的东西,叶晓大致知晓了在他被绊住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然而——
任由叶晓如何聪明绝顶,他也想不到霍淩居然会干出这样的事情——参与算计的女眷直接全都扣住,等她们丈夫来赔礼道歉并且掏银子;没有参与算计但是看了热闹的女眷只要交钱就可以走人,没钱就用身上值钱的东西抵。
霍淩完全没有这样做会不会扰了定国公夫人寿宴的顾忌,因为得到消息的定国公夫人完全不介意,不但不介意甚至还想过来看看热闹。若非听到消息虽然担心女儿长宁,却还有理智的德阳郡主及时制止,否则叶晓此时不但会见到他的母亲,还会有幸见到他的祖母。
最重要的是,霍淩承诺最后得到的东西会跟定国公夫人对半分。
于是定国公夫人不但不在意待会开宴的时候会少不少桌的人,甚至还特意让人给霍淩传了话,表示“不着急,您慢慢弄”。
叶晓:……除了甘拜下风,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对此该有什么样的感受。
看看当着苦主的面无所顾忌的霍淩,再看看他那跟都督佥事夫人吵得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的母亲,余光扫过一边不时和长宁县主小声说话的太子妃柳玥,叶晓突然发现好像真的没自己什么事了。
不,叶晓觉得他还是能有点存在感的,“需要我借几个锦衣卫给你们吗?”
锦衣卫比定国公府的护卫和婆子好用多了,想着不要白不要的霍淩干脆利落地应道,“好呀。”他站起身,笑着拍拍坐在杌子上的叶晓肩膀,“不愧是我表哥,你真棒!果然是想我所想,急我所急的好表哥!”比小安子那家伙靠谱多了。
“这是我该做的。”看着真心实意的夸奖他的霍淩,心情无比复杂的叶晓沉默了会儿,最终只能表示这是他作为表哥和为君分忧的锦衣卫该做的事情,“殿下放心,我这几个手下都很能干,我们绝对不会错过开宴。”
“我向来放心你。”完全没想过会不会错过开宴这个问题,霍淩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顺口问了一声,“说起来,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叶晓:“……”不是很想提及自己过来的时候遭遇了什么,叶晓干脆长话短说,“有点事耽误了。”
完全不准备详细向霍淩说明自己耽误的原因,不过叶晓倒是从霍凌这里得到了灵感。
叶晓召来自己的手下,顺便让他们将最初打晕打走的那几个贵女也带来院子,与被护卫和婆子看住的女眷一同看了起来,就连最初那个崴脚和对月感怀人生的两个女子都没放过。
“希望你们家都有钱。”面对仿佛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贵女们,叶晓难得的勾起唇,朝她们露出一个微笑,“不,应该说希望你们的家族都不愿意放弃你们。”不同于肯定能拿得到钱的霍淩,如果这几个贵女的分量不够——毕竟有分量的话也不会被要求来“偶遇”他,说不定叶晓将白忙活一顿,什么都拿不到。
试图绊住叶晓——但也不介意跟其结一段良缘——的唯二醒着的两个贵女:“……!!!”所以这就是叶指挥使大人单身至今的原因吗?
两个贵女心头将将浮现这个问题,面上还没来及得表现出来,若有所觉的叶晓直接弹出两个石子,打在她们两的睡穴上。
两个贵女身子一软,直接往旁边一倒,还不小心砸到一边的都督佥事夫人,断绝了对方试图吵赢世子夫人秦氏的梦想。
霍淩只看到试图求情的两个贵女突然砸到都督佥事夫人身上,并未看到叶晓的动作,但霍淩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叶晓,你刚刚是不是被嫌弃了?”
“恩?”叶晓目光一动,面色未变,“殿下何出此言?”
看着面色自若的叶晓,霍淩抿抿唇,“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这样觉得。”在叶晓平静到近乎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注视下,霍淩果断的选择不再继续探究这种没什么意义的事情,“可能是我的错觉,反正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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