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爷微微一愣,很快回过神,爽朗一笑答应下来。
吩咐道:“明瑞,你陪你温钧哥去见明珠。”
季明瑞没有粗暴拒绝,“嗯”了一声,看着温钧,满脸狐疑之色,示意他跟上自己。
他觉得,他有必要好好观察这个男人,看清他的真面目!
……
季家这次出事后,辞退了所有的下人,一家五口搬来新宅。
新宅屋子不多,季老爷和季柳氏占了一间,季明瑞占了一间,另外还有一间,本打算给季明珠和季雪雁两人共住,后来季雪雁表示自己不愿占了明珠妹妹的便宜,可以住在正房隔壁的耳房,于是季明珠单独住了一间屋子。
因为这事,季明瑞昨天还找了季明珠的茬。
季明瑞想着,忽然停下脚步,醒悟过来怪不得他刚才过去找季明珠,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原来是他们昨天才刚刚吵了一架啊。
季明瑞恍然大悟,心里那股对于季明珠的气不知不觉消了许多,甚至十分理解季明珠的行为。位置交换一下,要是他,也一定会将季明珠赶出去的。
又想起季明珠果断拿出首饰的气魄,他心里深处诡异地冒出一丝欣赏。
两人走到西厢房,季明瑞兴冲冲跑进去叫人:“季明珠,你出来,你男人来了!”
他刚说到前半句的时候,季明珠冷着脸从内室出来,一看就知道要冲他发火,等听到后半句,再一看他身后的身影,季明珠脸上如冰雪初融,露出了腼腆的表情:“你怎么……又来了?”
季明瑞啧啧称奇。
季明珠羞恼地瞪了季明瑞一眼,斥道:“滚出去!”
“我就不!”季明瑞做了个鬼脸。
“你……”季明珠气愤地瞪着他,不知道怎么骂人。
这时候温钧走了进来,在季明瑞脑袋上赏了个栗子,教训道:“不准欺负你姐姐。”
季明瑞习惯性地反驳:“她才不是我姐姐,我姐姐只有大姐……”
看着季明珠瞬间又冷了下来的脸色,季明瑞苦恼地挠了挠后脑,总觉得自己搞砸了什么。
――虽然他觉得自己没有说错。
小少年不明白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更不明白女人之间的敌意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传达,总觉得季雪雁无辜柔弱,而季明珠却总挑衅欺负她,天长地久,对季明珠满是厌恶。
哪怕经历今天这回事,对季明珠略有改观,心里还是向着季雪雁,不可能背叛季雪雁,倒向季明珠。
温钧扫了一眼季明瑞,猜出他在想什么,有心想提点他,可是在季雪雁人设完美的现在,只靠他寥寥几句,非但不能取信季明瑞,还有可能引起季明瑞的逆反心理。
罢了,反正季家如今搬了新宅,正值多事之秋,又没有下人向着,季雪雁总会露出真面目来。
到时候季明瑞自己发现真相,就当是男孩子成长的试炼吧。
温钧毫无责任心地想着,也不顾忌季明瑞发现真相后会不会心态崩溃,怀疑人生,甚至遭遇打击一蹶不振,抬眸看向身前的季明珠,眼里露出淡淡笑意来:“我来送东西,顺道过来看看你。”
“这样啊……”
季明珠像是遇到了主人的小刺猬,感受到了主人的怜惜和温柔,全身的刺收拢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避开温钧含笑的目光,小声道:“那你要进来坐吗?”
“不了。”温钧婉拒,“你我还未正式成亲,不好私底下共处一室,不如去院子里说话。”
季明珠歪头想了想,点点头,乖巧地答应下来,跟在温钧身后出门。
季明瑞:“……?”
这是他那位目下无尘、高傲冷漠的嫡姐?
唬他的吧!怎么可能!
季明瑞不可置信,内心胡乱想,一定是有人将季明珠藏了起来,而这里摆着的是一个假的季明珠!
来不及思考更多,他悄摸地跟了上去,躲在院子一角,偷偷观察这个陌生的季明珠。
温钧侧头瞥了他一眼,有些好笑,示意季明珠也看一眼。
季明珠疑惑地看过去,很快又收回了视线,表情冷淡,看起来并不感兴趣。
温钧目光若有所思,扫向她抿紧的唇瓣,知道她心里有怨气,主动换了一个话题,问道:“季家的事情已经解决,明珠可有想过以后?”
“嗯?”季明珠露出困惑表情,抬头看他,目光懵懂,“我不是要嫁给你吗?”
嫁给他,脱离季家,如此就已经足够,还需要想什么以后?
想到什么,季明珠忽然有些惊恐,急切道:“难道你不打算要我了?”
“怎么可能。”温钧哭笑不得,放柔了嗓音,安抚道,“我说过,你嫁我就娶,既然你不反悔,自是要嫁我为妻的。”
季明珠:“真的?”
“真的!”温钧肯定地点头,加强语气。
季明珠再三确认,勉强相信,拍拍胸口,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温钧有些心疼,知道她没有安全感,只得换了一个方式开口,道:“我说的是成亲之后的事情,你忘了吗?你我两家如今的情况都不太好,成亲之后,总不能坐吃山空,靠变卖家产为生。两家之中,须得有人站出来重新振作两家。季家有季伯父和明瑞,不出意外,应该会重新去做生意,日后也算一条出路。而我的话,也该担起养家的职责,所以我想继承我父亲的遗志,走科举一道。”
科举?
季明珠目光微微亮了起来,随即又有些担心:“可是科举很难。”
“我心里有数。”温钧露出从容的微笑。
季明珠眨了眨眼,有了一丝好奇,睁大眼,期待地等听温钧解释。
温钧看见,心里有些无奈失笑。
他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拿定主意后,没打算和外人说,看见季明珠,想起这人是他以后长伴一生的妻子,才和她提了一句。
没想到反而惹来了她的担心。
为了不让她担心,温钧只得将话题继续了下去,向她解释自己的优势。
不过,季明珠担心也是正常。
这个时代的教育方式还不够系统,读书除了自身天赋之外,全看先生的水平。能碰到一个善于育人的先生,是一件十足幸运的事情,所以温承贺这个私塾先生,就算过世五年,还是有人记得他的名字。
大部分的先生都是死读书、死教书,讲究“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对学生粗暴又没有耐心。
这样的前提下,又怎么可能教出科举人才?
于是在外人看来,科举简直就是一个梦,就算农家子有闲钱去读书,也读不出什么成绩。除非他天生聪慧,靠自己的能力领悟,又有机缘巧合,才能在科举一道上走得长远。
真正中举的人,都是那些书香世家、名门之后,因为他们从小就接受着最精英的教育,请的先生也是愿意放下身段的存在,愿意一个字一个字揉碎了教导。
长久下来,农商工等阶层的百姓自然对科举望而却步。
季明珠是商人后代,以前接触的人也多是商人后代,对科举有着潜移默化而来的天然畏惧,
还好,这些对温钧来说就不是问题。
原身的父亲温承贺就是一名汲汲于科举之路的秀才,家学渊源,潜移默化。他走这条路,比走其他的路子都要轻松些,也理所当然些。
最重要的是,温钧相信自己的能力。
当年他能以孤儿身份考上名校,获得外界资助,对于读书还是有些心得的。
既如此,科举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季明珠经他解释,还是有些不太懂的地方,不管,她看到了温钧的自信。
她抬头,看着温钧的眸子里满是信任,点头道:“我不懂这些……不过,你说得很有道理,你要做什么就去做。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质疑,因为我相信你!”
温钧挑眉,小姑娘,还挺会卖乖讨好他的。
心里一动,忍不住刮了她鼻尖一下。
季明珠眼珠子一下子瞪大,惊呆地看着温钧。
第10章
“爹,你知道温钧刚刚和季明珠说什么吗?”
听到两人的谈话,季明瑞实在太震惊了,顾不上观察季明珠,也顾不上听完全部,一阵风跑到后院,找到季老爷。
季老爷正在清点东西,头也不抬,随口问:“说什么了,让你这么惊讶?”
季明瑞随手抹去脑门上的汗水,喘着气道:“温钧说他要去考科举!”
季老爷动作一顿,抬头看他:“温钧他真的这样说?!”
季明瑞狠狠点头:“真的!”
不等季老爷反应,他一屁股在旁边坐下,继续震惊道:“爹,你说温钧是不是疯了,咱家都没钱了,怎么供他读书科举啊,他怎么一点事儿都不想的,光会吹牛……”
“太好了!”季老爷猛地跳起来,打断了季明瑞的话。
季明瑞懵住:“爹,你怎么了?”
季老爷没理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兴奋地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温贤侄可算想通了!承贺在九泉一定也能瞑目了!”
季明瑞明白过来,有些无语地看着他:“爹,你真的相信温钧能考上?”
“怎么不能?可别忘了,你温伯父生前就是秀才。”
“然后一辈子也没考上举人,只能开了私塾教学生。”
“啪。”季老爷给了他脑袋一下,严肃道,“你在胡说什么,可别忘了那也是你的先生!”
温承贺当年帮季明瑞开蒙过,算是季明瑞的蒙师。后来温承贺在岳家的帮助下,在城南开了一间私塾,和季家的距离太远,就没有再继续教导季明瑞,季明瑞则在季柳氏的安排下,就近找了私塾读书。
那时候季明瑞年龄还小,对这个蒙师没有太多印象,并不太相信这个人的能力。
自然的,连带着温钧的能力也不太信任。
他哼了一声,不敢和季老爷再争执,小声嘀咕道:“可是他没有考上举人也是事实。”
“唉!”说到这个话题,季老爷也有些难受。
那时候温兄的先生都说了,温兄水平已到,只要不出意外一定能中举。
没想到,意外真的就发生了。
五年前,温兄赶考的路上遭遇大雨,不幸感染了风寒,在考场的时间坚持不住提前出来,错失了那一届的秋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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