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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节

扶腰(穿书) 华三千 6529 2024-06-30 07:22

  两人武力值本来半斤八两,相差无几,这般情况下,殷九野力压于他,并不意外。

  这就是他跟温阮说的,他用了点小计谋――终极奥义嘴炮之术。

  暴雨淋漓下的太霄子没了往日风骨,也失了仙家气度,此刻的他只是一个被灭门血仇冲昏了头脑的狂怒之徒,一身洁白的道袍遍染泥泞,污渍斑斑。

  殷九野却还偏偏能气定神闲地与他搭话“太霄真人,都叫你少去听白楼了,你看,身子骨被掏空了吧?双修秘术不是那么好炼的。”

  “你这个无耻小儿!”太霄子挥着拂尘,排山倒海之势,浩荡而来!

  殷九野硬扛不避,还是闲笑道“花乐事那天,我特意将迟华所唱《道德经》之词改了几个字,我还以为你听了会觉得耳熟,会来京中看看风声,没想到你竟愚蠢至此,一直没能发现,白白浪费了我一番苦心。”

  “你就不觉得奇怪吗,辞花一个普通人,何以为那般仙人之姿,恣意潇洒?那是你们道家一直追求的境界啊,不是吗?化身为海之鲲,天之鹏,遨游天地间,不在凡俗中。他怎会做到如此呢,因为,在我经脉尽断不能动弹的那些日子里,是他在旁边替我念书,排忧解闷,他对道法经书的理解,比你这个太玄观主持深多了,你这个垃圾!”

  “你是不是还挺自豪啊,凡俗中也有人对道家所求之境有这般理解,你特有成就感吧?别自作多情了,那是障眼法,辞花跟我一样,恨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狗东西恨得骨中作痒!”

  太霄子被殷九野的话气到丹田翻涌,真气乱窜,悲愤嘶喊,被大雨冲走的眼泪和着鲜血滴落在道袍上。

  凄凉惨然。

  他一步错,步步错,错至如此境地,已不知该去怨谁。

  ……

  当年他也不过是个一心修道的小道童,天资聪颖,悟性极佳,每日跟在师父身边听书习武,摆弄花草,无忧无虑,天真纯良。

  大襄佛法大盛,道家没落,这本也没什么,各修各的机缘,各管各的瓦上霜。

  可后来一次辩会上,他师父被那恶和尚气得一病不起。

  撒手人寰前,师父拉着他的手,临终遗言是“小霄子,太玄观便交给你了,你定要将道家带向兴旺,让世人知道,佛道佛道,世间不止有万般佛说,还有万宗道法。”

  他是出生在海里渔船上的,一场暴风雨倾覆了那艘船,被浪头冲上岸,他嘹亮的啼哭声引来了师父,将他救起,带在身边,视如己出。

  师父就如同他的生父。

  太玄观,就是他的家。

  后来他知道,佛家兴盛,是得朝中扶持,天下第一寺的安国寺就在京城,在那个全天下最接近权力中心的地方。

  为了完成师父的遗愿,他下山寻求机缘,偶然间救下了彼时还是七皇子的文宗帝,文宗帝对此深怀感恩,登基之后,赐太玄观为天下第一观,更赐他金刀一把,可斩天下百官,可平天下不平。

  他不爱权利,也不求富贵,更无意斩天下官员,他只要能让太玄观的名号响彻大襄便足矣。

  可他被文宗帝授命,接走宫中那位嗜血成性,天生大恶的太子。

  以前这种事大多都是交由安国寺,毕竟都说,佛门净土。

  他觉得,他是得文宗帝器重。

  他不知道,靖远侯不过是看中了太玄观孤悬海外,远离京城,殷九野尚有一线生机。

  他将这个太子带去了太玄观,带去了后面的洪水滔天。

  在太玄观时,观中其他杂事一概交由长老处理,他常年闭关打坐,几不问事,只是偶尔才会出关看看殷九野,却根本不知道殷九野受的那些苦难。

  自小在观中被人优待,被人疼爱的他,高估了观中弟子人性之善的他,以为观中不会出作恶之事,以为旁人也会对太子礼遇温和,以为太子顶多只是不能行走,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他就此种下祸根,还全然不知。

  他要保护太玄观,不敢将太子私逃出观的事告诉文宗帝,他以为只要他把太子找回去就好了。

  他以为,就这么简单。

  可是世事,从来没有那么简单。

  喝一口凉茶,要先砍柴烧火煮生水,待茶凉。

  吃一口热饭,要下地耕耘照料作物碾稻脱壳得新米,淘洗干净再蒸煮。

  穿一件布衣,要踩动纺车左右引线经纬相织,丈量身形裁布缝合。

  这世事,从来不易,从来艰难。

  更莫要提,他招惹上的这世事,是这天底下最难的世事,那是天子家事,天家无小事。

  他抱着单纯的想法在这荆棘密布的京城里走得满脚是血,丑态尽出,他哪里是那些浸淫权术多年之人的对手,他甚至连颗优秀的棋子都算不上。

  但他依旧想着,只要找到太子,就能回太玄观,就能回家了。

  一转头,家被偷了。

  他如何能不恨殷九野杀尽了太玄观的人?殷九野毁去的是他与他师父两代人的心血,埋葬的是他视为生命的根基。

  太霄子几乎万念俱灰,失了全部的仪态风度,他只想杀了殷九野,报仇。

  可殷九野何尝不是同样的想法?

  太霄子错了吗?说不好。

  从头到尾,他不过是被文宗帝驱赶着往前罢了。

  太霄子的拂尘被殷九野击落,白如雪的拂尘跌在泥泞里,脏污难看,一如他此生。

  他也倒在血泊中,呕血不止。

  殷九野提着手中已经断了一截的木棍走向他,死寂般的眼里尽是灰色。

  困兽之斗最后爆发的狠决是他预料到了的,但太霄子这种段位的困兽所爆发的杀意,仍是让他受了不轻的伤。

  擦了下唇边的鲜血,殷九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太霄子,缓缓抬掌。

  直劈而下。

  震碎他一身经脉。

  “你欠我的。”

  大雨骤停。

  太霄子发出一声野兽濒死般的悲鸣。

  殷九野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道冠掉落,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绝望至极的太霄子,积压在他心头多的阴霾消散了些,可他却也并没有感受到多少报复的快感。

  他不知道为什么。

  雨停了,才看得见太霄子眼角缓慢滑落的泪水。

  风止了,才听得到他低声地轻喃师父,徒儿不孝。

  他自绝心脉而亡。

  作者有话要说是个小肥章,这段故事放在同一个章节里,没有按字数分章。

  当时看到“大孝子”这个恶搞的名字时,我联想着他的背景和结局,内心其实是有些唏嘘的……

  第123章

  殷九野骑在马上, 环着温阮往城门去,强压咳嗽的不适感让他清了清嗓子。

  “你怎么了, 是不是受伤了?”温阮抬头问他。

  “没有, 你头发挠到我了。”殷九野笑说。

  温阮却看到殷九野耳下处有一缕干褐的血迹。

  她伸着手轻轻地沾下些血渍,问“疼不疼?”

  “不疼。”殷九野抱着温阮跳下马, 语气仍然轻快。

  只要能杀了太霄子,再大的疼, 他也愿意咽落下去。

  两人牵着马, 走到城门不远处, 温阮正寻思着要不要真往脸上抹点黄泥巴来个伪装的时候, 忽听得城墙高处传来阵阵弦乐声。

  又听辞花正放声纵歌, 听上去逍遥快活,他的曲子流传甚广, 京中之人绝大多数都会唱,追随他的人随他踏上城楼, 纵情高歌,高唱这雨后天晴的彩虹贯日,高唱这国泰民安的昌乐盛世。

  京中守备军欲驱散人群, 可百姓众多, 推推搡搡,吵吵闹闹,越发喧哗。

  温阮看着这番景象,默默地想着果然不论哪个时代,爱豆的粉丝见面会都是最疯狂的, 这番骚动,王成有得头疼了。

  辞花看到城门之下的殷九野和温阮,暗自出了一口长长的气,妈的,吓死他了。

  殷九野去靖远侯府接上温阮之前,先去交代了辞花,申时之前,一定要在城门处闹出一番声势来,一定要带着足够多的人登上城楼,一定要让王成看见,这里人山人海,有千百双眼。

  可那时一直在下雨,雨下得要疯了一般不肯停,辞花心急如焚,焦躁难安。

  大雨不停,他冲入雨中放声闹唱,也引不过来太多人。

  好不容易等到雨歇,他急急地找到了温西陵,让温西陵为他摆开阵势,推波助澜。

  好在一切都赶上了。

  城门处拥堵的人很多,王成只能尽量盯着出城的人,对进城的人盘查不多,殷九野揭下面具收在怀中,握着温阮的手,大大方方地走进了城,又牵着她走了安静的巷道,回到回春阁。

  于悦见到他们,连忙跑过去抱住温阮,如释重负地反复念叨着“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担心死我了!”

  可落落还没有回来。

  温阮好不容易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宫里怎么了?

  宫里,怎么了呢?

  申时已过,靖远侯温仲德已然回了府上,外人看上去,一如寻常,目空一切的靖远侯回府后依旧只是换下了蟒袍,坐在家中书房里饮茶看书抠脚。

  宫里的文宗帝始终没有收到纪知遥的飞鸽传书,他重新执起了那卷没看完的闲书,抬了下手指,“杀了吧。”

  于是送落落出宫的女官拉住落落,将她拦在身后,低眉顺眼,只拿眼角瞟着看两个太监一边骂着晦气,一边抬着一个人自甬道急急走过。

  走得急,就迎了风,风吹开了白布,白布下一张白净年轻的脸。

  女官认出,是那日给皇后娘娘送血燕的小太监,好像是叫温随。

  女官的手一紧。

  “秦掌柜,今日宫中事多,怕是不便从正门出宫了,小人带您换条路。”

  落落点头。

  换的这条路平日少有人走,要绕过永巷,穿过冷宫,走到王宫之后,那里的侧门多送死人出去,宫里死的人太多了,总不好都埋在御花园或者沉在枯井中的。

  落落走在这条僻静无人的宫道上,很难相信,在宫中居然也有如此萧索清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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